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同命相連
“你,給我過來。”無川訓練場上将士們正在開始一天較為緊密忙碌的訓練,程斯意大步走向隊伍裏,然後看着人群中一副書生模樣的洛川大聲喚道。
洛川原本是沒有注意到的,他正全神貫注參與訓練之中,畢竟軍中最近謠言四起,說是很快就要爆發戰事了,他便想着自己定是不能再混了,不然真的到了戰場上,自己連小命都保不了,那豈不就成了笑話一個了嗎?
只是正當他心裏想着這些彎彎繞繞的時候,人群裏大家練習的動作突然制止了,甚至各個左右相看着,這時候洛川才意識到是有一些不對勁的,半天終于發現對面的程斯意一直在虎視眈眈地看着他,聽着她那有些狠勁的語調,這時候不免有幾分尴尬,大家面面相觑,洛川撓了撓頭,指着自己輕聲問道:“你可是在叫我啊,将軍?”
程斯意這時候已經有些百無聊賴,失去原本有着的耐心了:“你到底還要我重複多少遍?快點給我過來!”
洛川看着程斯意那有些扭曲的臉,一時心裏慢慢生出幾分後怕,從隊伍裏走出去直直向程斯意去。
“不知将軍找我有何事啊?”洛川看了一眼程斯意,彎着腰問道。誰知道程斯意根本沒有要搭理他的意思,只是瞬間轉身向前走去,洛川心裏不禁腹诽道:“真是個難伺候的主,也不說自己到底為什麽來,反正就是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
離訓練場有了些距離,程斯意才慢慢停下了步子,站定看向洛川,長長嘆息了一聲,而後憂心忡忡說:“我告訴你,到現在我也沒有發現楚傾之的蹤跡,而我現在可是瞞着這一件事,只是你知道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很快就會被查出來,到時候你我都要受到懲罰,現在我找你來只是想問問你,你到底知不知道傾之的消息。”程斯意怎麽想都覺得洛川一定對她有所隐瞞,他如果知道一些,那麽她還可以派人私自去查一查,總比這麽杳無音訊,待在軍中幹着急要好的太多。
洛川聽着程斯意這番話,一時腦子沒轉過來,愣了一會兒,只是很快便知道了程斯意這樣問話的意思,立刻情緒便激動了起來:“程将軍,屬下真的沒有騙你,屬下真的是不知道楚傾之的蹤跡啊,她走的悄無聲息的,屬下也是十分茫然和着急的,所以才會來找将軍,希望将軍能幫上忙啊,屬下怎麽會隐瞞呢。”
洛川苦口婆心地說着,只擔心程斯意還是不相信他,甚至手上的動作也是不停。程斯意看着他一副手忙腳亂,急忙撇清關系的模樣便覺得他應當是沒說假話的。這時候她連心底裏最後一點希望都破滅了。
“你也知道,無川有皇帝親設的督長,不受軍營中任何人的命令,只聽命于陛下,這督長便是來督查軍中一切事宜的,他們的存在便是限制我們的權力,明日午後這督長便要徹查兵籍,到時候楚傾之要是不在的話,這一切豈不是全完了,徹查時刻所有的兵将都要回無川軍營,準備徹查。”
“那零國的暗探實在衆多,徹查便是為了避免讓零國的細作混了進來,所以……在我這,楚傾之的事情是再也瞞不過了,需要找尋一個對策!”程斯意将自己方才得知的一切都告訴了洛川,這時候林越岑也不在,他作為渝國武藝高超的人,被皇帝親自下令去梳理渝國在零國的情報網,這是一項秘密事宜,朝中是沒幾個人知曉的,所以這其中一切她其實也是沒有權力知道的,若不是林越岑臨走時告知,她不會知曉的。
洛川現在也是知道了問題的嚴重性,只是他也不知道該如何找尋一個好的對策,洛川慢慢低下頭,看着地上的黃土,腦子中一直在想着對策。
