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4 章
席舊池倒不是為了特意羞辱席硯才深夜穿着正裝, 事實上他的确有更為要緊的事去做。
把喜歡的人惹生氣了,怎麽能不好好哄。
距離停車場那晚已經過去了五天,雖然知道冷處理, 給彼此一點緩沖和接受的時間會更好,但席舊池打從心底害怕虞枝一個想開了, 就真和他掰。
所以即使對方賭氣說過不想見到他, 席舊池也還是忍不住,捧着花和蛋糕去找過對方。但虞枝顯然還在氣頭上,席舊池人到基地了, 別說沒個好臉色, 直接連門都沒讓進。
來傳達送客意思的是寧越。席舊池對這個人稍有印象,情緒比那個一頭紅發的暴躁少年要更加穩定一些——當然, 他也知道,這位就是虞枝在和席硯分手後談的第二個對象。
怎麽說呢……
的确是比家裏不成器的要強點。
溫和,有禮, 笑容可掬。
看上去并不像是從事電競行業的。
但即使如此, 席舊池也稍有不悅。
寧越雖然含着笑,很是尊敬禮貌地表達了婉拒的意思,但在那掩藏不住得意的眉眼之間,席舊池明白,這位也根本沒有真正放下。
再聯想到這支隊伍裏其他的人……
回去的路上,向來所向披靡的席總難得感覺遇挫。在等紅綠燈時思緒驟然放空, 便不由得反複想起剛剛吃到的閉門羹,拳抵着額頭, 低低嘆了一聲。
環虎圍狼, 競争很大啊。
席舊池強忍着不安又等了幾天,估摸着虞枝的氣應該小了很多, 掐着點計算好Win訓練結束的時間,準備再登門拜訪一次。
只是沒想到會迎面撞上失魂落魄的席硯。
但這不重要。要說席硯還沒回國之前,席舊池對他或許還有些忌憚,提心吊膽害怕舊情未了的戲碼會上演在他和虞枝身上,但在席硯回國這些時日,尤其是那晚地下停車場的撞破,席舊池已經可以确定,虞枝對自己這個便宜兒子,是一分一毫的舊情都沒剩下了。
既然如此,席舊池也就不再束手束腳,直接以最簡單有效的方式,強迫性地将席硯重新調回美國。
至于這次又要待幾年才能夠回來,那就全看席硯有多少本事了。
解決完這件事後,席舊池心情更好了些,一路扭頭看了好幾次自己放在副駕駛的禮物,嘴角弧度不由自主地上揚。
車速比載着虞枝時快出幾倍,幾乎是壓着限速的線,似一道利箭般離弦而出,将沿路的車流、行人等都遠遠甩在身後。
明明以前就算半個月、一個月也見不到一次,席舊池都不會這樣迫不及待,但也許是這大半年來他們經常見面,早已經習慣了那個溫軟帶着白花香氣的懷抱,席舊池不得不承認,現在即使只和虞枝分開兩三天,他也恨不得立刻見到對方。
這樣洶湧澎湃的感覺充盈着整個胸腔,心跳比碼數更快,耳邊除了急促的呼吸聲、心跳聲之外,就只有車窗外呼嘯的風聲。席舊池忽然對自己很陌生,他聽到一個已經不惑的靈魂吶喊着異常年輕的聲音。
而那道聲音,一字一句分明是對虞枝的告白。
他現在有多想見到虞枝,就有多喜歡他。
Win基地——
虞枝剛結束一天繁重的訓練,并不知道此時半夜三點的北京城裏有個人正急于見到自己。他邊打開外賣軟件邊往外走:“你們誰給我點了蛋糕?”
正在練習補兵的游魚:“我只會親自給你做。”
季随風乖巧搖頭:“祁哥說真男人應該吃燒烤喝啤酒,蛋糕這種甜美精致的東西除了生日之外不應該出現在酷哥的餐桌。”
虞枝聞言,忽然擡了下頭,狠狠剜一眼祁野:“你能不能教點好的?誰告訴你真男人不能吃蛋糕,那我算什麽?”
“你算公主。”祁野冷笑。不知道又是哪個野男人背着他偷偷給虞枝點吃的,有點不爽。
他還在CC的時候看猴子和漂亮妹子網戀,每天就是點些甜甜的奶茶和小蛋糕,對他們這些兄弟就是請吃烤串火鍋,差別對待可不要太明顯。
“黑粉起的外號你也當回事?”虞枝手壓在門把上,聲音随着離開的距離越來越小,“要是被我發現你在網上開小號黑我,給我等着吧,不把你這個月獎金扣光我都不姓虞。”
祁野啧了聲,仗着對方要出去沒工夫搭理自己,故意朝着背影提高音量:“公主拿到蛋糕分我們點啊?都餓着肚子沒吃宵夜呢,吃不飽沒力氣耽誤了訓練怎麽辦。”
虞枝頭也沒回:“訓練早結束了,餓了別叫我,叫餓了麽。”
“哐當”一聲,門關上了。
游魚吭哧笑出聲,季随風撐着臉頰,對着祁野:“哥,你跟我說實話,你當初被甩是不是因為嘴賤?”
