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伴你入眠

顧煥言語實在振振有詞,好似私闖進來看見楚傾之正在洗浴是十分正常的事情,哪裏值得她那麽大吃一驚。

楚傾之隐在水下,水沒過脖頸,聽着顧煥說話的口氣,心裏沒來由又是一陣惱怒,好似從一進他們零國營帳,她心裏就一直含着氣了。

“你把衣服放下就趕緊出去,我才不信你心裏有這麽大善意,你在我這早就是一個活脫脫的登徒子模樣了。”楚傾之在水下緊了緊手。

“是是是,我的小娘子哎,真是怕了你了。”顧煥硬是要在口頭上占盡了楚傾之的便宜,随手将準備好的幹淨衣裳放在更衣架子上,然後回首深深看了一眼窩在水中,臉色微紅的楚傾之,嘴角微微上揚,便出了門去。

溫翎自幼随大哥慣了,喜愛捯饬藥草,日積月累,自然身上就染了些藥草清香,這營帳裏越也全是這股淡淡的味道,叫人聞在鼻中十分舒坦,顧煥出了裏間便掀開衣擺随意地躺在磚紅椅上,閉上了雙眸,只是很快便聽見裏間有着嘩啦啦的水濺聲,然後又是一陣穿衣裳的窸窸窣窣,顧煥緩緩掀了掀眼皮,而後将腿一擡,慢慢起身堵在洗浴房的出口處,心裏帶着一股打趣意味,只慢慢等着楚傾之出來,好投懷送抱。

裏面楚傾之正低着頭問着顧煥給她找來的衣裳,清清爽爽的只有一股皂角的幹淨味道,在軍中待久的她,哪裏會得到什麽香料,此時竟然覺得也是好聞極了。她細致地穿着衣裳,哪裏懂得外面的人正打着歪主意,當楚傾之一切穿戴整齊時,便快速低頭趿上鞋子向外走去。

倒也怪她實在大意,忘了外面還有一顆虎狼之心的顧煥,楚傾之迎面撞上顧煥,整個人一下子落進了他的懷裏,有臉蹭到了他結實的胸膛,側耳都能聽見他強有力的心跳聲。

“哎呀,蕭蕭,你說說你,怎麽還投懷送抱了起來?我知道我是天生生了一副好皮囊,你莫不是也貪圖我的好樣貌,我可不是什麽坐懷不亂之人。”顧煥說着,竟然還朗聲輕笑了起來,隐隐約約竟然連眉間都帶上了幾分愉悅的笑意。

楚傾之正要擡頭反駁解釋去,卻被顧煥那修長的手狠狠摁了去,右臉緊緊埋在顧煥的胸膛上,一時心裏多有幾分害羞,便伸手要推開顧煥,哪知顧煥像是鐵了心要将這個流氓進行到底,旋身将楚傾之向木床邊帶去。

楚傾之這時哪裏還顧及地上女兒家的嬌羞,不免又要破口大罵道:“顧二,你個沒臉沒皮的登徒子還不快松開我。”

只是話音剛落邊被顧煥扔到了床邊,那一頭烏黑透亮的墨發服帖的散落在木床的一角,剛剛才洗浴結束,臉上還有着被熱氣熏紅的潮紅,那濕發更是平添了幾分妩媚,顧煥目光如炬,向她臉龐看去,比當初見她是要消瘦了許多,也黑了一些,看樣子是受了不少苦,心裏有了一些憐惜。

楚傾之被扔了上來,而後便揉了揉自己剛剛不慎被床沿砸到的肩,這麽一躺下竟突然發現這床榻軟的出奇,整個人待在上面便是十分舒适的,一時坐直了身子,擡眼不轉眸地看了看顧煥,心生一計,四目相對,顧煥以為她又要惱怒張口打罵他登徒子無恥下流之類的。

誰知楚傾之一直不做二不休地拉開旁邊的被褥,然後整個人就像是一個團子滾了進去,将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慢慢從被褥裏探出頭來,擡眸看了一眼顧煥,輕輕道:“反正我此刻是走也走不掉了,不如就在阿翎的屋子裏休息會,這麽軟的床榻我可是許久都沒有睡過了。”

方才才洗浴過,身子不免懶洋洋的,再加上那前夜确實沒有安穩睡着,此時确實有些困乏了,想着與顧煥過了這麽多次手,也沒見他真的對她做出什麽,想着應該是沒什麽事情的,便大着膽子說出了這些話,有時候對付沒臉沒皮之人就該變得沒臉沒皮來對付他。

