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護她平安

顧溫翎急忙躍上馬,同時心裏的忐忑不安叫她時不時向四周看去,沒看見什麽人影,這是才輕聲喝了一聲,催促着馬兒向前跑去,一手緊緊攥緊缰繩,有種劫後餘生的慶幸感。那人絕非池中之物,看他周圍的下屬對他言聽計從,那個中年之人铠甲于身,少說也是軍營中人,可見那位公子着實不簡單。

偷偷從營帳裏跑出來便也就罷了,可不能給二哥在外面惹事,不然回去定要被二哥好好責難一頓的,顧溫翎坐在馬上,看着這一眼望不盡邊際的天,心裏突然有點想念大哥了,不知大哥現下如何了。

顧溫翎何曾知道就在她身後不遠處有一個黑影正悄然跟蹤着他,行跡飄忽,身影輕盈,若不是習武之人,自是她百般注意也無法意識到的。

楚傾之這一覺睡得怕有兩三個時辰,睡得十分安穩,蹬了幾次被褥,中途顧煥出去辦理了軍務,期間還回來給她掖了掖被角,現下顧煥正伏在案桌上手裏握着書冊靜靜地看着,營帳裏的燈燭實在有些暗了,顧煥看了一會兒眼睛有些酸澀,索性就撒開書冊,半倚在案桌上,歪着身子偏頭向床上仍睡着的楚傾之看去,看着她睡得安穩,緩緩有着輕輕的呼吸酣聲,均勻緩慢傳入顧煥的耳中,顧煥嘴角微微上揚就連眉眼都含着一股滿足欣慰的笑意了。

“将軍!将軍!您快出來嘗嘗我新做的饅頭,裏面可是加了無川特有的绮草呢,那绮草可真的是神奇之物,既能化瘀止血,還能為食用呢。”只見一約莫十一二歲的黃臉稚子言語中帶着激動,大步向營帳裏沖去,一個迅速就掀開了帳門,“真是有用的很啊。”

顧十三進來看見的便是自家将軍傻愣愣地盯着床上鼓起的一塊地方,目不轉睛,方才他一直在到處尋找将軍,後來別的将士告訴他将軍在軍師房中,他手裏便揣着兩個最新研制出來的饅頭急忙趕來,可是現下這是個什麽情況呢?

難道說軍師是将軍的心上人嗎?只是還不待他往深處多想幾步,就見案桌上的将軍狠狠給了他一記白眼,伸手放在唇間,做出一個噤聲的動作,複又擡手擺了擺,示意他退出去,別在這兒礙事。

這顧十三一時沒弄明白顧煥的意思,以為将軍是對他新研制的饅頭很感興趣,拼命招手叫他上前細細給他看去,如此理解着,顧十三臉上含着純淨的笑,大步向顧煥走去。

顧煥見顧十三不退反進,心裏一時有些迷惑,眉頭緊皺,悄聲道:“十三,你出去。”

顧十三此時已經走到顧煥身旁了,像個頑劣的孩童一般,伸手将兩個饅頭放在案桌上,眼神裏是掩藏不住的得意興奮,完全忽視了顧煥剛剛讓他出去的那句話,“将軍,您快嘗嘗,快快!”顧十三說着,聲音愈發拔高了起來。

顧煥這可被顧十三氣個不輕,伸手就朝顧十三的頭上拍去,咬牙切齒道:“十三。”

“嗯?怎麽了,将軍?”顧十三有些愣,伸手揉了揉自己剛剛被打的頭,迷惑的問道,這時十三随着顧煥的眼神向床榻看去,才發現床上有個人,露出一張秀麗的臉,睜着一雙如水的眸子,滴溜溜看着他們兩個,十三這時才知自己壞了大事,這把将軍的心上人給吵醒了,将軍非罰他出去紮幾個時辰的馬步了。

顧十三想到此,哭喪着臉,弱弱喚道:“将軍,我不是故意的。”

“你醒了。”顧煥端直地正了正身子,眼神越過滿臉歉意的顧十三向楚傾之看去。

楚傾之聲音悶悶,“嗯,醒了。”完全一副我還可是再睡一會都是被你們吵醒的不甘模樣。

“可要吃些什麽,少說你也睡了兩個時辰了,應當也餓了吧。”顧煥起身向床榻走去,只是明明還沒有靠近只走到了一半,便聽床榻上的人,警惕地說了句:“你別過來啊。”