祁野重重一拳砸桌子上:“那些網上的什麽老公粉男友粉都能這麽叫,我憑什麽不能!而且你那種幸災樂禍的表情是怎麽回事,想到我和虞枝分手了很高興?”
季随風立刻從嘻嘻變成不嘻嘻,他可不想這一拳砸自己臉上,忙坐直了身體一本正經道:“報告祁哥絕對沒有,我一直都是你和虞哥的CP粉,受過專業訓練,一般情況下絕對不會笑!”
祁野聽着覺得有點不對勁,直接撸袖子:“不管了,直覺告訴我今天不打你一頓很難收場。”
訓練室裏鬧成一團,寧越也沒管。左牧雲更是一向不參與,收拾好鍵鼠後就跟随虞枝腳步也下班了。
六月底的京城已經熱起來了,至少對虞枝這個沒有空調會死星人而言,離開有冷氣的地方出去拿外賣是件極具挑戰性的事,不過走了幾步路便額頭出汗,一邊用手扇風一邊憤憤地嘟囔:“這蛋糕最好真的很好吃,不然我一定全部拿去喂狗。”
但遠遠看去,院門外并沒有停着藍色的摩托車,虞枝的話卡殼一瞬,有些不明所以的拉開鐵門——
沉沉深夜中,一道高大的身影從搖曳的梧桐樹蔭中緩緩走近,頭頂昏黃的路燈在他高挺的鼻梁邊緣投下拉長後的陰影,英俊的眉眼帶給虞枝無法言喻的熟悉感。
是……
席舊池。
在看清來者那瞬間,和小蛋糕有關的事全部抛在腦後,虞枝如臨大敵般往後退了幾步,但轉念一想又不是他做錯事為什麽要躲,于是又硬生生止住,反而往前邁了幾步,把席舊池都弄得有些懵了。
朝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鼻尖不過二三十公分的距離,甚至再往前兩步,那張柔軟紅豔的嘴唇……
一切遐想在虞枝反應過來後像海上泡沫般迅速破滅,寂靜的空氣中彌漫着一種情侶間特有的尴尬,明明一個戀愛經驗豐富,一個不惑之年見多識廣,這種時候卻像才剛開始談戀愛的中學生一樣,彼此對上視線後,又不約而同地挪開,左看看樹右看看草,到處亂看的目光也不知道在看些什麽。
“咳……你吃夜宵了沒?”席舊池率先打破這份沉默,一上來也沒問其他的,就擔心虞枝餓沒餓。
“我隊友給我點了蛋糕。”虞枝換上冷漠的語氣。
席舊池卻笑了笑,将右手拎着的蛋糕提到虞枝面前,小幅度地晃了晃:“是這個?”
虞枝愣了下,第一反應居然是席舊池攔截了外賣小哥的業務——怪不得沒看見藍色小車呢。
像是看穿他心底的想法,席舊池笑道:“他們也管伴侶叫隊友。你口中的隊友如果是這種意思,那這個蛋糕的确是你‘隊友’擔心你這麽晚訓練完肚子會餓,特意做了送過來的。”
席舊池一連說了好幾個隊友,尤其說到最後一個時,刻意加重了語氣。
虞枝臉上一陣羞一陣惱:“誰又在亂用中文,隊友就是隊友,并肩作戰一起打比賽的隊友,除此之外不能作為任何關系的代稱。”
要是人人都覺得隊友就該是伴侶的代稱,那他們平時開直播,粉絲一口一個你隊友、選手一口一個我隊友,又該怎麽算?
想想都覺得也太暧昧了。
“那我現在算什麽?”席舊池追問。
“人老珠黃的叔叔。”
“除此之外呢?”
“該死的初戀對象那該死的爹。”
“抛開這個?”
虞枝被他問得煩了,抱着胳膊,冷冷地掃他一眼:“欺騙小男孩感情的老東西。”
“要不要再多罵幾下。”
席舊池臉色如常,作為被羞辱、被謾罵的一方,反而表現得比虞枝還要淡定,甚至人家越罵,他還越是興起。
虞枝顯然也是沒聽到過這麽離譜的要求,一時都不免愣住了,反應過來後,白玉似的兩頰升騰起一抹晚霞似的薄紅,也不知道是被羞的還是被氣的。
“你是不是有病?!”
席舊池輕聲笑道:“本來是有一些,比如心神不寧之類的,但一見到你,就全都好了。”
突如其來的告白讓虞枝剛剛的惡聲惡氣顯得像在欺負人,堵在嗓子眼裏罵人的話忍了又忍,最後喉結猛地一滾,總算是艱難地咽了下去。
席舊池得寸進尺,滿臉坦然:“我是來負荊請罪的,別生氣了好不好……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