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訣別不見
十分不幸,楚蕭肩膀上的傷口似乎是被觸動,楚蕭扯了扯嘴角,臉上明顯多了些憔悴,輕聲念了幾句:“顧煥,你……你先松開我。”這句話說完,她肩膀上的疼痛似乎是再也止不住了,蔓延出來,她皺了皺眉頭,額頭上有汗珠沁了出來,只是現在是晚上。
夜幕降臨,借着周遭星星點點的光,顧煥能夠看清楚蕭那一雙帶着厭惡和痛苦的眸子卻無法清晰看清她臉上的痛苦神色,他以為,這下她又是要騙他,心裏燃燒着一層怒火,怎麽也熄滅不了。
楚蕭見顧煥的力道還是那般重,颦蹙着眉頭,那雙手緊緊掐着顧煥胳膊上的肉,隐忍着道:“疼,肩膀……”
話語剛落,顧煥心跳漏了一拍,急忙松開了楚蕭,立在她的對面,帶着一種天大的內疚,開口解釋道:“蕭蕭,方才我不知道,我……”
楚蕭聽罷便擺了擺手,伸手撫住自己的肩膀,慢慢彎下了自己的腰,的确剛才不僅僅是她的肩上傷口有些疼,她最疼的是自己的心口,輕輕喘了幾口氣,這才緩和下來,悶聲道:“顧煥,你到底想要做什麽?”她現在整個人都冷靜下來,沒有方才的慌張了,甚至帶着幾分的和睦,如果這些都注定躲不過,不如就真的坦然的去接受了。
顧煥有些迷惑的擡起眸子,盯着楚蕭上下打量着,四年多未見,許多變了又有許多感覺還是沒變,都和從前是一個樣子,顧煥看着那礙眼的面紗,幹燥指腹在掌心中摩挲了片刻,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上前一步揚手扯開了她的面紗。
楚蕭那張雖不豔美絕妙卻清麗無雙的臉頰就這樣再一次出現這顧煥的面前,這個才是他熟悉的蕭蕭,顧煥手裏攥着面紗,揚唇微笑。
楚蕭的眉頭緊緊地擰着,完全不知顧煥什麽時候竟然變成了這樣喜怒無常的性子,就算在別人的口中有所得知,可是還是十分驚訝的。
“蕭蕭,你知道的,你在我這裏現在是沒什麽信譽的,因為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騙我,我的耐心都已經給你磨完了,如今你不肯跟我走,我也是要将你綁回去的。”顧煥伸手将那帶着淡淡清香的面紗塞進自己的袖口,輕聲道。
“今日是阖家團圓的中秋佳節,大哥還在皇城裏等我,這麽些年,你不知道我是怎麽活下去的,你有什麽資格将我帶走,顧煥,你到底要我與你說多少遍,我楚蕭這半生所愛之人是你大哥顧澄,從頭至尾都是你大哥,你有什麽不明白的,四年前是這樣,四年後還是這樣,從頭至尾我都沒有變過!”楚蕭伸手将眼角便垂下的鬓發慢慢用小手指勾到耳廓邊,輕聲訴說着反反複複的一樣的話,這些話這些說辭在她心裏好像都說爛了,非常流利的就說了出來。
楚蕭那一雙眸子實在是清亮的很,在無數的夜晚都是顧煥心心念念的那個樣子,只是真的面對時卻如何也沒有想到會是這麽說。
“楚蕭,我告訴你,我不在乎你現在心裏想的是什麽,我只想要你陪在我身邊,我不在乎你在想什麽,陪着我就好了,所以我不會放過你。”顧煥又上前一步攬住她的腰際,堅定道。
楚蕭沒有料想到擡頭對上他一雙發亮的眸子,心頭一凜,張了張唇道:“顧煥,我已經成婚了,雖然丈夫不幸去世,可我不會做那種一女侍二夫的事,你死心吧,再說了,阿衡你也是見過了,我還要撫育這孩子長大,我絕對不會随你走的,你放我們離開吧,我們就到這止步了,不會再有以後的。”楚蕭伸手推了推他的胸膛,想要與他保持距離。
顧煥眯了眯眸子,伸手格擋在車壁,一下子攔住楚蕭,一字一句道:“你說的這些,我都不信,絕對不信!你既然那麽愛大哥,又怎麽肯嫁給旁人,為別人生孩子,我那樣在意你,換來的還是你一次又一次的背叛,我絕對不會相信你會嫁人!我不管那個孩子是誰的,又是什麽幌子,楚蕭,你都要随我回去!”