“不若如此……我們就說楚傾之不幸在勘察無川地形時,失足摔落崖底好了,然後屍骨無存……”無川像是覺得這是一個絕佳的理由,立刻擡眸瞪大了雙眼看向程斯意,甚至還驕傲地挑了挑眉。
程斯意一聽他這個馊主意,立刻便一腳踢向洛川,破口大罵道:“你個憨子,既然是失足身亡,為何不早早将死亡人口報出去!等到查出來才說,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程斯意這一腳踹的實在有些用力,就這樣狠狠地踹在洛川的腿上。
洛川疼的直直跳腳,實在是太狠了,洛川捂着腿慢慢彎腰蹲了下來,好半晌才擡頭看向程斯意,一臉委屈:“我的将軍啊,您實在也太狠了些,你怎麽就不等我把話說完呢,之所以遲報,那是因為我們沒有找到楚傾之的屍體,我們覺得她興許還是有一線生機的,畢竟她在東郊訓練營也是個武藝高強不可多得的習武人才啊。”
“你這理由也太牽強了一些,不是特別好。”程斯意摸了摸下颌,将這個理由在腦子裏來回過了一遍,想着這到底有多少的可行性。
“那到底還是想了一個對策來,不然我們就真等着楚傾之回來被砍頭嗎?”洛川聳了聳肩:“這臭小子也着實太不讓人省心了,根本就是不顧我們的死活啊。”洛川說着便狠狠朝旁邊的黃土上吐出一口吐沫。
“那既然楚傾之已經死了,那……是不是就意味着楚傾之再也返不回無川了。”程斯意突然想到這樣一個結果。
“那是自然,只是活着總比其他任何的折磨亦或是死亡要好吧,你定是也不願意看着她死掉的,所以我覺得這個對策已是最合理了。”洛川唉聲嘆息。
只是洛川心中所想與此刻程斯意所想的完全不同,程斯意此時卻大有想法,這次蕭蕭回不來無川也是是好事,這樣她才會收回一顆心,安安穩穩和大哥将婚事給結了,豈不是兩全其美的好事啊,程斯意想着愈發覺得這是一個一石二鳥的好計謀,便上前拍了拍洛川的肩膀,笑道:“以前沒覺得你竟然還有如此的好計謀啊,就依着你的想法說,現在你去将楚傾之墜崖的事散落出去。”
“不必表現的太過刻意。”程斯意說着便又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大任全交由他的樣子。
洛川點了點頭,随後程斯意便擺了擺手讓他趕快去,心中一塊大石頭終于落地,程斯意這心裏這才好受了一些,趕忙走到訓練場裏繼續查驗訓練去了。
楚傾之的身子冒着這樣大的雪和凜冽的寒風,這個人已經完全僵硬了,只聽在路的中間砰的一聲摔落馬下,在那雪上滾了一個圈,旁邊有一個小的驿亭,一輛馬車妥帖停在一邊。
楚傾之被摔的有些昏迷,那一張臉是直接埋到了綿密的雪裏,冰冰涼涼的觸感好像要深入骨髓冰凍血液一樣。楚傾之的身子已經僵硬了,那凍得通紅的手慢慢撐在地上想着要爬起來,只是好幾次都沒有辦法如意爬起來,身子太僵硬了,太冷了。
“姑娘,可是需要幫忙?”一位佩戴着淡紫色面紗的神秘女子向楚傾之伸出手去,一雙素淨白潤的手就這樣伸着,在黑夜中有着點點感動,長司見這倒在雪地裏的姑娘仍然是半天不見回應便自作主張地将她攙扶了起來,這才知道她渾身已經凍僵,剛才在雪地裏依然是因為寒冷昏睡過去了。
“小姐,我們現在都顧不得自己了,不然就不要多管閑事了吧。”長司身旁的一個丫鬟很快走了過來幫着自家小姐将楚傾之攙扶起來,一臉擔憂道。
“既然我看見了,那就是一條人命啊,怎麽能夠就此不管呢?”長司說着便加快了步子将楚傾之帶進馬車裏,只是還沒有打開卷簾就被一旁的護衛攔了下來:“長司姑娘不知你這是何意?”
