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原的這一覺睡得很累，他從沒喝這麽多過，期間醒來吐過好幾回，把自己折騰的夠嗆。
再次醒睜眼時外面的天已經亮了，但跟昨天一樣，依舊是有些暗暗的，還是飄着小雪，一座城市也是沒精打采的模樣。
裴原轉頭看了眼放在一旁櫃子上的鬧鐘，已經指向了八點半，他下意識地想起床，而就在要掀開被子的那一瞬，他的動作僵在了原地，反應了過來。
哦，今天星期六。
并且他已經被興遠公司辭退了，不再是興遠公司的職員。
裴原愣了幾秒鐘，微垂着頭，又平穩地躺了下來，他望着天花板，只不過眼神有些失焦。
過了幾分鐘，等眼眶有些澀，他才閉上眼，又強迫自己入睡。
既然不用上班了，該睡個好覺才對。
但他睡不着，抛開他的生物鐘已經固定了以外，昨晚的相關記憶還湧了上來，聞照的臉也在他的眼前漸漸清晰。
裴原：……
他其實猜到了蕭河要去見的朋友裏就有聞照，但沒料到聞照會單獨來找自己。
昨晚肯定很狼狽，裴原後知後覺。
不過這不重要。
因為他跟聞照沒有交集很久了，這三年內兩人就沒見過，有朋友的生日飯局也都盡量避開。
又掙紮了一會兒，裴原還是認命地起了床，他拿了一套換洗的睡衣褲進了浴室。
昨晚來不及洗澡，他有些受不了這身的酒味，洗完澡又換了床單，還把家裏打掃了一遍。
差不多到了十點半，他收到了孫奇華發的語音。
孫奇華：“小裴，什麽時候有空？我請你吃頓飯。”
【孫哥照顧了我這麽久，該是我請你才對。】裴原回複。
他的目光在茶幾的水杯上落了幾秒，又緩緩挪回來，打字：【明天中午可以嗎？孫哥，地點我來訂。】
孫奇華：“好，可以。”
孫奇華沒扭捏，這讓裴原松了口氣，他把手機放茶幾上，開了電視。
又過了一個小時，門鈴被摁響了，“叮咚”“叮咚”的一聲又一聲。
裴原走過去。
蕭河笑嘻嘻地出現在裴原的跟前：“原哥，沒吃飯吧？我在你們小區門口買了一點吃的。”
“你這是一點嗎？”裴原看着他提着的幾個袋子，透明的袋子裏能看個一清二楚，全是外賣打包盒。
“億萬的‘億’。”
“行，我去洗點水果。”
蕭河來過裴原這邊很多次，駕輕就熟地把飯菜都放桌上，又進衛生間洗了手，做完這一切時裴原也剛好洗完水果從廚房出來。
裴原的眼皮一擡：“喝什麽？”
“酸奶。”
裴原喜歡喝酸奶，幾乎是家裏一直都備着，他打開冰箱拿了兩盒出來。
吃飯期間基本上都是蕭河在那吐槽自己遇到的奇葩顧客，裴原只是應着，但任誰也看得出來，他沒什麽興致和心情。
到了尾聲，蕭河放下筷子，禁不住嘆了口氣：“原哥。”
“嗯？”裴原收拾着桌子。
“雖然我沒正兒八經去公司上過班，但我知道年前不好找工作，沒什麽公司招人。”蕭河有點擔心，“那你工作怎麽搞？”
“我已經想好了，年後再找，現在在家裏看點書，正好工作以後就很少靜下心來認真看書了。”裴原表面看着溫潤，實際上很有主意，也很堅定。
“那阿姨問起來……”
“我媽她不會細問的，過年的時候騙她一下就好了，而且不用太擔心，我還有年終獎，以及十五號還有工資和賠償金要發，加起來或許能有個十萬吧。”
蕭河哭了：“窮鬼竟是我自己。”
裴原失笑。
等配合着裴原收拾好飯桌，蕭河清了清嗓子：“原哥，昨晚聞照會過去找你，我也實屬沒想到。”
裴原沒看他，坐在了沙發上，只是“嗯”了一聲當做回應。
蕭河跟魏渝他們那群人經常還有聯系，聞照會知道自己分手了很正常，他昨晚雖然思緒遲鈍，但是這麽簡單的事情，一想就通。
“不過……”蕭河有些緊張起來，他回想着早上收到的微信消息，盡量讓自己現在的神情看起來自然一點，“昨晚我會去那個酒吧喝酒，還是因為聞照在那裏打工。”
裴原愣在當場，下一秒，他“哦”了一下，沒多餘的話。
