第 68 章
洗手間的水龍頭被開到最大, 祁野彎着腰,捧着水用力地搓了兩把臉,動作粗魯得仿佛是只在泥潭裏翻來覆去打滾的狼狗, 又跳出來使勁甩着毛,搞得洗手臺上到處都是濺出來的水痕。
鏡子裏的人眼睛很紅, 充斥着血絲, 甚至有些猙獰。祁野靜靜地看了很久,直到身旁走來左牧雲,才若無其事地直起身。
他甩着手上的水, 幅度很大, 濺了不少在左牧雲幹淨的白T恤上。
這當然是故意的。祁野用餘光瞥一眼左牧雲,照舊是一副死人臉的表情, 似乎根本就沒有感覺到有水珠打濕衣服,連眼神都懶得多給一個。
雖然早就能夠預想到對方的反應,但左牧雲不理自己, 祁野反倒更加不爽了:“你怎麽成天都跟個木頭人一樣, 不管別人幹什麽都沒一點反應,難道以後你老婆跟人跑了也這麽不動如山?那我可真敬你是條漢子。”
被貼臉開大,左牧雲這次總算是比上次多出一點反應,冷冷淡淡地看了祁野一眼,但仍舊是一副免開金口的樣子。
他洗完手想走,祁野賤得慌, 伸手把人攔住:“就比如今天。那老男人當着我們的面對虞枝動手動腳的,你是真沒看見還是裝瞎?連小季和陰陽人都幫我打擂臺, 你倒好, 擱一旁哐哐就是幹飯,怎麽沒撐死你呢。”
一想到吃午飯時就自己在瘋狂輸出, 這死人輔助躲在一邊連氣都不帶出,祁野就忍不住想翻白眼。
左牧雲冷哼一聲:“先不說你的好兄弟是不是出于幫你才說那些話。其次,我不覺得應該像你這樣對待Win的投資商。”
“還投資商,你真給我整笑了。”祁野氣極反笑,“CC的投資商可從來不和許大山連摟帶抱還親嘴,這叫金主和他包養的小情人。他倆都旁若無人親熱上了,你還在這兒裝不知道,有意思嗎。”
“虞哥和席先生之間的事和我沒有任何關系,我也沒有時間和精力去管他要和誰在一起。同時,也奉勸你不要對別人的對象産生太多的占有欲。”
左牧雲淡淡的一句話瞬間就讓祁野破了大防,尤其是那句“別人的對象”,胸口那把火當場就竄上來了:“我好歹還和虞枝談過戀愛,你又算老幾,有什麽資格來評判我們的關系!”
左牧雲目不偏倚,徑直往門邊走:“這裏不止你一個人和虞哥談過戀愛,但只有你一個人在做小醜。”
“你他媽才是小醜!”這死人臉平常一聲不吭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啞巴,祁野才沒事就招惹,哪能想到他一說話這麽氣人,比那陰陽人攻擊性還強!
左牧雲停下,壓住門把手,不想鬧到外面也聽見,聲音低了很多:“我知道你被虞哥拒絕複合很多次又因為他的新感情很急,但你先別急,請你認清楚自己前男友的身份和位置,做一個安靜的死人前任,也少插手虞哥的私人生活。”
祁野氣急,追上去:“你——”
左牧雲輕描淡寫:“還有。菜就多練,輸不起就別玩兒。”
“行,”,祁野活動拳頭,冷笑道,“你可以試試看究竟是誰輸誰贏。”
“吃飯前我沒說下午約了CC打訓練賽嗎?小季他們早就在訓練室等着了,就你們倆等半天都沒個人影,去廁所需要這麽久?”
火藥味兒剛起,虞枝出現,一盆水直接就給澆滅了。
青筋迸起的拳頭瞬間變成一個慌亂中又帶着刻意的懶腰,煩躁的表情也換成一種吊兒郎當,祁野長得痞氣,即使笑着也不太好惹的模樣,卻黏黏糊糊地湊到虞枝身邊:“我知道你缺一帶四的野王,苦苦等了很久,但現在不用等了。因為你的野來了。”
“……你要不還是去廁所裏待着吧。”虞枝默默後退兩步,只想與這弱智保持距離。
左牧雲沉默地跟在虞枝後面。兩個人都沒提剛剛發生的事——
不管私底下争鬧成什麽樣,但只要在虞枝面前,他們都保持着一種必須要相安無事、演也要演得有隊友愛的默契,即便暴脾氣如祁野,也都一直維持着這種暗地裏的規則。
“那老……老席呢?怎麽沒看見?”直到一腳踏進訓練室,祁野才忽然想起來什麽,似乎這一路都沒看見席舊池的身影——
不是死皮賴臉的要留下來看他們打訓練賽嗎?這會兒又不見人了?
