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晴纭睜開眼,天已經亮了,她轉眼向坐在床邊的人,誰知他正好回頭,一瞬便對上他的目光。

她感覺這樣對視有些尴尬,忙道:“我平時沒這麽早起。”

淩璟就看了她一眼,收回目光淡淡道:“你可以再睡會兒。”說完就起身離開。

慕晴纭也不知道他昨晚到底是怎麽回事,非要爬上他的床,但是她又慶幸幸好有他啊,不然她昨晚別想睡一個安穩覺。

淩璟更衣後徑直去了疏影臺,讓所有随從等在外面,連元朗一樣。

疏影臺的門緊閉,淩璟從耳室的櫃子裏取出一個小木匣子打開,裏面裝着兩卷字條,一個木哨。

上次有人将這個東西送來王府,他只是随意看了一眼,巡游在即便沒放在心上。

其中有一卷字條,是個婢女所寫。

而這個叫如意的婢女已經死了,卻偏偏在臨死前托人将這個木匣轉呈給他。

那婢女在字條上寫,慕晴纭和府外的一個男子飛鴿傳書,還說另一卷字條就是證據。

淩璟帶着剛才的記憶又看了那字條一眼,這上面的字跡和剛才那封信上的字,并非出自同一人之手。

既然不是一個人,那僅憑“肯來音信了”五個字能說明什麽?

淩璟無心去查此人是誰,放回東西,出了疏影臺。

門前的元朗道:“啓禀王爺,陛下病了。”

淩璟默然聽着,點了下頭,

悠若居。

宜岚服侍慕晴纭梳妝時告訴她,陸旻下午在請茶軒等她。

慕晴纭納悶,昨日沒見到就約今日,陸旻到底有什麽急事?

“王妃娘娘。”

外面傳來元朗的聲音。

“慕晴纭走到門前,來的只有元朗一個。

“王爺讓王妃娘娘準備準備,與王爺一同進宮。“

“進宮?”慕晴纭有些驚訝,她回來之後沒去過幾次,今天不是上朝的日子,淩璟為什麽突然要帶她進宮。

但是慕晴纭轉念一想,他昨晚陪着她,讓她睡了個安穩覺,投桃報李,今天她陪他進宮是應該的。

天晟殿。

昨夜雨也大風也大,泰康帝吹了風,犯了風疾。皇後一早就帶着太子趕到天晟殿,将殿中伺候不力的奴才全打發去了尚刑司。

淩重睿站在床榻邊上,俯身問道:“父皇好些了嗎?”

泰康帝正卧床靜養,緩緩睜開眼看着太子,點了點頭。

淩重睿又道:“父皇,李相聽聞父皇龍體抱恙,一早就派人送了藥材來兒臣這兒,托兒臣帶入宮中。”

皇後接話:“是啊,從前陛下的病就是服了李相尋來的藥才有所好轉。”

泰康帝看了他們母子一眼,緩緩言:“朕知道。”

“父皇,李相對父皇忠心耿耿,庇佑孫府想必只是受府中妾室蠱惑,一時糊塗。”

“睿兒,朕知道你想說什麽,但他犯了錯,就得領罰,他這個錯犯得不小啊。”

“父皇,兒臣以為,這一切都是那個小妾的過錯,定是她蠱惑相爺庇佑其娘家,與相爺無關。”

“此案是你七皇叔在審,你這樣的說辭,如何能讓你皇叔信服。”

太子又道:“父皇,依兒臣看,李相哪怕有錯也不是大罪,孫府雖然在盛州作威作福,但并沒幹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阖府上下罪不至死。”

“好了睿兒,你父皇還病着,別叨擾父皇。”皇後輕言道,又吩咐,“你差人去太醫院看看李相送來的藥煎好沒有。”

淩重睿道:“母後放心,兒臣已囑咐過太醫,李相尋得那些藥材不易,他們定不敢怠慢。”

泰康帝閉着眼睛,長長地沉了一口氣。

皇後默默坐着,不再說話。六年前陛下最信任的人便是七弟明王,初病之際就封明王為攝政王,讓他代掌朝政。可六年後,陛下大病初愈,最信任的人卻成了李相。

這其中的原因她當然知道。

明王早些年就靠着戰功聲名遠揚,掌政的這幾年,又讓大燕空前繁盛,以致百姓無不贊頌明王的文治武功,近乎忘了大燕還有位陛下。

這些年無論陛下的病是重是輕,都只有李相日日都來天晟殿請安,尊陛下為上,奉陛下之命而為。

不僅如此,李相還盡心輔佐陛下寄予了厚望的嫡子。太子這些年來沒幹過什麽大事,也沒立過功,卻沒做過多少糊塗事,要不是當年出了劉素萱那檔子事,讓太子損了些聲望,如今何止被淩重譽的名聲壓過一頭。

李相做的遠不止這些,陛下的病之所以能好轉,多虧了李相派人輾轉各地尋求名方和藥材,獻了良藥給陛下服用,才讓陛下的病一天天好起來。

陛下不信任李相信誰?何況若有一日陛下的病能痊愈,他收歸大權後,還能忠心于他的又有幾位重臣?

畢竟明王先前已将刑部一半官員革職換掉,又将工部尚書換了人,意味着如今刑部工部都聽明王的,再加上一直對明王就忠心不二的兵部和吏部……意味着大半個朝廷都在明王手裏。

皇後心下嘆氣,起初她讓太子別與李相走得太近,那是寄希望于馮府和明王能站在太子這邊,可惜如今這些是是非非過後,他們恐怕更會堅定不移地扶持淩重譽。

她的兒子能靠的只有李相,她還能不幫?

但她也不知太子怎麽會想到這個好辦法,一碗藥就能讓陛下回憶起李相的忠心,又提了個能減輕李相罪過的好借口。

陛下一直嚷着要處置李相,無非是找不到替李相脫罪的說辭,太子這麽一說,正好解了陛下的難題。

天晟殿寝殿裏一片沉寂。

皇後和太子陪在泰康帝身邊,寸步不離。

輕微的腳步聲打破了平靜,太監匆匆來禀:“啓禀陛下,明王殿下和王妃來了。”

皇後明顯看見陛下閉着眼皺了下眉,接着讓人傳。

慕晴纭跟着淩璟等在外面,原來淩璟是要帶她來看泰康帝,但是有了這幾次風波,這個地方讓她有些抗拒。

她總覺得泰康帝有些不像從前那個泰康帝了,也許是因為人從鬼門關前走了一遭,想法就會變不少,整個人也會随之改變。

等到泰康帝傳喚,她跟着淩璟去到泰康帝的寝殿。

皇後正坐在床邊,一旁還站了個太子。

慕晴纭只看了皇後一眼就沒再多看,她已屢次拒絕皇後的邀請,加上之前那些事,如今她與皇後非敵也非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