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
放在茶幾上的手機震動了兩下。
裴原的眼睫一顫，他從恍惚中回過神，這才摸過手機。
是秦伯奕發來的微信消息，有兩條。
他抿直了雙唇，點開。
【小原你到家了嗎？】
【今天不能和你一起吃晚飯了，我有別的事情，明天我們公司見。】
裴原的神情僵了一瞬，又恢複正常。
他将嘴唇往下壓了下，發涼的指尖敲着輸入法。
【是約會嗎？】裴原點了發送。
秦伯奕秒回：【什麽約會？今天沒辦法和你約會了小原。】
秦伯奕又說：【我有個老朋友來鶴城了，跟他幾年沒見，我得好好跟人家敘敘舊。】
裴原扯了扯唇，幹脆沒回。
他退出了微信，跳轉了地方，來到了手機的相冊。
最新的幾張是他昨晚新拍的照片。
一月上旬的鶴城，溫度很凍人。
照片裏秦伯奕站在一輛黑色奔馳商務車的車旁，寬大的長衣裏裹着一個女人，給予着對方足夠的溫暖，兩人在路燈下旁若無人地接着吻。
女人矮了秦伯奕大半個腦袋，微微仰着頭，秦伯奕也很配合，腦袋低着。
畫面看上去很和諧，更何況昨晚鶴城下了第一場雪，更添了幾分唯美。
而且兩人從身形上來看就很般配——
如果秦伯奕不是自己男朋友的話，裴原大概也會這麽認為。
從昨晚到現在，裴原不知道是第幾次點開相冊看這幾張照片了，而不論是哪一次，他都只覺得惡心。
尤其是秦伯奕現在還在找借口。
老朋友？敘敘舊？
他會信嗎？
又翻來覆去地看了不知道多久這一套照片，裴原才将手機黑屏。
他沉着臉，指腹在手機背面摩挲了幾回，只是由于有點用力，指甲蓋都泛着白色。
過了會兒，裴原從沙發上站起來，一邊朝着門口走一邊撥通了蕭河的電話。
“有空嗎？出來喝酒。”裴原轉了轉擰着的門把，“順帶着……”
“捉-奸。”
蕭河：“操。”
蕭河：“來了哥。”
蕭河是裴原大學的室友，兩人關系從剛進學校軍訓那會兒就很不錯。
畢業的這三年，還一直保持着聯系，而且蕭河還是自由職業，因此裴原約他出來的話，他沒有哪次是不出來的。
這次當然也不會是例外。
喝酒的地點是一家酒館，坐落于繁華的商圈，跟鶴城的市中心就隔了一條街。
不過今天是周四，而且現在還不晚，酒館的生意就還沒到熱鬧的時候，兩人前後腳地落了座。
但人少歸人少，該有的氛圍卻沒少，臺上有剛來的歌手在彈着吉他唱着傷心的情歌，聲音有些沙啞，聽起來很有故事感。
酒館內開了空調，還很足，暖暖的，跟外面的寒冷對比鮮明。
蕭河脫個羽絨服的功夫，裴原已經點完了酒食，還把單子遞回了服務員：“就這些吧，謝謝。”
“好的，請稍等。”
等服務員一走，蕭河就皺着眉：“原哥。”
他直截了當地問：“秦伯奕劈腿了？”
桌上擺着的小臺燈的光亮柔和，卻越發顯得裴原的臉色很差，他看着蕭河關心的眼神，兩秒後，有些艱難地應了一聲：“嗯。”
蕭河的眉頭越皺越緊，裴原無奈地笑了笑，揚了下自己的手機：“要不要看我拍的？”
蕭河一愣：“什麽？”
“證據。”裴原把手機放在小桌上，往蕭河面前推了推，“如果不是我昨天提前回鶴城，還看不到這麽精彩的一幕。”
他的話音落下，照片就到了蕭河的面前。
正巧這時候服務員帶着酒食過來了，他收回右手，随手端起一杯酒，仰頭灌進了嘴裏。
蕭河翻着這幾張照片，一邊看一邊罵：“他不是gay嗎？怎麽面前摟着個女人。”
“操，劈腿的垃圾死吧。”
在蕭河看照片生氣這期間，裴原已經喝了五六杯。
他點的酒都是小杯裝的，是花酒，度數低，不嗆人，還帶些甜味。
否則要是喝多了還怎麽捉奸？
蕭河擡眼：“原哥。”
他看着裴原沒什麽表情的臉，有些憂心地問：“你還好嗎？”
“可能……”裴原扇了扇睫毛，勉強地笑了下，“還好吧。”
蕭河張了張嘴，正想要再說些什麽，裴原先他一步開口，攔斷了他的發言：“你怎麽還不喝？”
“哦。”
“好。”
蕭河內心嘆息一聲，跟裴原碰了杯。
八點過後，酒館的人就多了起來，而他們也差不多結束了酒局。
結完賬從裏面出來，裴原被冷得抖了下。
雪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大了起來，落在他們的頭頂和肩頭。
蕭河已經又穿上了羽絨服，但仍然被冷得朝掌心哈着氣，跟裴原走了幾步，他禁不住問：“原哥。”
“怎麽捉-奸？”
“他們現在在床上嗎？你有鑰匙，我們直接……”
