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病重離世
盛珞擡眼看了一眼床上拱起的一團,那眼神帶着幾分捉摸不透,盛珞心裏有着一些自己的小心思,而後緩緩地向磚紅木椅躺了下去,擡手端起一旁的茶盞慢慢地喝了一口,只是将茶盞裏的水喝盡後,便聽見低沉的聲音帶着極大的隐忍,認真地聽去好像還帶着幾分的哭腔。
“我求求你走,行不行,我不想看見你,更不想你碰我。”
盛珞聽罷重重的将手中的茶盞摔了下來,然後緩緩站起身,眼神越過床幔向床褥下的人看去,只是仍是什麽都看不清,然後輕輕地轉身離開,未置一詞。
過了許久,顧溫夕才掀開被褥向四周環視,一顆心跳的飛快,看見房間裏只有她一人,這時才長長地舒出一口氣來,那雙通紅的眸子恰是證明了方才她在被褥下隐忍地哭了,顧溫夕也沒有想到今天的盛珞如此好說話,就這樣離去了。只是他越是這副容易淡然的樣子,顧溫夕的心裏就愈發的不安,她擔心他會對大哥做出什麽。
而她現在的一顆心似乎愈加不安的是那個融入她骨血的生命,完全不知道為何會将事情變成當下這個模樣。
“小姐,小姐,你在嗎?不好了,不好了,聽人傳來消息說……”只見丫鬟匆匆忙忙闖了進來,甚至連最基本的禮數都不顧了,一個人提着衣裙火速沖了進來,那臉上揚着一陣驚恐,就像是見了鬼一樣的恐慌。
丫鬟進來見自家小姐那紅彤彤的眸子,便以為自家小姐已經得到消息了,便驚訝大聲道:“小姐,你都知道這件事了?小姐你先別難過。”
顧溫夕看着丫鬟這行為舉動實在奇怪,便擡頭迷惑的看着她,擡手揉了揉眼眸,問道:“發生什麽了,我方才在休息。”
丫鬟緊緊盯着自家小姐的雙眸,很明顯是剛才哭過的痕跡,怎麽這下子卻又像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呢?心裏一陣疑惑,卻還是将剛剛得知的消息說了一遍:“小姐,侯爺,侯爺怕是不行了。”
“你說什麽!”顧溫夕陡然從床榻上起身,一雙眸子緊緊盯着丫鬟,然後動作迅速趿着鞋子向丫鬟走來,都顧不得整理好自己的衣裳,急促不安道:“你再說一遍,再說一遍!”
“剛剛少爺的仆人傳來消息說侯爺今日突然病重,怕是沒幾日就要殺手人寰了,問小姐願不願意回侯府見他最後一眼。”丫鬟看着小姐那因為恐慌而突然瞪大的雙眸,扭曲中帶着無盡的焦急,一時心裏也是畏懼的。
她是這些丫鬟中最得顧溫夕信任的,所以她對自家小姐的遭遇多少也是知道些的,只是怎麽也沒有想到,那顧侯爺竟然突然就不行了,小姐信任她,她也定是不會叫小姐失望的。
“大哥呢?我大哥呢,大哥怎麽不親自來告訴我這件事,怎麽叫人傳話來?”顧溫夕緊緊抓着丫鬟的衣袖,揚眼看着丫鬟臉上那一絲一毫的神情,甚至連一刻都不願意錯過。
“這,這奴婢也不知道啊,只是有個仆人過來問……奴婢沒有看見少爺的身影,而且那個仆人說,若是小姐願意的話,明日巳時會有一輛馬車在澄園右側小門等着,小姐只要上了馬車就好。”丫鬟看着顧溫夕,只是一個勁地将話轉述給她。
“沒說其他了嗎?”顧溫夕仍是緊緊拽着衣袖,不安心又問了一句。
丫鬟不明白自家小姐到底在在意些什麽,只是話就只有這些了,便睜着自己一雙眸子認真地搖了搖頭,道:“沒有了,小姐。”