楚傾之伸手捏了捏軟的不像話的被褥,心安理得地想着。

“你還享受驕奢起來了。”顧煥看着她慢慢翻了個身,用背對着他,便掀開自己的衣擺,在床頭坐了下來,又好氣又好笑道:“我看你是斷定我不會動你,你才如此猖狂的吧。”

話倒是一字不漏地都入了楚傾之的耳朵裏,只是她偏是裝作沒聽到的樣子,死死閉着眼睛然後又緊緊抓着被褥向裏面拱了拱。

顧煥這話說出來沒有人回應,心裏一有些薄怒,便猛地大力掀開楚傾之緊緊裹着的被褥,然後迅速脫了鞋子先被窩裏鑽去。

“顧二,你瘋了!”楚傾之陡然覺得事情根本沒她想的那般容易,一只手緊緊将被褥往這邊拽着,一邊擡眸看着顧煥,渾身警惕了起來。

“我可沒瘋,你不是心裏想着我不敢動你嗎,那我就帶你來回憶回憶好了。”顧煥說着便一個翻身壓過了楚傾之,自上而下盯着楚傾之的臉相看而去,楚傾之因為氣惱,那小臉憋的通紅。像是心裏帶着一股狠勁一樣,也是不甘示弱地盯着顧煥看去。

“怎麽?這下不罵我,也不反抗了?”顧煥不轉眸地看着楚傾之,話語中帶着幾分打趣的輕笑。只是說着說着竟然慢慢地俯下臉龐靠近楚傾之的臉,只有微小的距離兩人鼻翼與鼻翼之間緊密貼合着。

顧煥看着楚傾之那泛着微紅的唇,慢慢靠近,只是楚傾之見狀便閉上了眸子陡然轉開了頭。

顧煥看着楚傾之偏頭而去,神情有些讪讪,“你還當真以為我會對你做什麽嗎,我可是正人君子,不會動你的。”顧煥說着便在楚傾之的身側躺了下來,一手卷過被褥向楚傾之身上蓋去,自己大半個身子都在被褥之外。

“那次的事,完全是個意外。”顧煥偏頭看着楚傾之的後腦,緩緩地将這一直憋在心裏的話說出來,他其實一直是藏着私心的。只是一切都是點到為止,話說的十分隐晦,可是他知道蕭蕭一定是聽懂了,他明顯感受到提及那事時,蕭蕭渾身一震。

“蕭蕭?”

“我倦了,有些累。”楚傾之聲音悶悶,自右邊緩緩傳來,顧煥聽着這句便知是蕭蕭不想再多言,只是歪過頭看向她那一頭墨發,上面因為水珠都擰在了一起,長長輸出一口去,便輕輕下了床。

楚傾之聽見顧煥下床的動靜心裏邊松懈了幾分,翻身平躺着,那滿頭濕發緊緊貼着她的後頸着實有些不舒服,想着楚傾之便将這發都理到了前面,在床頭垂了下來,十分烏黑透亮。

做完這些楚傾之便微微閉上眸子,拉高了被褥,入睡。顧煥很快便回來了,手裏拿着皂巾向床頭走去,遠遠便看見蕭蕭那滿頭的墨發垂了下來,心裏不禁有些納悶,怎麽?這丫頭竟然也猜出了他要給她擦頭發嗎?所以才如此早地就将頭發散落下來,顧煥想到此輕笑了幾聲。

很快移至床頭,顧煥慢慢蹲下身子,打開皂巾便慢慢擦揉着楚傾之的濕發,楚傾之原本已經快要睡着了,被顧煥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很快又打跑了睡意,在這輕柔的舉動下,楚傾之大抵能猜到顧煥正在為她擦揉着濕發,方才還想開口罵他,此時又制止了,自知占不得理。

顧煥擡頭看向她,注意到她的眼皮微微掀了掀,便知方才她一定是醒着的,便輕聲道:“睡吧,我不會對你做什麽,就給你擦擦頭發,濕頭發睡着你又要頭痛了。”顧煥聲音淡淡,叫楚傾之放心睡去。

楚傾之并沒有回答,只是顧煥知道她聽進去了,擦了一會兒,覺得有些幹了,顧煥方才停止了動作微微轉起了身,向床邊靠近,給楚傾之拉了拉被褥,而後便放下了皂巾,向外走去。

“軍師可回來了?”顧煥轉臉看向一旁的守衛,“可有動靜?”