顧煥見她又是一副警覺模樣,心裏不禁嘆息,怎麽他就這麽不像正人君子嗎,怕成這個樣子,顧煥臉上依然含着笑,淡淡開口道:“我就問問你可餓了,想吃點什麽,你緊張什麽。”

顧十三聽着兩人對話,慌忙轉過身去,看多了可是要長針眼的,不能想,将軍在軍師面前這麽吃癟,今日給他知曉了,要是将軍一怒,殺他滅口可如何是好,十三想着,慢慢悄聲向帳門移步而去。想着趁他們不注意,趕緊溜出去。

“不用麻煩,搞點饅頭我啃啃就行了,軍中哪有那麽多要求,一切從簡。”楚傾之仍是将身子縮在了被褥裏,一雙眸緊緊盯着顧煥,然後說出這些話來。

“饅頭?”顧煥腦子裏像是突然閃過什麽,轉過身朗聲叫到:“十三,你說你做了新的饅頭?”

十三此時已是慢慢靠近帳門了,正要掀開帳門,拔腿就跑,卻被顧煥一聲喚,生生止住了步子,轉過身立馬向營帳裏走去,搓了搓手,道:“是啊,将軍,我今日做了一些好吃的绮草味饅頭。”臉上帶着幾分尴尬的笑。

“去拿幾個進來。”顧煥視線轉向案桌上那兩個綠澄澄的饅頭,估計這個時候應該已經涼透了吧,複又将視線移到顧十三身上,見他還沒有動靜,便出聲催促道:“還不去?”

“去去去。”顧十三用餘光瞥了一眼緊緊縮在床上的人,而後瞄了一眼将軍便把腿就向外跑去了。

“顧二,你怎麽連孩子都欺負,我看他應該也就十歲左右吧,如此年幼竟也來從了軍,這帳要真的打起來,真不知道有多少人會妻離子散。”楚傾之腦海裏還留着剛才那孩子的模樣,看起來十分古靈精怪。

“他已是十一歲了,是那一年荒災在路上被我撿回來的孩子,我走到哪他就愛跟到哪,這次來無川,他是扯着我的衣擺死死要跟來,他挺喜歡下廚的,想着就帶來在炊房打打雜了。”顧煥看着楚傾之的神情一時冷淡了下來,便知她一定是想到了戰争所帶來的惡事,只是這場戰役在他的眼裏看來也是必須要打的,他們零國所處之地總是嚴寒惡劣,百姓生活難免受到了很大的限制,他雖深知顧家與渝國皇室有着不共戴天的大仇,可是他更期待看見的是,百姓們能夠把日子過得舒坦些,這也是他們這些為将者最大的未竟之志。

舞啓國國土狹小,所以渝國成為零國最大的目标實在太過簡單,并不是要複仇,更多的還是攻城略地吧,扶桑這片地上,誰又沒有幾分野心呢?

“蕭蕭,這場仗是避免不了的,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顧煥目光如炬,緊緊盯着楚傾之看去。

楚傾之聽他如此說道,便猛然大力掀開被褥,騰地坐了起來,與之對視:“顧二,你知不知道你這是将百姓置于水深火熱之中!”一字一句說着,似乎帶有巨大的憤慨。

顧煥站立着,居高臨下,低頭看着楚傾之那憤慨的模樣,心裏突然就對季陵瀾白的手段了然了。

今日說來和談,帶着楚傾之來,怕是從一開始就別有深意了吧,知曉他心悅她,便想着叫蕭蕭來動搖他的心智嗎?顧煥從心裏發出一聲冷笑,他當真是連自己的妹妹也要榨幹、利用的,當權為政者的心真是如大海般深不可測。

顧煥看着楚傾之扯開了被褥,将自己暴露在一片寒冷中,彎腰伸手就将被褥又拉了過來,給她蓋的嚴實了些。“剛剛才暖和了些,你扯什麽被褥,看樣子渝國太子的美人計使得是當真不好,這麽會選了你這樣一個性子易怒不受控制的人來。”

“比起你,本将軍可還是更喜歡恭敬溫順些的。”顧煥說完便不再與楚傾之相視,只是緩緩下了床榻,向案桌旁走去,然後緩緩坐了下來,明顯是就這個話題不想與楚傾之說太多。

“你……”楚傾之看着顧煥躲開,心裏又是不覺間有了一些惱怒,只是他們兩人本就站在不同的立場之上,她确實沒有什麽資格去說什麽,只得瞪大了眼睛看着顧煥。

這時,顧十三捧着三四個饅頭進了營帳,見“軍師”已經是起身了,将軍仍舊坐在案桌旁,以為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便喜滋滋說道:“軍師大人,你快過來嘗嘗吧,這可是我新做的饅頭,我敢肯定味道一定是不錯的。”