“你簡直不可理喻,難道你要讓我再次去死嗎?”楚蕭說罷,整個人便變得激動了起來,伸手大步向前,指着顧煥的鼻尖,怒道:“在你的永安侯府我楚蕭真的已經死過一次了,你現在還想要我再次重蹈覆轍,是不是這次要你自己親手将我殺死,你才能明白!你才能知曉!”楚蕭狠狠推搡着顧煥,面上實在是太痛苦。
顧煥任由她推搡着,伸手一下子攬住楚蕭,将她緊緊抱在懷中,在那一瞬間,眸子有些泛紅,輕聲低沉:“蕭蕭,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們好好過,好不好。”
“不可能,不可能。”楚蕭在顧煥的懷抱中拼命掙紮着,只是每一次顧煥都緊緊相擁着,像是一刻都不願意松開,楚蕭有些發怵,放聲哭了起來。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突然這麽難過,記得大哥當初告訴她,她懷着阿衡可能是九死一生,那些艱難的日子裏,她只是一個人将淚水吞了回去,也沒有似今日這般放聲大哭,可是現在,在顧煥這懷抱裏,她還是忍不住地大聲哭了起來。
那時候她是真的以為她要離開這個世上了,獨獨留下阿衡一個人在這孤零零的世上,現在在顧煥的懷裏居然如此肆無忌憚的哭了起來,說到底還是心裏在意着吧,她心底裏還是信任他的,不然又怎麽會輕易落了淚呢,那該有多麽信任面前這個男人,多麽喜歡他呢。
“小騙子,怎麽哭了?”發旋傳來輕輕的聲音,顧煥伸手揉了揉她的墨發,想要為她擦眼淚。楚蕭哭鬧了一會,擡起頭深深看了一眼顧煥,然後松開了手,帶着淡淡的笑意,伸手抹了抹眼淚道:“阿煥,我這一輩子活得實在是太糟糕了,心底裏最想要留下來的人卻一個都沒留下來,反而一路上都是在不斷失去,失去這個又失去那個,最後弄得自己渾身傷痕累累,我知道你心裏是有我的,可是我卻不能輕易與你離開。”
楚蕭通紅着眸子,與顧煥對視着,哭着哭着便要笑,她在努力地憋出一個笑容,只是還是失敗了,楚蕭撇了撇嘴道:“阿煥,謝謝你,謝謝你這麽多年對我一直如初,不管我們曾經糾纏了多久,到了這裏便止了吧,對你我都好。”楚蕭伸手撫上自己的心口,它實在是太疼。
“如果我不呢?如果我執意要帶你走呢?”這一番挖心刺骨的話聽在顧煥的耳中是那般的刺耳,他盯着楚蕭的眼沉沉地說道。
“顧煥!”楚蕭閉上了眸子,低聲喊道,這一聲像是花盡了她全身的力氣,聲音有些破碎,眼眶中的淚水嘩嘩流了下來:“你真的要逼死我嗎!”楚蕭揚手握住發髻上那枚釵子,一字一句捎帶着撕心裂肺。
顧煥渾身一抖,雙手握緊,深吸一口氣,仰頭看向天空,帶着巨大的悲涼:“是嗎?顧煥你一年又一年漫無目的的等着,值得嗎?值得嗎?”顧煥慢慢收了眸中的表情,輕聲道:“蕭蕭,此生便是有緣無分是麽,我等了你好些年啊,以為你不喜歡這個世間了,就離開了,永遠的離開了,可是現如今才知道你還在這兒,可是你和我說我們要相顧不識是嗎,彼此都要做過客?”
楚蕭不知道自己到底憑着幾分的勇氣說了這樣的話,大聲吼道:“是!以後我們再會也最好是相顧不識,最好這樣,最好是這樣!”說完這一句,楚蕭轉身向馬車上趕,輕聲道:“阿衡!走,你和娘親走!”