“将軍,并無消息也未見人影。”守衛搖了搖頭,心裏有些畏懼顧煥,他見顧煥鐵青着臉,正是要發怒的前夕。

“這都什麽時辰了,出去玩鬧也該回來了,叫幾個人出去尋尋。”顧煥眉頭緊皺,這丫頭還真是不叫他省心,都是被大哥給慣的,顧煥如此想着便又在心裏腹诽了幾句顧澄。

顧溫翎此時還一身狼狽地躺在地上,完全不知為何面前的俊朗公子看着她一臉驚異,只是慢慢揚起臉,又伸手将面紗戴上,道:“公子認識我?”

只是她這話一說出口便惹得有些人心中不滿,這姑娘當真是不知高低尊卑,竟然如此對太子殿下反诘問話。衆人有想要蠢蠢欲動上前教訓顧溫翎的,被季陵瀾白攔了下來,“不要輕舉妄動,沒有我的命令。”

“姑娘先起來吧,無川荒涼,地面寒冷污髒,可不要污了你的衣裳。”季陵瀾白說着就向前走了幾步,微微向前伸出手。

衆人俱是感到十分驚異,太子殿下怎麽會對一個女子如此示意,想來這姑娘與太子殿下的關系一定是不一般了。

“我自己可以起來,不必麻煩公子了。”顧溫翎雙手撐地便慢慢爬了起來,怎麽舒服怎麽來,倒也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形象,說句大實話,有一副好皮囊的人她見的實在太多了,在侯府中就常常看着大哥、二哥的臉,所以方才就算是見着他有一副好模樣,她也沒有絲毫的丢了女兒家的矜持。

季陵瀾白看着她很快便起了身,臉上揚着明媚的笑,一時想起那時她可憐同情乞兒時也是這樣天真的樣子,緩緩将手收回背在了身後。

張太尉見太子殿下神情淡淡,甚至臉上不但沒有半分的惱怒還帶着幾分輕松,便知這姑娘與殿下情誼不簡單,便向四周屬下遞了眼神去,複各自都紛紛退下。

“嗯,我未曾見過公子,不知公子是否認識我,剛才公子一番話我不禁推測如此。”顧溫翎又擡眼看了一眼季陵瀾白,然後伸手拍了拍衣裳上所沾滿的灰塵,十分随意地問着。

“見過,一面之緣而已,不過想來姑娘是沒有注意在下了。”季陵瀾白臉上笑容淺淺,伸手從懷中拿出拿出帕子,遞了過去,“只是怎麽看姑娘也不該是出現在無川的人。”季陵瀾白看着她揚臉沖着他輕輕地笑了笑,随後便毫不客氣地接過了帕子,擦了擦手。

“嗯,我是随家中哥哥來此地的。”顧溫翎一邊擦拭着自己身上的污漬,一邊腦子飛快地轉着,她總不該将自己的真實身份說出來的,更何況她完全不了解站在他面前的男人到底是什麽身份,所以便半真半假地說出來了。

“家中哥哥?”季陵瀾白聲音微微上揚,“你家中大哥是從軍的是嗎?可從軍怎麽會帶家中姊妹入營,這怕是不合規矩吧。”季陵瀾白微微眯了眯眼,直接點明了她話間的漏洞。

“哥哥在軍中表現勇猛,說出來也不怕公子取笑,我在家中總是遭受繼母的刁難和排擠,家中父親又是極看重繼母的,哥哥實在看不下去,擔心我在家裏受委屈,這才求了他們将軍破例帶我入了軍營。”既然撒了這個慌,便不管其他,只想着要将這個謊言給它編圓潤了些,省的不好看,不過她也不算全然說謊了,若不是父親要将她送去和親,她确實不會來軍營的。想到這,顧溫翎又心安理得了些,微微擡了擡頭。

“原來是這個樣子。”季陵瀾白一副了然的樣子,很是相信,臉上依然含着笑,“那你方才可是在無川迷了路,可要我差人送你回去?”

“公子想來非富即貴,不敢叨擾。”顧溫翎微微欠了欠身,行了行禮,“就不打擾公子趕路,小女子先走一步了。”

顧溫翎說罷便旋即轉身向她馬匹的方向一路小跑而去,季陵瀾白沒有別的言語,看着她身影漸行漸遠,便低頭對一旁的人吩咐道:“跟着她,我要知道她的真實身份。”說罷便擡手接過方才士兵摘取的绮草,暗自放在鼻尖輕輕嗅了嗅,是一股淡淡的清香。

想來帶回去她心裏總是會愉悅的。

“啓程。”

“殿下,不知那姑娘?”張太尉欲言又止,輕聲問道。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如此佳人,豈不悅兮?”季陵瀾白緩緩上了馬車,聲音淡淡,帶着幾分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