蕭河背對着他，走到飲水機面前慢悠悠地接水，又繼續道：“他家破産了，因為經營不當。”
裴原翻着手機，生硬地轉走了話題：“今晚玩游戲的話叫我。”
蕭河轉身：“好。”
真險。
再多說點肯定就露餡了。
聞照沒租過房，他要是喜歡一套房子，就直接買下來了。
鶴城有限購政策，一個人最多買三套房，他早在市區買了三套房，輪流住着。
現在他放着三套房子還有家裏的別墅不住，聯系了一個房産中介，準備租住一個老小區的房。
饒是知道聞照這回打算“抄近路”靠賣慘跟裴原重新取得聯系，但陪過來的魏渝在見到這個老小區的第一眼，還是有點想不通。
“小照哥哥。”
“你确定你要租？”
魏渝對聞照的稱呼千變萬化。
聞照睨了他一眼：“你以為在做夢呢？”
小區很老，上個世紀九十年代的房子，一共六層樓，也沒有電梯，小區內沒什麽景色可言，地面坑坑窪窪的，電動車停在一旁的車棚裏。
又擠又亂。
房産中介态度不錯，雖然他不理解為什麽這兩人開着跑車過來的，卻要租這麽便宜的房子。
他的臉上挂着笑：“這套房子在四樓，兩室一廳，家具一應俱全，水電氣三通，別看房子老，但該有的一樣沒少，客廳還有個立式空調。”
“月租七百，押一付三。”
“房東是一位老奶奶，這房子她一直沒舍得賣。”
……
房子具體怎麽樣聞照也不在意，他就是來走個過場，不過在看見房子真實面目的時候，還是稍微愣了兩下。
從小養尊處優的大少爺沒見過這樣的破落的房子——
空氣中散發着一股淡淡的黴味，窗戶也是老式的，沒什麽光亮進來，顯得裏面昏昏暗暗的，除此之外，鶴城空氣濕度高，現在還下着雪，導致有幾面牆壁在滲水。
好冷。
仿佛是個冰窖。
房産中介神情自然：“房子怎麽樣？帥哥。”他笑着道，“這小區附近兩百米就有地鐵站，門口還有公交車站，而且還離市中心這麽近，這邊有不少工作黨來租，可以說這套房子是這個價位裏的性價比很高的了。”
魏渝冬天覺得穿的少要酷一些，沒想到現在被這房子教做人，他縮着脖子，看向聞照，牙齒都在發顫。
救命，太冷了，太舊了。
真的要犧牲這麽大嗎？
“我租。”聞照不怎麽猶豫。
魏渝兩眼一黑。
房産中介笑了，這房子終于租出去了：“好的，那請移步到我們店裏，現在都是線上簽約。”
等簽了租賃合同從房産門店出來，聞照掂了掂手中的鑰匙。
鑰匙有兩把，上面已經有了些許的鏽跡，向世界昭示着自己的年齡
雪已經停了，路面濕潤，街上人來車往。
小區破是真的，但這邊也的确繁華，一條小吃街就擺在他們面前。
聞照擡腳：“随便吃點。”
魏渝跟在他身邊，依舊是不能理解的語氣：“不是，聞大少爺，你現在反悔還來得及。”他說，“違約金也就只是押金不退你了再加上一個月房租而已。”
聞照揚唇：“沒必要。”
“我家已經因為經營不當破産了，這一千四對我而言很重要。”
“……你還演上了。”魏渝眼皮跳了跳。
聞照心情大好，漂亮的桃花眼裏還盛着笑：“一會兒請個家政，先把家裏打掃一遍，晚上我就搬東西過來。”
魏渝：“行。”
他倒要看看聞照能堅持多久。
飯後聞照收到了蕭河發來的微信：【說實話，聞照，我覺得你這計劃行不通。】
【我按照你的話術跟原哥說了兩句，他一點反應都沒有，只是喊我晚上一起打游戲。】
兩人關系一般，本來蕭河不打算幫這個忙的，但聞照說服了他。
聞照說昨晚裴原的狀态不好，想要快速走出來就得轉移注意力，而聞照自己，作為已經跟裴原三年沒聯系的前任，自然是很好的人選。
蕭河信了。
蕭河現在又有些覺得聞照不可信。
裝窮賣慘，什麽鬼主意啊。
這他媽都能想得出來？
要怪就怪他自己早上沒睡醒，沒想明白就答應了下來。
聞照看見消息呆了幾秒，敲了回複過去：【晚上打游戲我也一起。】
【我來親自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