楚蕭拉開卷簾時,望見的便是滿臉淚水的顧思衡,小家夥蜷縮着身子将自己的臉埋在雙臂中,悄無聲息的哭了。
沒有聲嘶力竭也沒有大聲哭鬧,有的只是克制隐忍,他知道,這一生再也不會擁有父親。
“蕭蕭……”顧煥有些愣,楚蕭的半個身子還在車廂外,她扭過頭看向顧煥,以為他還要繼續糾纏,面色帶着怒容。
顧煥舔了舔自己幹澀的唇,伸手摸向自己腰間的玉佩,輕聲道:“蕭蕭,現在我将這玉佩物歸原主,你收好。”
不是他的終究不是他的,哪怕是再怎麽執着,那都是回不來的,是他這些年一直魔怔了,一直在這個死角裏拼命地鑽着,如今想來,楚蕭那是寧死也不願意與他有過多的牽扯了,他在這裏糾纏下去又有什麽意義呢,若是蕭蕭真的狠心,以死相逼他豈不是又回到了四年前那個混賬時刻了。
楚蕭看着他掌心中平穩躺着的玉佩,悶聲想要伸手接過,那一雙清亮的眸子卻在這個時候變得灰暗了,這次他是真的要放開了吧。
楚蕭神思一晃,顧煥遞來玉佩時,她沒有接住,玉佩就這樣當着他們的面摔在馬車上,摔碎了。
楚蕭瞳孔一緊,揚手就要下馬車去撿起來,顧煥不忍再看,這玉佩多年經他精心愛護從來沒有半分的損傷,如今在這個時候碎了,不免惹人多想,只是再如何想也是無用了,不喜歡便就是不喜歡。
“送她回城!”顧煥一聲令下便大步向一邊走去,曾三牽着一匹馬守候着自家的王爺。
看着王爺那沉靜的臉,心底裏突然有些不好受,這麽些年來來回回左右牽扯,到現在才是真的願意放手了,可是卻是那麽的心不甘情不願。
“王爺,那小王子需要你出兵去援助,現在戰事緊急,我們回去吧。”曾三将馬牽了過去,低眉順眼,任是誰也知道今日主子的心情不大好。
“嗯。”
一支隊伍幾十騎揚塵而去,在這樣一個本該阖家團聚的佳節裏。
楚蕭将顧思衡緊緊抱在懷裏,拍着他的後背輕聲哼唱着家鄉的小調,只想着能多撫慰撫慰孩子。
顧思衡在楚蕭的懷裏探出小腦袋,甕聲甕氣道:“娘親,你是不是很喜歡爹爹。”
楚蕭眸子觸及到案桌上放着的碎玉,肯定的給了一個嗯。
“那我們為什麽不能生活在一起?”顧思衡在馬車裏聽着自己娘親和爹爹的對話,雖然不能全然聽明白,可是他知道自己娘親是撒謊了,她明明那麽喜歡爹爹,可為什麽要騙人呢。
楚蕭摸了摸顧思衡的臉,長長嘆息一聲:“阿衡還小,還不明白,等阿衡長大了就知道為什麽了,娘親和爹爹不能在一起的,除非有一天,你爹爹願意什麽都不要随着娘親走。”
楚蕭伸手替他理了理衣裳,顧思衡伸手扯住楚蕭的衣裳,大聲道:“你為什麽覺得爹爹不願意,不肯為了我們而離開呢。”
小孩子實在有些天真,想必他還不知道顧煥現在的權力吧,憑着他現在手裏掌控的兵權,莫說是零國了,就算是要來攻打渝國那也是夠了的,這樣站在頂峰的位子,他會輕易舍下嗎,自然是不願的,若是跟着他一同走了,日後為難的還是他們母子,她不願意看到這樣的場景。
“娘親不知道他願不願意,但娘親不能冒險,我只想将你好好養大,其他的都不在我的考慮範圍。”
顧思衡許多時候也是弄不明白自己娘親到底在想些什麽,索性大多時候就依着她的性子做了,只是他的心裏還是有小小的不舒服。
那個渾身散發着戾氣的男人是他的父親,可是他卻無法與他相認。
“娘親,阿衡知道了,阿衡永遠跟着娘親,不論娘親怎麽想,阿衡都會随着的。”
楚蕭有些欣慰,現下她和顧思衡都遭受了一波變故,現在去皇宮也是來不及了,想着還是先回府的好,這宮宴還是去不了,不如回去修整一番,待宮宴差不多結束了再進宮去吃這團圓飯。
季陵瀾白在正座上看着左右兩列的後妃大臣家眷,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角落裏預留的兩個位置一直都是空蕩蕩的。
陳皇後微微偏向季陵瀾白,看着他眯着眸子,似乎很是疲倦,帶有一些随意,慵懶的坐在位子上,把玩着手中的酒盞。
“陛下可是倦怠了,若是倦了不如就散了這宴會吧。”
“嗯……”季陵瀾白偏頭深深看了一眼陳皇後,然後揚手抛開了酒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