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照承認，他是要向裴原賣慘，但在他的計劃裏，就算是賣慘，也得過一陣子——
起碼等他完全習慣了現在的落魄生活以後才行，到時候的表現會更加自然。
可是他太迫切了。
他迫切地想要跟裴原有更多的往來與接觸。
或者說迫切地想要知道裴原在知道他如今的處境以後有什麽樣的反應。
裴原卻是笑了一聲。
隔着網絡，聞照看不見裴原的表情，他也不知道這一聲是嘲笑還是好笑，他只能遵從本能。
游戲主頁的人物在微微晃動，聞照眨了下眼，他的緊張達到了峰值。
分手的這三年沒聯系就罷了，可現在裴原分手了。
聞照覺得自己就像是一捆幹柴，而裴原的聲音在此刻變幻成打火機，只需要輕輕一點，他就能燃燒出熊熊火焰，直至成為一灘灰燼。
不知道過了多久，可能就幾秒鐘，也可能有幾分鐘。
聞照的耳機裏才又傳來裴原的聲音，是帶着疑惑的反問：“你也知道是麻煩？”
聞照呼吸一停。
裴原的麥又閃了閃，語氣輕松：“再說吧，我現在只想打游戲。”
聞照垂着眼，“嗯”了一聲。
游戲開始前，蕭河跟許乘興來了隊伍，但由于不不知道聞照跟裴原現在的進度是什麽，他們倆也就沒像之前那樣把話題往聞照的處境身上引，而是唠起了別的。
裴原的感冒好了個七七八八，現在就是話說多了會咳嗽，而比起上次跟他們一起玩游戲，他這次的話就多了不少。
沉默的人倒成了聞照。
到了九點半，游戲局就結束了。
裴原下了線，他把手機放在一旁，沒什麽表情，只不過過了幾分鐘，他把手放在了被子上。
套被罩這種事對于有的人而言的确很難。
但裴原就覺得很簡單。
在他工作以前，家裏一直都沒什麽錢，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他早在六歲的時候就能早起給餘春夏煮飯了，對于家裏的一切家務，他也盡力去做，時間一久，他不需要靠別人，就能将自己照顧得很好。
可是聞照不一樣。
裴原想到這裏，眉頭輕輕皺起。
跟聞照在一起的時間裏，他幾乎不怎麽去問聞照家裏的事情，聞照偶爾卻會來告訴他，因此他知道聞照家裏很有錢。
不僅開酒店，還搞度假區，涉及到的行業有很多。
就這樣破産了？
裴原眼裏閃過一抹意外。
其實在今天之前，他是不太信的，但親眼見到聞照有些蔫巴巴地在奶茶店裏悶頭工作，又是另一番感受了。
裴原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被子上，他的五指攤開，又緩緩地攏緊。
他一向喜歡素色，床上四件套要麽是純白要麽就是純灰或者純黑，現在正在使用的就是純黑色，跟他偏白的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過了好一會兒，裴原才松開手，将雙手撐在自己的兩側，腦袋往上擡，喉結滑了下。
算了。
他自己是兩周一換床單的頻率，聞照有些潔癖，只會更勤奮。
聞照一夜都沒睡好，他翻來覆去地想着裴原的那句“你也知道是麻煩？”，醒來時也有些晚了，好在只是犧牲了他的早飯時間，他在九點半前就到了奶茶店裏。
奶茶店在市中心這邊，鋪面不算小，店員也不少。
聞照迎了迎大家的招呼，脫下外套放進了儲物間，又系上了淡藍色的圍裙。
這兩天剛認識的店員蒲星湊過來，細細地打量了一下他，啧了一聲：“聞照，你眼底下有黑眼圈，昨晚該不會去浪了吧？”
蒲星是鶴城大學的學生，大四在讀，平時的閑暇時間比較多，別的同學都去各個公司實習了，他不願意，幹脆面試了奶茶店兼職，想着以後自己也能回老家縣城開一家，可以說他是來學習的，而并不只是為了賺錢。
聞照睨了他兩眼，唇角一扯：“沒記錯的話，是你昨晚有安排吧？”
“我哪兒有什麽安排？”蒲星聳了下肩，嘆息一聲，“我可沒那麽多妹妹來看我。”