“軍師?”楚傾之心裏有些好笑,想不到溫翎是以這個身份留在無川的,摸了摸肚子,此時确實有些餓了,便不再推辭,起了身,趿着鞋子向案桌旁走去,看着這饅頭綠綠的,好奇便問道:“這與普通的白馍煞是不同,不知這裏面加了些什麽呀?”楚傾之擡眼看向顧十三。

顧十三看着楚傾之那一臉真誠的模樣,心裏不免得意極了,終于有一個人肯認真問他這東西到底是如何做的了,臉上立刻揚起了一抹笑容,“軍師有所不知,這饅頭裏面啊加了一些無川特有的绮草。”顧十三十分神秘。

“绮草,就是那個既有藥用又可食用的绮草吧,還有着淡淡的清香。”楚傾之的神情仿佛陷入了回憶之中。

“軍師大人果然見多識廣。”

顧煥在一旁看着兩人一問一答,互相恭維,心裏不禁有些郁悶,再看向蕭蕭的眸子,總覺得有幾分落寞。

“蕭蕭,怎麽了?”顧煥輕聲問道。

只見楚傾之擡手拿起一個饅頭,張口啃着,只是啃着啃着那一雙眸子竟然通紅了起來。

“軍師大人,你怎麽眼睛紅紅的啊?”

“這绮草是我母親很喜歡的一種綠植,她總說它這清香要她心安。”楚傾之嘴裏包着饅頭,含糊不清地說着。

“十三,你退下吧。”顧煥見楚傾之這副狀況便要打發了顧十三離去,只是說了幾遍仍不見顧十三離開。

“軍師大人,好吃不?”

“十三出去!”

“好不好吃你倒是說一聲,好叫我心裏有個數啊。”十三一邊被顧煥催促着,一邊心裏還想着要問問楚傾之饅頭的口感,心裏十分焦急。

“再不出去我就罰你紮兩個時辰的馬步!”顧煥看着十三實在沒有什麽眼色,竟然還想着待着這問出個什麽,心裏就來了氣。

顧十三聽罷,只得不甘地向外面走去,心裏帶着極大的不滿,撇了撇嘴。

楚傾之這時已經把一個饅頭幹幹淨淨地啃完了,就在顧十三要離開營帳出門去的時候,楚傾之突然朗聲說道:“好吃,真的好吃。”

顧十三動了動耳朵,嘴角微微上揚,心裏想着這還差不多,很是愉悅地揮開了帳門向外走去。

顧煥見楚傾之眼眶紅紅,心裏不免是十分心疼的,悄聲倒了一杯茶水,将茶盞向楚傾之的方向推去,楚傾之倒也不與他客氣,執起茶盞就一飲而盡。

“哭什麽,我知道你便是想起來家中人,以後你都在軍營裏,可不要全将自己的感情流露出來,這樣很容易讓人發現你的不對,萬一他們起疑,查了你的身份,那你就是将自己陷入萬劫不複之地,知道嗎?”顧煥嘆息了一聲,擡眸看着楚傾之那怔怔的模樣。

她這個樣子,哪裏适合向男人一般上陣殺敵呢,顧煥腦子裏不免想到了以後蕭蕭在後院屋裏納鞋底的模樣,總該會有那麽一天的吧。前方将士殺敵,不顧性命還不是為了能使得自己的妻兒平安。她啊她,總是非要逼自己做一些事情,明明可以簡單地活着,卻非要将一切變得十分複雜。

“蕭蕭,你當真就決定在無川留下,要與我互相殘殺嗎?”

“我已然從軍,只不過無川并不是我想留下就留下的,我還是得經過重重的試煉才能知道自己最後能不能上無川。”楚傾之擡手揉了揉雙眸。

“好,那不管這場仗到底是哪一方贏了,最後我們都去找一個山明水秀的地方去過屬于我們自己的生活,你看好不好。”顧煥擡手将楚傾之的手握在掌心裏,暖暖的,小小的,正好可以完完全全包裹起來。

楚傾之聽到他說這樣的話,心裏一頓,猛然抽出手,雙目愣神,淡淡道:“顧二,你莫不是忘了我還有婚約在身,我一日不死,婚約一日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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