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相逢何必
“來者何人?”只見零國守将見着季陵瀾白一衆人,手中握緊弓弩朗聲問道,一副十分警惕的模樣。
季陵瀾白闊步向前走了一步,仰頭看向守将,道:“我是渝國太子殿下,勞煩你去通傳一下你們将軍,就說我們今日到訪是為了和談而來。”季陵瀾白聲音淡淡,剛才守将言語間滿是不敬,可是他并沒有放在心上,反而是言辭客氣。
楚傾之心裏不免有些驚異,她知道季陵瀾白一直不可一世,今日的低頭,委屈求全僅僅只是為了促成這個和談嗎?楚傾之擡眼看了一眼嘴角微微上揚的季陵瀾白,愈發覺得有些奇怪了。
只是還沒有等多久,方才那個言語冒犯的守将便很快一路小跑趕了回來,掬手向前行了個禮,臉上含着一股歉意的笑容,那一雙眸子深陷在眼窩裏,伸手慢慢地做了一個請的姿勢,“方才是屬下不識禮數,不知渝國太子前來有要事相商,将軍說讓您随我們進去。”
季陵瀾白上下打量了一下他,淡淡道:“無妨。”而後随着守衛向裏走去,只是還沒走出幾步就被後面的動靜給打斷了,緩緩偏過頭向後看去,才發現楚傾之與其他守衛起了沖突。
“你拔刀相向是何意?讓我進去!”楚傾之看着挨在她脖頸上幾分近的寒刀,眉頭緊蹙,不滿地吼道。
“對不住了,不能放你們進去。”守衛像是一個冷漠人一般,完全不為所動,掌心緊緊握着刀柄,那寒冷滲出的光使得楚傾之渾身不适,脾氣也有些上頭了。
只是身在軍中,當然有着嚴苛的律法要守,她在不能像從前自由人那般為所欲為,楚傾之深吸一口氣,垂了垂眸子,十分克制自己的情緒,凝眸盯着守衛道:“為何我不能進去,我若不進去如何能保證我家殿下的安全?”
“我管不得其他,将軍說了只叫渝國太子進入營帳,其他人将軍什麽都沒有吩咐,那你們就不能進去。”守衛面無表情,完全不畏懼楚傾之的氣勢,反而是将刀身又向前移了幾分。
楚傾之向後退了幾步,微眯着眸子,偏過頭看向一旁默不作聲,暗自沉思的張太尉,道:“太尉大人,你看?”
張太尉微微擡眸,視線與剛剛偏頭轉身的太子殿下相撞,二人互換了一個眼神,便見張太尉伸手拉住楚傾之又是向後退了幾步。
“傾之,不可胡鬧!”季陵瀾白高聲訓斥道,“張太尉你們一衆人就等在此處,待我見了零國将軍再做打算。”季陵瀾白看着楚傾之那一雙眸子瞪大了驚詫不滿的看着他,裏面還帶着幾分擔憂,如此看來到底還是有着血緣在的,她也是知道擔心兄長安危,想着心裏便安定了許多。
“放心。”季陵瀾白點了點頭便又随着守将向營帳前走去。
楚傾之看着季陵瀾白那冥頑不靈的樣子,心裏實在是一陣氣惱,就這樣一個人進了敵軍的營帳,萬一被人脅迫拿來威脅如何辦!真是冥頑不靈!楚傾之撇了撇嘴,偏頭看着一旁神情淡淡,氣定游閑的張太尉心裏更加迷惑了,怎麽,張太尉不是季陵瀾白的貼心人嗎?難道就這樣棄他的安危于不顧?
“不必太擔心,我們的人都守在不遠處,只要一有動靜就會沖出來,更何況,太子殿下說了今日之和談定他們零國人定是不會動我們的,因為劫燒糧草的事,我們處于劣勢,可是他們若是敢劫持太子殿下那他們就是将自己陷入了不義之境地,我想他們将軍應該不會那麽愚蠢吧。”張太尉轉臉看向楚傾之,一副淡然安慰的模樣。
楚傾之點了點頭,扭過頭看向一旁的天,心裏是一陣腹诽,真是老謀深算,心裏早有打算,怪不得方才那麽淡然,原來是早有後路了,可惜的是她一無所知,剛剛甚至還有一些憤憤不平。
季陵瀾白很快便到了營帳內,只是當他擡眼看向案桌前的人,一雙眸子下波瀾不驚,沒有一點的驚訝,“顧将軍,真是好久不見。”季陵瀾白臉上仍是帶着笑容,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一點半點的針鋒相對。
只是顧煥仍沒有從案桌前擡起頭來看他,仍是握着手心裏的兵書,面不改色。
季陵瀾白見顧煥這副樣子,心底裏露出半分冷笑,果然顧煥的性子還是當初初見他的那副桀骜不馴,現在他們渝國處于劣勢,那顧煥更是狂妄了,一切暫時都在他的預料之中,季陵瀾白不慌不忙,自發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偏過頭,淡淡道:“顧将軍果然還是沒變,一如當初我們在古洛相見的樣子,只是曾經宮裏都傳啊,這不可一世零國的顧二将軍對楚家的獨女可是傾心非常,不知顧将軍如今可還是一如當初的心境呢?”
