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我會讓你死的痛快,少受一些折磨。”顧煥說着嘴角微微上揚,整個人顯露出勝券在握,操縱他人性命的得意之情。

滿臉血跡的人在一片陰影下緩緩擡眼看向顧煥,愣了一下,便梗着脖子朝他的方向吐了一口吐沫,甚是不屑。

顧煥旋即往旁邊一閃,眉頭緊鎖,果然是個硬骨頭,不如他所料。顧溫翎在身後目睹了這一幕,肩頭一聳一聳的,擡手捂住嘴,硬生生地憋着笑,她二哥可真是個有趣的人,看着他剛才那嫌惡小心翼翼避開的樣子,她一顆心裏充滿了打趣的樂趣。

她倒要看看二哥如何在這個油鹽不進的人嘴裏套出半點他想要的訊息。

“你若是不想說,我倒也不逼你,只是……也不用這樣吧。”顧煥低頭看向他剛才吐的唾沫,再次嫌惡地皺了皺眉頭,“既然問不出什麽,那我就只好拿你的性命做點文章。”

“其實也就是一個胳膊,一條腿的事,确實不用擔心什麽。”顧煥說着,還冷笑了一聲,帶着一些冷血的殘忍。

“哦,對了,你連死都不怕,應當也不會怕這些……那你就受着吧。”顧煥實在無趣,說到現在,也沒有辦法逼迫什麽,反而此人卻一語不發,只他一個人在這邊不停地說着什麽,顯得有些尴尬了,問不出就問不出吧。

顧煥這樣想着便轉身離了去,只是走到顧溫翎身邊帶着一絲威嚴道:“走吧,走吧,你二哥我最不喜歡看這些血腥的東西了。”

顧溫翎聽罷,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笑意了,大聲地笑出聲來,還諷刺道:“二哥,你可不要在這裏逞強,明明是你問不出什麽,還要裝作一副在自己預料之中的模樣,實在太搞笑了。”

顧煥原本走在前面,聽見自家妹妹的話,身影一頓,瞬時轉頭過來,咬着牙,悶聲道:“那是你二哥我不屑用那些髒手段,你可不要如此說,再說我可要把你踢回營帳裏,省得你跟在我身後叽叽喳喳的。”顧煥恐吓道,“還不快跟上來,磨磨蹭蹭做什麽?”

顧溫翎聽着二哥那佯裝惱怒的樣子,不自覺便從心中又生出笑意來,只是不能在當着他的面笑出來了,否則他會十分沒有面子,嘴裏道:“我知道了,這就來。”然後被提着裙子向顧煥小跑過去。

“二哥,剛才是想問什麽訊息?我猜應當不會是重要的訊息吧。”顧溫翎偏過頭,看向顧煥,擡起眉,輕挑一下,那一雙大眸子裏又是閃着點點好奇。

“既然你那麽喜歡猜,你就繼續猜啊。”顧煥沒好氣地說了句,雙手背在身後,俨然一副嚴厲哥哥訓斥調皮小妹的樣子。

“哼!”顧溫翎聽着二哥那陰陽怪氣地樣子,用力地磨了磨牙齒,哼了一聲,便低頭認真走路,不再與顧煥搭話。

只是走着走着,離渝國在無川的駐紮地越來越遠,也漸漸少有人煙了,顧溫翎忍了一路不于顧煥說話,只是周圍的景象越來越蕭瑟,不免惹得她心裏生出幾分害怕來,只得慢慢悄咪咪地靠近顧煥,一只手,小心地扯着顧煥的袖子。

那眸子溜溜溜地看向四周,生怕突然來了一群歹徒或者是敵軍來把她和大哥一舉給殺了,那豈不是身首異處了。

突然遠處顯露出一個村子,只是越靠近越感覺到陰冷,蕭瑟還有詭異,反正渾身都不舒服。顧溫翎心裏愈加害怕,慢慢擡眸用餘光看着顧煥,只見他神色平淡,只直直地看向不遠處的莊子,看這意思,是要往裏面去嗎?顧溫翎這樣想着,心裏便多了幾分埋怨,二哥果然是二哥,從來都是不走尋常路,要尋求一些旁人所不得知的秘密。

到了村口,上面的木牌已是歪歪斜斜,欲要墜落,顧溫翎小手仍是揪着顧煥的衣袖,只是此時顧煥突然大步向前走去,顧溫翎差點驚叫出聲,在看向自己的小手,不再有一片衣袖在手中,那心裏的安穩是突然墜入了崖底,自然是二哥去哪,她就去哪,小碎步快速跟上顧煥,顧煥在哪她就在哪,可不能叫她單獨一個人待着。