“沒有了。”顧溫夕像是突然着了魔了一樣,走路踉踉跄跄,然後大聲笑着,笑聲是那麽聲嘶力竭,嘴裏低聲念叨着:“怎麽,怎麽,他怎麽就要死了,他不是覺得自己無所不能嗎,甚至連每一個都想要控制嗎,就這樣不行了。”
“怎麽會,一定是在騙我,他一定還好好的,他怎麽就這麽簡單的死去呢?”顧溫夕說着說着竟然又是仰頭笑了起來,只是那猙獰的笑聲中明顯有兩道淚痕從臉頰劃過,“他怎麽能死呢,他死了她也活不下去了啊。”
顧溫夕說着說着,突然重重地跌坐在地上,一顆心被摔地稀巴爛,母親那麽喜歡他,一定不願意獨活,在他死後,一定會追随他而去,這個狠心而又偏心的女人一定會這麽做,然後把他們丢下,就這樣輕飄飄丢下,她什麽時候在意過她的感受啊,當初說放開就放開,說要她嫁人就一句不提,同意了,如今她的一顆心為什麽會這麽難受,為什麽啊,不值得,在他們眼裏,她就早已是一個死人了啊。
那時候年紀小,大夫人還在的時候,那時候父親還對她念着些舊情,只是她卻早已淡然失寵,早就不在乎父親的寵愛了,母親在侯府裏,只是一個小妾罷了,當時父親給她了一個雅稱為梅姨娘,在這府裏的下人誰不知,老爺平生最喜歡便是梅花,也是這一個雅稱将母親推入了萬丈深淵裏,被後院中的其他女人算計,那時候母親總是護着她,她一直都被保護地很好。
只是怎麽也沒想到,她會因為與她一母同胞的哥哥将她賣了,那麽輕而易舉的,她原來在她心裏根本比不上她金貴的兒子啊,顧溫夕想到此仍是輕輕地笑着,那笑容帶着極大的諷刺,只是像是突然想到什麽便立刻用雙手撐着自己,丫鬟見狀趕忙上前扶她,輕聲問道:“小姐,你要做什麽?”
顧溫夕一張臉上挂滿了淚痕,只是她輕輕推開丫鬟的手,吸了吸鼻子,輕聲道:“不,不,沒什麽事,你去給我找一套好看的衣裙,明日我要回侯府,對,就這件事了,你快去準備準備。”顧溫夕催促道。
“是,是,是。”不知為什麽,她總覺得今日的小姐渾身上下透露着太多的奇怪,一種捉摸不透的奇怪。
待丫鬟出門後,顧溫夕立刻跑到裏間的梳妝臺上努力翻找着什麽,只是找着找着,卻如何也找不到那枚玉簪,不知道到底放在哪裏了,她明明記得帶過來的,根本沒可能會丢啊,顧溫夕心裏藏着事,找的愈發着急了,一顆心恍惚不定,越是找不到越是揪心,心裏越是焦躁。
“在哪,你到底在哪?”梳妝臺一處很快便亂成了一團,顧溫夕愣是找了半天也沒有尋到,慢慢地自己跌坐在地面上,看着這梳妝臺一片的混亂,而後又是輕輕一笑,她的人生何嘗不是如此的混亂呢?
從那一天起,她的人生注定就亂成一團了。
楚傾之自回來後被季陵瀾白拒絕接見,整個人都像是炸了毛的小獅子一樣,四處攀咬,程斯意在營帳裏看着楚傾之一副十分生氣不甘的模樣,突然出聲打斷道:“怎麽了你,回來了就見你在不停的鬧騰,怎麽了啊?”
“你說季陵瀾白為什麽不見我?他做了對不起我的事,所以才不敢見我,你看看,你看看,這就是我們的太子殿下,他的擔當到底在哪裏!”楚傾之越說越生氣,完全失去了她曾經的模樣。
程斯意看着楚傾之說完這一切,眼神全部投注在楚傾之身上,今日的楚傾之有些奇怪,和曾經給她的感覺大不相同,便颦蹙着眉頭,突然道:“楚傾之,你有沒有發現,你今日的情緒極其容易失控,你完全不像你自己了,你可知道?”