季陵瀾白那聲音淡淡卻暗藏殺機惹得顧煥猛然擡頭看向一盤暗自坐下泰然自若的季陵瀾白,眉頭緊鎖,顧煥知曉季陵瀾白一定不會是随口一提,一定是暗有所指。
顧煥猛然站起身,将手中的兵書啪地一聲拍在案桌上,然後便直直向季陵瀾白走去,“不知太子殿下是何意,我一個武将可不喜歡彎彎繞繞,太子殿下直說便可。”顧煥與季陵瀾白對視了一眼便轉身掀開自己的衣擺坐到了旁邊的椅子上,随之便翹了腿。
“本宮倒是沒有多說什麽,只是顧将軍将我随行的人堵在外面,是否有些不妥?”季陵瀾白反而卻緩下了性子,賣弄關子。
“是嗎?我可沒下過這樣的命令,太子殿下大可不必将這個怒火算在我的頭上。”顧煥說罷便揚手喚起一個将士,側耳在他耳邊吩咐着。
“想必顧将軍已經知道将軍府現如今已是覆滅了,你既然如此傾心楚蕭,這樣大的事你一定知道的。”季陵瀾白伸手向顧煥勾了勾,湊過頭去,顧煥一時有些着迷,慢慢地将頭偏了過去,想要聽着季陵瀾白繼續往下說去。
“本宮告訴将軍,今日楚姑娘也來了,本宮的誠意可是十足,這和談的開始是否順利就看楚将軍是否接下這份誠意了。”季陵瀾白輕輕的在顧煥的耳邊說着,從來之前便是知曉了一定會對上顧煥那桀骜不馴的性子,所以他特意吩咐張太尉來無川時将楚蕭帶過來。
既然顧煥在意楚蕭,那一切便有了一個開始,只要能讓他開口那就有了交易的條件。果然如他所料,在他說出楚蕭的名字後,顧煥整個人都變得沒有剛才進來所看一眼時的冷靜了,心裏有了軟肋,就會被別人利用起來,季陵瀾白從心底裏發出一聲冷笑。
季陵瀾白看見顧煥那猛然震驚的眸子,心裏洋洋得意。
“将軍,他們到了。”還不待顧煥從驚訝中回過神來,便聽見将士揮開營帳前來禀告,顧煥雙眼直勾勾地看着帳門會來人掀起又放下,只想着借着那一個小小的間隙能否見到帳外站着的人。
“讓他們進來。”顧煥此時完全沒有顧及到一旁季陵瀾白的表情,只是那一顆心都撲在門外候着的人,很快便見張太尉揮開營帳走了進來,顧煥緊緊睜大了眸子看向帳外的動靜,只是等了幾秒卻不見其他人走進來,頓時偏開頭看向一旁的季陵瀾白,眼神中帶着一些質問。
“殿下。”
“傾之呢?”