“守株待兔。”裴原的心情好了一些，起碼沒那麽差了。
他從衣服兜裏掏出手機，翻開了通訊錄。
當初秦伯奕為了讓他迅速在通訊錄找到自己，還特地把備注改成了“阿奕”。
A開頭，第一個。
現在回看，多麽可笑啊。
裴原低着睫，點了屏幕。
兩旁的路人來來往往，他自己仿佛設置了一個結界，把一切都阻絕在外，只将秦伯奕的聲音聽得清清楚楚。
電話在“嘟”了十秒以後才接聽。
“小原，怎麽了？”秦伯奕開口就問。
裴原面無表情：“你在哪兒？”
“我……”秦伯奕吞吞吐吐的，他繞過話題。
“我在忙呢。”
“有什麽事？”
“我去京城出差一周，給你買了禮物回來，正好我今晚有空，我去拿給你。”
“明天給我，好吧。”這不是商量的語氣。
秦伯奕說：“小原，我朋友在催我了，你早點休息，出差一周很累的。”
通話就此被摁斷。
蕭河在一旁看着裴原垂下手，立馬安慰道：“原哥，拜拜就拜拜，下一個更帥！”
裴原轉過腦袋：“走吧。”
“去他家小區前面的便利店。”
秦伯奕所在的小區在城北那邊，從市中心坐車過去要十多分鐘，一路上裴原都比較沉默，只是翻着和蕭河的微信聊天記錄。
他們在一起的時間不是很長，就半年的樣子。
那秦伯奕又是什麽時候劈腿的呢？
裴原心裏隐隐約約有個答案，但他不能完全确定。
路上有些堵車，晚了幾分鐘才到達的目的地。
秦伯奕的房子是租的，位置不錯，周圍的店鋪很多。
蕭河只來過一次這裏，那時候裴原剛和秦伯奕确認關系沒多久，身為朋友的他肯定是會見一面的，就幹脆把地點定在了秦伯奕家裏，打了一下午的牌。
沒想到再來就是來直擊秦伯奕的劈腿現場。
蕭河又側目看了眼裴原的側臉，情緒有些複雜。
邁入便利店以後，他出聲問：“原哥，你想吃點什麽嗎？”
裴原搖頭：“沒什麽胃口。”
他又說：“一罐百事……”
到嘴的話卻又一轉：“可口可樂吧。”
百事是秦伯奕喜歡的口味，他跟着喝了大半年，現在也該放棄了。
蕭河點頭：“好嘞。”
“常溫吧，這天寒地凍的。”
“冰的。”
蕭河沒意見，拉開了冰櫃。
裴原說完走到透明窗口的長桌前坐下。
這裏距離秦伯奕出入的三號門只隔着十來米的街道，他視力好，可以把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過了不到兩分鐘，蕭河在裴原的身邊坐下，他還給自己買了關東煮，正冒着香氣。
“現在還有點早，他應該不會回來。”裴原開了易拉罐的環，水汽很快發出了聲音。
蕭河“哦”了一下，摸出手機：“那打不打游戲？”
“吃雞。”
“不了，你玩吧，我沒戴耳機。”裴原停頓兩秒，“也沒什麽心情。”
鶴城的雪還在下，不過量少，從昨晚到現在斷斷續續的，地上沒有積雪。
道路上一輛又一輛的車疾馳而過，留下了殘影。
蕭河喜歡聽歌，随身揣着藍牙耳機，他從兜裏取出來戴上，點開了一個微信群準備喊人。
不過群裏現在正在熱火朝天地聊着，話題是由魏渝開啓的。
魏渝：【我笑死，剛剛跟林子舟坐電梯，前面有個帥哥要去第八層，林子舟上前去跟人家搭讪：“帥哥你好，你八層是喜歡我。”】
魏渝：【那帥哥被吓一跳，連忙表示自己是直男。】
底下的消息都在“哈哈”笑着。
魏渝：【不過要我說啊，林子舟，指不定是人家覺得你不夠帥。】
魏渝：【這他媽要是換成聞照上，直男也得彎。】
看見“聞照”這兩個字，蕭河就眼皮一跳，他側過頭看向裴原，發現對方注意力沒放在自己這邊，這才安心地繼續滑動着指尖。
但裴原還是捕捉到了他的心虛，睨了他一眼：“怎麽了？”
蕭河心虛地笑了笑：“沒什麽。”
蕭河松口氣，他可不敢在裴原的面前提起聞照的名字。
他又把視線落在群裏，只見聞照出來回應了魏渝的調侃：【滾。】
魏渝：【我這就滾，忘了我們聞大少爺封心鎖愛了。】
魏渝：【诶不過，聞照哥哥啊，你該不會是還沒忘掉裴原吧？】
這群裏的十幾個人都是大學玩得好的一批，而這裏面魏渝跟聞照的關系最好，問得也很直接。
這其實是大家都比較好奇的問題。
聞照跟裴原分手的這三年來，一次戀愛也沒談過，拒絕別人非常幹脆。
只是等了幾分鐘，聞照也沒出來回應，大家紛紛又唠起了別的。
蕭河“啧”了一聲，就在他準備點開游戲的時候，就見到聞照出來了——
【抱歉，我也是直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