這話有些陰陽怪氣，聞照懶得理會，他斂了斂睫，走出了儲物間。
店長這時候拍了拍手，招呼着大家：“今天周五了啊，都打起精神來，該笑就笑，不要繃着一個臉，而且啊，不要出差錯……”
她絮絮叨叨地又說了一通注意事項，結束時店內還起了掌聲。
鶴城現在又在飄雪，慢慢地往下墜。
工作日早上的生意都比較一般，到中午的休息時間會翻倍，尤其是聞照最近在這一片比較出名，來的人只會更多。
到了兩點，顧客才又稍微少了一些。
雪還沒停下來，并且在光禿禿的樹枝上還挂了一些，有行人走到樹下搖了搖樹枝，頭頂和肩頭瞬間抖滿了雪，随後跟好友一起笑彎了眼。
奶茶店裏這時候來了兩個穿着打扮都很前衛的女生，她們都化了妝，還提着包。
其中一個頭發稍短的，進店以後喊了一聲：“店長在嗎？”
店長走到她面前，笑吟吟地道：“我就是。”
“是這樣的，店長，您好，我們是短視頻工作者，這兩天在網上看見了貴店某店員，想着能不能跟他拍一組照片。”短發女生笑容和煦，“我們專拍帥哥，這是我們的抖音賬號，您看看。”
她說着把手機遞到店長面前，上面顯示的就是她們的賬號主頁。
粉絲843萬，獲贊近九千萬，視頻內容很垂直，都是一些帥哥的照片，其中不乏有網紅跟愛豆。
“是你們啊，我有關注你們。”店長直截了當地問，“是想拍小聞嗎？”
“對對對。”
“是小聞。”
短發女生點了點頭：“我們會在視頻裏為貴店打廣告，而小聞會為我們帶來流量，這個事情上我們是共贏的。”
“我曉得我曉得。”店長指了指正在制作果茶的聞照，“我去問問小聞的意思。”
“好嘞，謝謝店長。”
兩人的聲音都不高，店裏的人也都聽不見她們在講什麽，但有人已經認出了她倆，有些腼腆地喊了幾下。
另一個長發女生已經拿着vlog口袋相機拍了好一會兒了，她的鏡頭總是若有似無地掃過聞照那邊，沒有很明目張膽。
聞照剛做好一杯果茶，視線一轉，就看見店長來了自己旁邊，沖他笑眯眯地說：“小聞，來一下儲物間。”
幾秒後，店長說明情況：“那兩位顧客是抖音來的，想讓你拍一組照片，你去配合一下。”
聞照撩了撩眼皮，開口就是拒絕：“不去。”
這種事也不能強迫，因為合同裏壓根就沒寫。
店長愣了一下，繼續說：“等她們視頻一發，我給你提高30%的提成，你不是缺錢嗎？小聞，30%可不是小數目，而且你長這麽帥，說實話我也喜歡上網，你都可以去當明星了，你就是缺少一個曝光，完全可以借助她們的賬號……”
店長心思活絡，如果聞照到時候真的去娛樂圈了，要是以後紅了，她這奶茶店的标簽之一就會是“聞照”。
到時候不愁沒顧客來。
“慧姐。”聞照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不是沒有星探找過我。”
要是早想火肯定不會等到現在。
店長：“……”
店長：“行吧。”
聞照回到了工作崗位，蒲星看了他幾眼，悄聲八卦：“那倆女生我知道，抖音的，肯定是來找你拍照，哎，這人長得帥真的可以當飯吃，我以後要是整容，我就以你為模板了聞照。”
聞照拿了個中杯到手裏，不鹹不淡的态度：“嗯。”
“工作吧。”
“好嘞。”
沒多久，聞照又完成了一杯，他轉頭要去置物臺放果茶，這才注意到那兩個女生壓根就沒走，而是站在了隊伍裏一個清隽的男生面前。
聞照愣了一下，他以為自己産生了幻覺。
只見裴原露出了歉意的表情，随後兩個女生拿着裝備失望離開了。
聞照翹了翹唇。
而裴原已經看向了手機，沒往這邊望過來。
可能是在點單？
聞照猜測着。
蒲星這時候剛好也過來，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笑了笑：“不錯，照這個帥哥整容也行。”
聞照瞥了他一眼：“不可以。”
蒲星唾棄：“真自戀，是不是只允許我照着你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