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風過,水塘中的蓮花蕩漾成海。

女子着一身純白紗裙,手中拿着花棚子坐于樹下,看着水塘中的蓮花,一時愣神。

“夫人,将軍可真是有心,知道您喜歡蓮花,便在水塘中種滿了白蓮……”有伶俐的侍女見她似心有郁結,恰到好處的在一旁開口,道。

女子恍若未聞,只是定定的看着水塘,目光悠遠,手下不自覺的用力,尖銳的針尖便透過薄薄的繡布刺破了指尖。

察覺到疼痛,她收回手,看着指尖上那一滴鮮紅的液體,也不理會侍女的驚呼,淡定的用手帕拭去了鮮血。

“你在想誰?”

幽幽的男聲突然從身後冒出,讓女子的動作頓了一頓。她面不改色的将手帕收好,才站起身來,盈盈下拜,道:“見過将軍。”

皇甫歸伸手将她扶起,而後順勢帶入懷中将其緊緊抱住,道:“絕兒,我想好了,即使你不愛我,我也會一直對你好,因為你是我最愛的人。”

她的眼中閃過震驚的光芒,而後輕聲說道:“将軍,你喝醉了。”

“我沒有醉!”他将她抱的更緊,喃喃道,“你是我的女人,我不喜歡你總是想着別人……”

她使勁将皇甫歸推開,後退幾步,站定後,才冷冷的道:“我不管你是真醉還是假醉,總之,請将軍自重。”

男子眼中滿是迷離,他笑呵呵的看着不遠處正對他怒目而視的女子,幽幽問道:“為什麽要推開我?”

“我只是不習慣這樣的親密之舉。”

“他從未與你這般親近過麽?諸葛懿,果然是個君子。”男子夢呓一般喃喃說道,“絕兒,你是不是,愛上他了……也是,他那樣的身份,竟能纡尊降貴的如此對你,五年啊,別說是你,就算是鐵石心腸,也該被融化了罷……”

他說完這句話,便站立不穩,向後倒去。

長孫長絕眼疾手快的扶住他高大的身軀,向一旁的侍者道:“送将軍回房。”

看着人事不省的皇甫歸醉如一攤爛泥,被侍者擡走,女子站在原地,久久未動。

方才,皇甫歸那番瘋言瘋語,竟讓她心亂如麻。她想說服自己不去想,可是那一字一句就像夢魇一般回蕩在她的耳畔,揮之不去。

“夫人,今日攝政王的儀仗隊會經過長安街,您可要去看看?”

清悅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女子回過頭,看向身後,陪伴了她十年之久的清麗少女。

“霜兒,你跟了我這麽久,應該知道,什麽是該說的,什麽是不該說的。”

“奴婢該死!”看到她平靜的容顏,少女一下子跪倒在地,道,“奴婢只是看着娘娘自從來了将軍府,整日郁郁寡歡,日漸消瘦下去,心生不忍。奴婢以為,只有攝政王能讓娘娘開心一些。”

“見了他,我就會開心麽?”女子轉過身去,看向遠處雲騰霧缭的山巅,輕輕一笑。

“往後,不要再讓我聽到那個名字。”她擡步向外走去,“今日,念你初犯,就小懲大誡,罰你月俸減半。”

“多謝夫人寬責,霜兒謹記教誨!”那少女重重的在地上扣了一扣,看着女子離去的方向,高聲道。

長孫長絕人來人往的街道上漫無目的的走着,不知不覺,竟走到了長安街。

冥冥中,似乎有什麽東西驅使她回過頭——

率先映入她眼簾的,是浩浩蕩蕩的騎駕鹵薄,佩儀刀者有之,佩弓箭者有之,執長槍者有之,他們隐隐形成拱衛之勢,将中間那一駕華蓋玉辂護在其中。

她凝目看去,隐約間,還可看見玉辂前方那随風搖曳的各色旗幟。

幾個帶刀侍衛過來疏散人群,長孫長絕随着人流被推擠到了最後方。然而,她只是定定的看着玉辂中那道風姿綽約的身影。

天青色的玉辂,其身镂金垂雲,威儀之盛華,竟是與皇帝出行也不遑多讓!

這一刻,長孫長絕忽然有些心驚——莫非,這諸葛懿所圖非小?他的野心隐藏的如此之深,竟連朝夕相對了長達五年之久她都沒有察覺到!

那麽如今,他敢擺出如此陣仗,是因為羽翼已豐,時機将至麽?

想到這裏,她不禁失笑——這些事情,與她又有何幹?

似是心有所感,穩坐于辂中那人霍然回頭,茫茫人海中,他一眼便望定了她。

距離太遠,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卻鬼使神差的感覺到他在看着她。

絲竹悠揚,管弦齊鳴,在空氣中漸漸飄散。

再次相見,相顧兩無言,她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儀仗隊越行越遠,直至再也望之不見。

突然,她眼前一黑,随後便是天旋地轉。

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瞬,她清楚地聽到了刀劍相交的金鳴鐵戈之聲……

将軍府,密室中,皇甫歸正站在一面巨大的牆壁前,凝眉沉思着什麽。

在他身前的那堵牆上,有一張巨大的壁畫。畫上,山川壯麗,大河滔滔,城池繁華,就連小鎮上的行人,也雕刻的分外精致,可謂鬼斧神工。

而這,并非是一副普通的壁畫,它是一張世界地形圖。

只有少數幾人知道,偌大的将軍府,只有這幅壁畫,才是皇帝用來收攏心腹重臣的真正意義所在。而那些金銀良田,加起來都比不上這張地圖之一角價值。

一陣風吹過,密室中悄無聲息的多出了一個黑衣人。

“将軍,”那人單膝跪在地上,單刀直入道,“夫人被擄走了。”

“什麽!”皇甫歸轉過身來,沉聲問道,“你是怎麽保護她的?”

“屬下當時被人纏鬥住,一時無暇□□,待到安全脫身,已不見夫人身影。”黑衣人垂首道,“未能保護好夫人,屬下有負将軍倚重,甘願一死。”

“若你之死,能将本将的夫人換回,那麽,我絕不會手軟。”皇甫歸冷聲道,“劫走她的人,都有何特征?”

片刻後,只聽一聲巨響,固若磐石的石桌在男子的手下化為了齑粉。

“該死——”他眯起眼睛,望向南方的虛空,面沉如水的說道,“他們,是沖着我來的。”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