“我想知道,到底是太子殿下使你變了情緒,還是……”程斯意并不蠢笨,她在太子殿下一行人回來時,卻單單沒有看見楚傾之的身影,便早就上前問過,知道現在零國當前的大将軍就是顧煥那個登徒子。
而顧煥與楚傾之一直有一種不解之緣,甚至二人一直糾纏了許久,而那個顧煥又不是什麽正人君子,楚傾之今日見他回來後,整個人都變了,變得十分……沒有半點的沉穩。
“斯意,你是什麽意思。”楚傾之原本還想破口大罵來着,在聽到程斯意如此言語,剛才慢慢迸發出來的情緒生生止住了,一顆心忐忑不安,将視線急速投到程斯意的臉上,斯意的話,實在有些直白。
“我什麽意思,你會不知道嗎?我只是希望你記住,我大哥還在,他還在等你,你記着,時時刻刻記着這一點就好。”
空氣突然變得有了幾分緊張的壓迫感,程斯意突然站起身,一雙眸子盯着楚傾之,一字一句道:“大哥以為你永遠地離開這個世間的時候整個人都變了,我不願再看見那樣的大哥,所以蕭蕭,你千萬不要讓我失望,否則我程斯意就當是從來沒有過你這個朋友。”程斯意将這樣的話撂下後就掀開營帳帳門大步走了出去,頭也不回地走了。
楚傾之神情有些凝重,整個人都覺得像是遇到了傾盆大雨一般淋在自己的頭上,她也不知道自己今日的情緒為何就變得如此不受控制,倒是程斯意的一段話提醒了她,剛才斯意那兇狠的模樣,不禁叫她想象,若是真的做了,斯意怕不會是上來直接撕了她。
只是沒過多久程斯意又走了回來,臉上仍是帶着幾分倨傲,開口道:“這是我的營帳,我為什麽要被你氣的離開,要走也是你走,你說可是。”程斯意說着,繃着一張臉擡眼看着楚傾之。
楚傾之看着程斯意這副模樣,心裏不禁覺得有些好笑,便長長嘆息一聲:“是是是,要走也是我走。”楚傾之說着便擡起腿向帳門走去。
“和你說玩笑話罷了,你還真當真了?”程斯意挑了挑眉,看着楚傾之那真的向外走去,輕聲說道,撇了撇嘴。
“我就知道,我們斯意怎麽會這麽對待她的摯友呢。”楚傾之裝模作樣又走了回來,擡眼就沖着程斯意笑道。
“哼,希望你心裏有數。”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你看看你。”兩人正在過着嘴皮功夫,林越岑悄聲走到帳門外,輕聲喚道:“程将軍,傾之可在你的營帳裏?”
“在的,林将軍進來無妨。”程斯意高聲說道,聲音剛落,林越岑便揮開營帳走了進來,擡眼先是看過程斯意,然後将視線穩穩落在楚傾之身上,低聲道:“太子殿下喚你去他營帳前,有話要問你。”
“方才他不還不願見我嗎?還用那麽拙劣的理由,現下又願意見我了,實在是可笑。”楚傾之不屑地哼了一聲。
林越岑聳了聳肩,表示他也不知道為何是季陵瀾白現在有要見楚傾之,只是輕輕道:“你快去吧,咱們在無川,還是多少忍者些吧。”
“忍一時風平浪靜。”
“知道了。”楚傾之說着便向外走去。
“許久沒賽馬了,要不出去比試比試?”林越岑盯着程斯意,輕聲提議道。
“好!”
顧煥正盤坐在案桌旁假寐着,突然別貼身心腹送來的家書打斷了所有的陣腳,一顆心像是在刀山火海裏滾過一般,他是如何也不相信顧之南就這樣沒了的,他這次的病怎麽來的如此的突然,怎麽可能,他根本不相信。
“小姐可是回來了?”顧煥眉頭緊鎖,拿着信的手微微得顫抖着,聲音微微發顫好像在懼怕着什麽,只是到底在怕些什麽怕是他自己都不甚清楚。
“少爺,溫翎小姐早就回來了,現如今似乎是在自己的營帳裏。”
“好,我知道了。”顧煥說着便猛然站起身,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過迅速,那起來的瞬間竟然頭暈目眩了起來,擡手撫了撫自己的額頭,然後将手裏的信,緊緊捏緊向顧溫翎的營帳走去。
“溫翎!”顧煥根本來不及等着顧溫翎回應便猛然一個大力揮開營帳,抓起在案桌旁看着書的顧溫翎就向外走去。
“二哥你這是做什麽啊?”顧溫翎實在弄不明白大哥這到底是怎麽了,怎麽又突然抓着她的手要往馬廄走去,她明明才從外面回來,這到底是做什麽?
“二哥,你倒是說句話啊,到底怎麽了啊?”
“跟我回侯府。”顧煥仍是拉着顧溫翎大步走去,聲音裏帶着很大的隐忍。
“為什麽回侯府,二哥,你是不是要送我去和親,我不要!”顧溫翎說着就大力扣着顧煥的手。
“父親……父親快要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