“方才在路邊救了一個人,外面太冷了些,她已經渾身僵硬凍得沒有知覺了,所以我不過是想将她帶回馬車裏暖一暖而已!”長司斜眼看向一旁冷面如霜的護衛,那眸光中帶着一絲絲的不願意的妥協。
“長司姑娘,你明明知道,公子只是希望我們将你迅速送去越王殿下的封地,其他的事情我們根本不想去考慮。”護衛中的一個首領很快便反應過來,說了一句。
長司聽着他所說的話,有些模棱兩可,也沒說是許還是不許,長司眉間一挑便示意身旁的丫鬟快些随着她将楚傾之放到馬車上。
護衛看着長司姑娘這樣任性,也沒說其他只是轉過身子突然道:“姑娘,明日我們便會啓程。”長司這才踏入馬車裏,便聽到了車外護衛說着的話,只是聽見便當做沒聽見一樣。
“姑娘,那個冷面的意思是不是說明日一早就會啓程,那你救的這個人可你都不知道她的身份啊,難道我們要将她帶到越王殿下的封地嗎?”丫鬟一時有些心急。
“快将被褥拿出來給她蓋上,你有那閑心去說這個還不如趕緊将她救起來!”長司頓時斜眼看向那個叽叽喳喳的丫鬟。
也不知道盛珞到底是怎樣想的,竟然會給她撥來這樣一個沒心的丫鬟,實在是太礙事了。這馬車上一路奔馳,實在難以尋到熱水,這時候也沒辦法了,長司只能伸手向楚傾之的額頭上摸去,想着要看看她到底有沒有恢複一些。
“倒些熱茶來,快!”長司吩咐道。
一旁丫鬟瞬間不敢再說些什麽了,只得趕快向旁邊的案桌上倒着些熱茶遞了過去。
長司慢慢将楚傾之扶了起來,然後将茶盞慢慢切斜着,裏面的茶水慢慢倒進了楚傾之的嘴裏,然後将楚傾之放下來,幫她将被褥掖了掖,這時候長司才算将一切都做完了,其實這一天她也是有些勞累的,盛珞說今日要将她送出寒祁城,她便沒有別的話,将一切東西收拾好便上了這馬車,就這樣向這條不歸路走去,哪裏會有什麽更好的一切呢,不過是在不斷說服自己妥協罷了。
方才她為何要去救楚傾之呢,長司慢慢将自己的後背靠向馬車的車壁上,楚傾之還在昏睡着,長司的目光慢慢變得柔和,其實她的身世也是可憐,就如同那浮萍一般鮮少會在絕境中真實遇到貴人相助,看見楚傾之的那一刻,長司腦子裏就突然有着這一個念想也許在這個時候救人一命也是在給自己留下一些念想吧。
不管怎麽說,就是突然有着一個沖動,她一定要救。
不一會兒,就在長司慢慢眯着眼想着要休息一會的時候,突然聽見楚傾之喚了句:“水,水,喝水。”
長司聽着,便很快就半起身将那案桌上的茶盞握在手中,準備将茶盞握過去,只是還沒有等着她将楚傾之扶起來,她便看見楚傾之微微睜開了眼。
“怎麽了,你可覺得還有哪裏不舒服?”長司看着楚傾之就這樣很快撐着起來了,慢慢地便自己伸手接過那個茶盞,又喝了一口,整個人都清醒了許多。
“姑娘,謝謝你,是你救的我對吧,實在太感謝了。”楚傾之那臉上竟然像是染了鳳仙花汁一樣通紅,應當是因為冰凍之後的返紅。
長司這時候才能看清她的面容,清秀中帶着幾分堅毅,身上的氣質怎麽看都不像是尋常的女子,長司笑着道:“不必言謝,這一切都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只是不知道為何姑娘在這樣的寒夜大雪裏竟然這樣騎馬奔馳,你也知道這是十分危險的。”長司看着這張帶着幾分疏離的臉輕輕問道。
“當然了,如果你覺得為難,可以不必告訴我。”
楚傾之搖了搖頭,輕聲道:“沒有什麽不可言的,其實這并不是十分晦澀難言的,我屬意的人他快要成婚了,我見面而後心情頹喪一路狂奔導致,如果我能先找個驿站歇息一會兒,就不至于成現在這個結果。”楚傾之說着還輕笑了幾分,俨然是有一些嘲笑意了。
“原來姑娘也是癡情之人,情之一字實在難言啊。”長司輕輕搖了搖頭,只是口氣中帶着幾分無奈。
“只是不過是心中有些不甘心罷了,甚至還有一些期盼,到了最後還不是都變成了自作多情。”楚傾之微微将頭半靠在車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