“李村?”舉過一個火折子慢慢向上擡去,顧煥歪着頭看向木牌上的字,因為夜色已深,實在無法清晰辨認,顧煥只能大抵估摸,愣愣道,“是這個村子裏的人都姓李吧。”然後便又要上前,只是走過一片枯萎的樹,那頭頂有一群烏鴉飛過,低飛,估計是因為顧煥他們走過,驚擾了這些烏鴉,顧溫翎看着這通體黑色的烏鴉從頭頂飛過,一下子撲到顧煥身旁,大力揪住他的衣裳道:“二哥,這是什麽地方,太吓人了,我們……我們走吧,我有點……”

顧煥擡頭看着滿臉蒼白的顧溫翎,突然有一些心疼,看樣子溫翎是真的被吓到了,那小臉慘白慘白的,只是心裏雖然有些疼惜她,可是表面上仍然不松口道:“你看看你,膽子竟如此小,剛才為何一定要跟我出來?跟緊二哥,不要四處亂走,我已經到了這村子,離是不會離開的,我早就想來看看了,這次趁着深夜,咱們目标小些,正好在這四周看看。”顧煥擡手在懷裏又掏出一個火折子,輕輕吹着,慢慢便有火光盈了起來。

“二哥深夜來此就為了來看看這裏的情況?”顧溫翎接過一個火折子,一雙眸子緊緊地盯着顧煥,低聲問道:“可是二哥知不知道如此深夜,你能看清什麽呢?”剛剛正是因為他們這一角落冒出了太多的光亮才招致了一些烏鴉,實在令人恐懼。

“這裏是渝人的地盤,不屬于我們零國,也許以後會屬于我們,前些日子在我剛上任之前,軍中有人經常來騷擾無川周邊的村莊,無川原本便是屬于渝國的,只是很久之前,因無川為軍事要地,渝國勢弱,我們才有了機會駐紮這一片地,但是無川早就有渝人在此地生活,百姓若是生活好一些便會選擇搬離這裏。”

顧煥說着便擡眼借着這火折子的光和遠在空中的皎潔月光看向四周,“留下來的都是老弱病殘,或者真的走不掉的,因為這裏已經慢慢變成了第一戰場,大家都是能躲多遠就躲多遠。”顧煥說罷,便長長嘆息了一聲,起了戰事啊,身處水深火熱之中的還是百姓啊。

“二哥,你說我們零國的将士來騷擾渝人了?”顧溫翎似乎是抓住了什麽重點,眉頭緊蹙着,她怎麽也想不到竟然會出現這種下作畜生不如的事,“在你之前,是魏将軍一直掌管着無川的所有要事,難道,魏将軍閉口不言,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是默認的意思嗎?”顧溫翎想着便一身惡寒,她怎麽也想不到,這個村莊看起來蕭瑟是人為,而這個人是他們零國人。

顧煥雙目定定看向這破敗蕭條的村子,一時心裏如鲠在喉,這是一個污點,也是他們将領的恥辱,“魏将軍如今不是革職,賦閑在家嗎?”顧煥說着又是苦笑了幾聲,如此便夠了,剩下的,便全部交由他來做了,他不會容許有這樣的錯事存在。

顧溫翎借着光看着二哥眼裏的堅定,這樣的二哥才是真正的二哥吧,沒有不羁散漫,也沒有桀骜不馴,從黑眸裏散發出來的是認真,那種背負着責任感的認真。

“所以二哥一來無川便是發落了一些将士,我在寒祁也有所耳聞,城裏大家都在說二哥你是少年将軍,就如父親當初那般,心裏有着一股勁,想着功勳,他們都說你稚子無禮。”顧溫翎一只手緊緊揪着顧煥的衣裳道:“原來二哥是在清算這筆帳。”

“我并不在乎世人如何說,又如何評價,他們現如今之所以還有多餘的精力說這些不過是因為生活安寧,若是敵人打到城門前,一切都是笑話。難道不是嗎?”顧煥說着便向村子裏走去。

那陰冷的風慢慢地吹向他們的臉上,顧溫翎慢慢低下了頭,将頭埋在顧煥的肩膀上,一只手緊緊揪起顧煥衣裳,一只手握着火折子,本來此時已是深夜了,按照平常的時日,這時候應當是該入眠了。只是現在身處這樣的黑暗中,她的精神一直處于緊張狀态,根本沒有一點困意,真是越往裏走越精神。