季随風從主機後擡起頭,舉手搶答:“這題我知道。席先生說怕有外人在,會影響我們發揮,所以還是不打擾我們,自己先回去了。”
祁野大喜過望:“還有這種好事——”
餘光看一眼虞枝臉色,又忙改口,用一種與他平時完全不相符的友善面孔,機讀一般笑道:“我是說,席先生替我們考慮得這麽周全,這世上還有這種好人嗎,真是令人感動。”
游魚呵呵微笑:“倒是也沒必要這麽虛僞,面具之下是更會裝的面具。”
虞枝也是拿他們沒辦法,有些無奈地招呼衆人:“行了,先準備一下吧,CC的隊員已經都在等着了。”
他坐回自己的位置,拿起旁邊的可樂喝了兩口。
碳酸汽水經過微腫的薄唇時帶出一種微微刺痛的奇妙感覺,讓虞枝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剛剛和席舊池的那個深吻,擡手輕輕撫摸了一下,心想為了安撫這老東西,他這個Win的隊長可是付出了不少。
思及此,虞枝擡頭,飛快地掃了一圈衆人,無聲嘆道:席舊池和這群小崽子,都夠不讓人省心的。
他也真是想不通,要說祁野和寧越因為和自己有過一段,所以排斥席舊池,也算情理之中,但為什麽游魚小左他們也都表現出了不同程度的排斥呢?
一想到祁野,甚至寧越他們幾乎擺在明面上的對席舊池的抗拒,虞枝不由得産生了一種二婚好難的錯覺——
這跟寡婦媽帶着一群小拖油瓶,想改嫁給老男人,小拖油瓶們卻怎麽都不肯接受後爸有什麽區別啊。
虞枝又幽幽地嘆了口氣。
寧越拿着本子,一直注意着他。見狀,關心道:“有什麽顧慮嗎?”
虞枝打起精神:“好得很。”
寧越點點頭。又看向祁野和季随風:“這次訓練賽約的是你們母隊,怕不怕到時候尴尬?”
“現在就怕,等真上了賽場抽到難不成直接投了?”祁野嗤道。
季随風樂呵呵的:“所以和CC約訓練賽的目的就是想幫助我和祁哥早日脫敏嗎?那我肯定不會辜負隊長和教練的一片苦心的!”
“也練練新體系。”寧越回以微笑。
“新體系?”游魚好奇。
“黎明榮耀最近出了個新的輔助,能夠幫隊友刷新技能和藍量,配合一些需要頻繁使用技能打出高額傷害的炮臺大法,堪稱對局殺器。”寧越說着,看向虞枝,目光柔和:“我們隊可是有Crown這樣的法核Carry,配一個厲害的輔助完全不過分吧?”
一向話少的左牧雲兼厲害的輔助:“不過分。”
祁野呵呵兩聲,皮笑肉不笑:“我看你是不想和游魚走一路吧——游魚,你聽見了吧,你輔助嫌棄你。”
“沒關系,我也嫌棄他。”游魚眼睛細長,笑起來都像在嘲諷,分明寫着“別想利用我”五個大字。
衆人都沒意見,反倒虞枝有些皺眉:“新體系是圍繞我?”
寧越嗯一聲,很溫柔:“當然。你是Win的核心。”
虞枝不太贊同,眉心糾緊:“從前兩個賽季改版地圖後,中單就不如上單和AD能打出效果,DPL很多原本打法核的戰隊也都改了打法。雖然從我進BW後,BW就一直都是法核沒有改動過,但根本原因你們也知道,是因為BW其他位置打不出效果,不得不以我為核。”
“而Win不存在這樣的問題,不論是小季、祁野還是游魚,你們實力都很強,我們沒有必要再打單核。況且我年齡大了,手的狀态也是時好時壞,連還能再打幾年都不能保證,更加沒必要在我這兒多下功夫。”
虞枝一一點名。按理說他作為一個明星選手主動讓出位置,其他隊員應該開心才是,但Win衆人卻都滿臉的不認同。
寧越:“現在不是單核的版本,我們當然不會逆版本而行。但一局游戲裏的資源是有限的,不可能到比賽場上,除了輔助位之外的四個位置全部都拿需要吃資源需要經濟才能打出效果的大核,這樣也太拖節奏了,必須有所取舍。這一點我想你也明白。”
“可……”
寧越很少會打斷虞枝:“我知道你是想給新人創造更多的機會,也不止現在,你一直都是這麽做的,就比如安朔。”
蛋糕只有那麽大,別人吃了自己那口就小了,有虞枝這樣不介意新人的,也有嚴防死守被新人上位的。就拿替補來說,如果明星選手不點頭,俱樂部想培養這個位置的新人,也得掂量掂量粉絲的抵觸情緒會不會大到翻車。
“沒有那麽多的可是。小季他們自然會被更多人看到,但這一切并不需要你去作出讓步和犧牲。再針對你說自己狀态這一點,我是Win的教練,作為一直關注你訓練數據的人,我不覺得你水平下降,依舊能打能C。”
寧越的情緒一直都很穩定,聲音低緩溫和,卻又有理有據,把虞枝堵得找不出任何理由反駁。
“綜上所述,你當然是Win的核心,這是我們所有人的共識。并且從Win成立的第一天開始,我們就達成了這個共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