“方才進來時她說有些餓了,便要前去找幾個饅頭先對付着,這丫頭多少有些随意了。”張太尉如實禀告。
只是他的話已完全聽在了顧煥的耳中,顧煥心裏不免有了一些笑意,她啊她,果然還是一如當初啊。
“放我進去啊,我不是什麽歹人,我是渝國太子殿下的貼身護衛,剛才你還見過我來着,怎麽突然又要攔我,放我進去吧。”守衛見手裏捏着饅頭的楚傾之,一時眉頭皺起,心裏怎麽看都不覺得她的行為實在太過随意,上下打量怎麽看也不像是一個武将。
“放她進來。”顧煥聽見動靜,朗聲喚道。
楚傾之聽着這聲音一時覺得有些熟悉,沉穩有力,只是并沒有放在心上,伸出自己的手将饅頭丢進自己的嘴裏,對着守衛的士兵揚了揚眸,另一只手便揮開帳門,大步向營帳內走去。
只是剛剛一擡頭向營帳內的人掃去,再與顧煥對視的那一刻,楚傾之手中緊緊捏着的最後一個饅頭陡然掉到了地上,那一雙瞪大的眸子裏盛滿了驚訝的神情,一時都不知道該将眼神往哪裏放,微微揚起的眼睑很快便悄悄垂了下來将目光收回,反複看着自己的腳尖,一顆心忐忑不定,甚至小步小步挪動着步子向張太尉靠去。
那掉落在地上的饅頭慢慢滾落到了顧煥的腳邊,顧煥自楚蕭進來後便沒有了在将眼神轉移半分,他将楚蕭從進營帳的所有行為表情都收納在眼底之下,似乎是多看一眼那都是一種歡欣。
顧煥彎腰将沾滿了灰的饅頭撿了起來,拿到鼻子下嗅了嗅,撲鼻而來的是饅頭特有的米面香,他從前怎麽并沒有這樣的感覺。
楚傾之看着顧煥這怪異的行為,只在那一瞬間所有人都以為他要張口去咬這個饅頭,都屏氣凝神着。
只見顧煥伸手将饅頭上那沾滿了灰塵的面皮撕開了,然後撕開丢了一半放在嘴裏慢慢咀嚼着,很有滋味的樣子。
營帳裏的其他人皆是覺得奇怪不已,這位顧将軍的行為倒真是出其不意。
只有楚傾之慢慢低下了頭,一顆心跳地飛快,顧煥這種行為無疑是叫她難堪啊,剛才她還處于與他重逢的驚訝之中,如今卻又被他那奇怪的行為吸引去,只是怎麽也想不到零國在無川新上任的将軍竟然會是顧煥,他的性子一直是随意散漫的,怎麽也不會在這軍營之中才對啊。
“這一粟一粒皆來之不易,不必浪費了,不知太子殿下今日來當真就是為了與我們和談來了?”待顧煥将饅頭慢慢吃完後,他搓了搓手,端起案桌上的茶被一飲而盡,端正了身子慢慢道。
“聽說那次事情還有活口在将軍手上,不知将軍能否将他還給本宮。”季陵瀾白直接說明來意,此時倒在也不再賣弄了。
顧煥輕輕瞥了一眼楚蕭,翹腿向後靠去,道:“已經死了,至于太子殿下你想知道的真相,他是不願意說的,怎麽也問不出來,所以這一條件便不必再提了。”
“死了?”季陵瀾白眉頭緊閉,怎麽會如此情況,那他還怎麽查出這件事的幕後主謀,他本接納無川的軍事情況,本就根基不穩,而在這針鋒相對的情況下突然出了這樣一件事,他這個太子完全站在了風口浪尖上,想必父親在宮中一定被參他的折子折磨的焦頭爛額,一想到此,他便想要十分迅速地抓住那個背後藏刀的人,到底是何人,竟然如此狡詐。
只是現在這樣的情況,一切便都死無對證了。
季陵瀾白眉頭緊皺,面色不善,擡頭看着顧煥,“我不相信憑着顧将軍的能力竟然無法在他的口中問出一二來,還是說顧将軍根本無意去問這些,所以幹脆将人殺了?”
聽着季陵瀾白這口氣,顧煥不免心裏生了些惱怒,現如今可不是他擺臉色的時候,這是他零國營帳,真是不知他到底哪裏來的自信。
“太子殿下這話,我可不愛聽,怎麽說出了這樣的事都是你監察不力,現如今,你竟然來問我要一個答案,豈不是可笑之極。”顧煥猛地站起身,睨了一眼季陵瀾白,低頭理了理自己的袖口又道:“太子殿下,我希望你弄明白一個情況,現如今可是我零國大兵壓境,想要和談的是你們,你要注意你說話的方式。”而後便又是擡頭給了季陵瀾白一個淩厲的眼神,然後緩緩掃過楚蕭,眼神微眯。
“顧煥,你不要欺人太甚!”張太尉這時卻按耐不住心中的怒火,吼道。
“張太尉別去。”楚傾之伸手拉住張太尉,她看見季陵瀾白神色淡淡,漫不經心,便知他還有後手,那張太尉何必去觸顧煥的黴頭。
“顧将軍果然咄咄逼人,只是将軍是否明白真的起了戰争,真正受苦的是百姓,你要置零國的百姓于水深火熱之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