裏面是一片昏黑,什麽也看不清,透過火折子向前探去,發現前方有一棵很大的樹,留下了很大的一片陰影,想着便應當是這棵樹的茂密,顧溫翎心裏有些奇怪,歪頭又向前湊了湊,看見是這樣一棵茂密的大樹,循聲問道:“二哥,這周圍那麽蒼涼蕭瑟,為何這棵樹卻與其他的樹長得不同,如此茂盛?難道這地底下有什麽玄機嗎?”顧溫翎實在覺得奇怪,便要向前繼續看去。

“你往樹下看去,你便知道他為何那麽茂盛了。”顧煥輕飄飄地說着,漫不經心。

顧溫翎聽着二哥這樣認真的話語,便心裏有了幾分安穩,慢慢地向樹下看去,只是剛剛走近,便突然踩到了什麽,軟乎乎的,顧溫翎驚叫出聲,“啊,二哥,這是什麽!”顧溫翎很快便像是一個離弦的箭猛然沖到顧煥身上,像是一只貓挂在顧煥的身上。

“怎麽了?起來,起來,你看看你現在像個什麽樣子?”顧煥淡淡說道。

剛剛顧溫翎手裏緊握的火折子早已被扔到了地上,映在了地上,隐隐約約地顧溫翎轉頭可以看見大片的屍體堆在那個樹下。

“二哥,你剛才為什麽不告訴我,這樹下面是屍體,你知不知道我剛才差點被吓死了。”顧溫翎這才緩緩從顧煥身上滑了下來,一種劫後餘生的慶幸感,“你剛才為什麽不說,實在太壞了!”顧溫翎說着又捶打着顧煥。

“說了,你哪裏還有什麽驚喜啊?”顧煥說着便又是一陣輕笑。

顧溫翎在這片嬉笑中實在有些惱怒了,她才覺得二哥有些正經,這下便又覺得他的吊兒郎當了,真是纨绔!“這哪裏是什麽驚喜!”

“那你現在可知道這棵樹為何長得那麽茂盛了?”顧煥又從懷裏掏出一個火折子,重新遞給了顧溫翎道:“不要再随意丢了,不然一會兒你就摸黑回去吧。”說罷,顧煥便上前查看去。

發現這些屍體已是面目全非,僵硬腐臭了,應該是死了已久了。

“二哥,你實在是太可怕了,怎麽會非要夜裏來察看。”

“以人血來滋養這棵樹,它又怎麽會長得不好呢?”顧溫翎說罷便倒吸了一口涼氣,手腳冰涼,根本不想向前走了,“我們難道在這村子裏,一個活人都見不到嗎?”

“這個村子難道是遭受了非人的屠殺嗎?”顧溫翎見顧煥翻找着屍體,實在不想向他靠近,可是這四周空蕩蕩的,叫她一個人站在這她也是十分害怕的,所以她只得緩慢地向顧煥的方向靠去,想着二哥能早些翻看好那些屍體。

“二哥,你跟我說說話吧,我心裏實在有些害怕。”顧溫翎見四下除了她無人說話,心裏不禁越來越害怕了。

“看着這些人的屍體,看着他們的死法,我覺得這并不一般。”顧煥朝着顧溫翎伸出手去。

顧溫翎有些迷惑,在這陰影之下二哥突然朝着她緩緩伸出手,什麽意思?“二哥,你作甚?難道是被鬼祟附身了?”顧溫翎大聲叫道,想着提高自己的聲音能給自己壯些膽子。

“你胡思亂想些什麽,快給你二哥找個帕子擦擦手,也不知道你整日裏都在想些什麽?”顧煥說道。

“知道了,知道了。”顧溫翎後知後覺,很快從懷裏掏出一個帕子,遞了過去,“二哥,你剛才說此事并不簡單,為何?”

“這樣刀刀閉命的刀口可不是每個将士都能有的能力,應當是精于訓練的殺手所為,所以……這可以肯定的事,我們的将士并沒有如傳言中所說,做了這屠村的事,哪怕在過分一些,也應該是燒殺搶掠。”顧煥一邊低頭擦着手,一邊慢慢分析道。

“那會是誰?”顧溫翎又是問道,她覺得事情變得有趣多了,果然一出門便會遇到許多奇奇怪怪的事。

“我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