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到三月上巳節。

這時候鵝黃已經過渡向嫩綠, 春天帶來滿眼的生機。按理說,這一日是應當出游踏青的,甚至可以放風筝。她挺着肚子, 去哪兒都不放心。彩蝶她們全攔着,城月悶悶地待在宮裏, 她還想出宮去玩呢。

和彩蝶她們說不通, 城月只好和楚星說。

“楚星, 我想出去玩。”她頭蹭在楚星胳膊上,語氣不自覺地帶了些撒嬌意味。

她幾乎是本能地這麽做, 有時候自己也沒意識到自己在撒嬌。

楚星聞言,抓住她下巴,輕啄一口。卻沒立刻回答,反而沉吟道:“可你如今身子不便,出宮會很累。”

“那可以坐馬車, 坐在馬車裏就不累了。”

楚星還是沉吟。

城月繼續說服他:“而且, 有楚星在的嘛, 去玩嘛,去嘛去嘛。”

楚星輕嘆, 眼中含笑,妥協道:“好好好,去去去。”

城月立刻神情舒展來,驚喜不已:“真的嗎?”

“嗯。”楚星扣住她手指,吩咐劉培恩去準備馬車。

上一回他們偷偷出宮,把宮裏的人吓得半死,這一回, 劉培恩說什麽也要讓侍衛跟着。

楚星本欲拒絕,還未出聲, 卻感覺到城月在撓他掌心。

“那就讓他們跟着嘛,反正也沒什麽事。”

楚星改口:“行,那便叫他們跟着吧。”

因為是正兒八經出宮去,一衆丫鬟還特意商量着帶了許多東西,吃的喝的,甚至小毯子也帶上了。

這些城月都不關心,她只是從旁邊拿了個風筝,眼巴巴看着楚星。

楚星如何能拒絕,只好同意,“好,帶上它。”

于是這麽帶了一堆東西出門。

出了宮門沒多久,就感覺到街上的熱鬧了。

城月聽着外頭喧鬧聲,忍不住掀開簾子探頭出去看。

侍衛換了便衣,彩蝶和雪蕊也換了便衣,都在外頭坐着。

車廂裏只有楚星和城月二人,車廂很大,坐墊上皆鋪了軟墊,角落裏燃了爐香。

城月半邊身子探出窗,被楚星拉回來,“太危險了,不許這麽做。”

城月吐舌,“好,下次不會了。”

今天看見的東西和上一回所看見差不多,城月興致卻不減,等馬車停下來,她興致勃勃地拉着楚星去買小玩具還有小吃食,輕車熟路。

不過她近來胃口又不大好,吃不得油膩的東西,楚星沒給她買油膩的東西,最後只買了幾個小玩意兒。

馬車停在街邊上,一行人下車步行。

今天出行的以年輕人居多,年輕的公子姑娘們個個面上帶着笑意,很是襯這春天。

城月看着他們笑容,也莫名跟着高興。因着出來的人多,街上行人擁擠,楚星顧着城月,将她護在身邊。

一行人沿長街一路往下走,直到走到城門口,外面的男男女女們或是在放風筝,或是在草地上坐着,好不妙哉。

城月眼饞,巴巴地看着。楚星會意,命人去取她的風筝來。

那人很快回來,還帶回來城月的風筝。城月抓過風筝,笑意全寫在臉上。楚星不許她和別人一樣跑,只許在附近轉轉。

城月知道楚星也是害怕她出什麽事,因此還是很高興的。

她一手抓着風筝的轉輪,一手放飛風筝線。今天天氣還算晴朗,還有幾絲微風,雖說風吹在人臉上還是有些涼意。

城月目光全神貫注盯着風筝看,只見風筝越來越高,與藍天白雲相得益彰。

忽然一聲,風筝的線竟然斷掉。

風筝順着某個方向墜落過去,城月“啊”了聲,很是惋惜。

“風筝斷了。”她看着手裏的線。

楚星叫人去撿風筝回來,一面又安慰她:“沒關系,再買一個就好。”

城月癟着嘴,不情願道:“不要,算了,不放風筝了。我們去坐會兒吧。”

她沒來由地生氣,氣鼓鼓一個人往前走,到一棵樹下,停下來。

這時候的草地上還帶着露珠,若是這麽坐下去,定然會弄髒衣服。

城月正糾結着,卻見楚星解下了身上鬥篷,放在她腳下。

“坐下來休息會兒吧。”

城月看着楚星,忽然就一股委屈湧上心頭。

她咧嘴,眼淚斷線似地掉下來。

楚星一時無措,除了在床上,她甚少哭。楚星毫無經驗,一張冷峻的臉上透出些迷茫。

楚星攬過城月,哄她:“怎麽了?月兒怎麽不高興了?”

城月癟着嘴不說話,一個勁兒掉眼淚。等哭了會兒,才黏黏糊糊地開口:“我也不知道,我就是……就是突然覺得委屈。”

楚星順着她後腦勺,“沒事兒,太醫說了,孕婦會這樣的。”

城月把眼淚都蹭在他衣袖上,吸了吸鼻子,瞪着眼:“風筝斷了就斷了,不要它了!”

“嗯。”楚星應和。

楚星本是外貌出衆的人,瞧着氣質冷峻,可一面對懷裏的人,又瞬間冰雪消融。

這等反差,引得不少人看過來。其中就有好些沒出閣的姑娘。

其中就有一位生得張揚的姑娘,雖說穿着是京城時興的衣裳樣式,不過看面相總是覺得不大像京城人士。

姑娘目光緊緊落在樹下依偎的兩個人身上,忽然大步一邁,朝着他們走近。

旁邊的侍衛早注意到她的動作,警惕起來。

那姑娘在隔幾步的距離停下,指着楚星說:“喂,你叫什麽名字?我看上你了。”

楚星眉宇之間湧上陰郁之色,“走開。”

城月睜着眼看她,這姑娘生得是很好看的,只不過太兇了。

城月往楚星懷裏躲,楚星不耐煩地重複一遍:“走開,你擋到我們的光了。”

那人聞言,面目猙獰起來,一跺腳正要開罵:“你知道我是誰嗎?你敢這麽和我說話?”

楚星給旁邊人使了個眼色,侍衛會意,将那人帶下去。

那人罵罵咧咧地被帶到遠處,楚星啧了聲,心情瞬間不好。

城月安撫他:“別生氣,你看,她這麽說,說明楚星好看呀。”

楚星:“我好不好看看,只要你看就行了。”

城月又笑,伸手戳向他嘴角,擠出一個笑容的形狀。

“好了好了,不氣不氣。我也不氣,楚星也不氣。我們換個地方坐。”

她說完,拉着楚星起身,另外尋了個安靜的地方坐下來,看早長莺飛的三月天。

城月靠在楚星肩上,一切都安寧。

“啊。”城月忽然出聲。

楚星忙問:“怎麽了?”

城月失笑,“寶寶好像動了一下。”

楚星難掩驚訝之色,又緩緩伸手放在她肚子上,頭低下去,耳朵貼在她肚子上。

“是嗎?”聲音竟沙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