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原最終也沒去市中心,而是回到了自己的家裏。

到了晚上,裴原給蕭河發了消息:【把聞照的微信推我。】

【?】

【!!!】

【好!!!】

聞照結束“奇奇”酒吧的工作,出了店才看手機。

他看見了蕭河發來的震驚的消息,也看見了聯系人那裏躺着的一條最新的好有申請。

聞照咧嘴,立馬點了同意。

這個點地鐵還沒關,但公交車早就下班了,他一邊朝着地鐵站走一邊禁不住揚唇。

聊天對話框裏還什麽都沒有,只有系統的一條提醒:【你已添加了Y,現在可以開始聊天了。】

“Y”是裴原的“原”的首字母,裴原幾乎不會在這上面花多少心思,大學時的微信ID就這樣,只是頭像比以前的純色鮮明了一些,是一只罩着塑料袋子的小狗。

聞照突然間覺得還好自己穿的厚,否則心髒肯定會跳出來。

他暫時不知道裴原為什麽會要讓蕭河推微信,但這重要嗎?

不重要。

他跟裴原往後聯系不需要再靠中間人,這才是最重要的。

等上了地鐵,聞照上揚的唇角也沒能壓下去,不過他跟裴原的聊天對話框至今沒有新的消息躍進來。

可能裴原已經睡覺了,畢竟現在已經十點半了,再晚半小時地鐵也會停止運營。

地鐵在疾馳,與風産生了強烈的共鳴,車廂內有些悶悶的,現在比較晚,也沒幾個人。

聞照盯着手機,他想了想,發了消息過去:【我剛下班。】

沒有稱呼,也沒有問什麽事。

就像是他經常這樣給對方發消息。

事實上他們已經三年沒聯系了,聞照垂了垂眼。

裴原的消息在下一站到達時回了過來:【學會了嗎?】

聞照坐正了身體,心裏一個激靈。

最終選擇了保險一點的:【還沒換。】

【什麽時候休息?】

【明天。】

【明天我都沒事。】

本來聞照的工作時間安排是從周一到周六,但今天星期天,流量很好,店長跟他協商了一下,決定讓他休周一。

裴原:【地址發我。】

【明天我過去教你。】

驚喜來得有些突然,聞照都愣了半晌,等反應過來,他眼底漾起濃郁的笑意:【好。】

【睡了。】

裴原顯然只是來說明這件事的,目的達到了也就沒再閑聊。

聞照都想從長椅上蹦起來。

還好他有自制力。

這簡直是一個很大的突破,不僅有了裴原的微信,明天裴原還要來教他套床罩。

聞照到家時心情也沒能平複過來,甚至還失眠了,他甚至還回想起來自己當初第一次為裴原失眠的時候——

2013年,聞照轉學來了鶴城一中。

當時他高二。

裴原也高二,但裴原在尖子班,這個班裏差不多就是穩上清大北大的學生,就連教室位置也在最安靜的角落,一般也遇不到。

第一次對裴原這個名字有印象,還是學校期中考試以後,領導開了場高二年級的演講會,而裴原作為第一名上臺去作了一番演講,聞照在隊伍裏站得有些累,他眯了眯眼,望向在臺上的裴原。

裴原穿着樸素的校服,站得直直的,像一棵樹,他普通話又标準又流利,一點口音都沒帶,但更讓底下很多女生眼裏發光的是裴原不僅成績好,長得也好看,個高腿長還白,一張臉俊得讓當時的聞照都怔了一下。

等裴原下去了,聞照拍了拍站自己前面的魏渝,他來這學校目前就跟魏渝聊得比較多一些。

他問:“這誰?”

“裴原。”魏渝防着老師,悄聲道,“學霸。”

魏渝又補充:“我們班可多女生喜歡他了。”

“你怎麽知道?”聞照發笑,“那有沒有喜歡我的?”

“有啊。”

“你想知道?”

聞照思考了半秒,他擺了擺手:“算了,不想知道。”

“嘁。”

“明明就很想知道。”

聞照挑眉,不置可否。

自這次演講會以後,聞照就記住了裴原的名字,還有裴原的臉,但一層樓的廁所都有兩個,他跟裴原教室離很遠,連廁所裏都沒遇上一回。

又過了一個月,第三次月考也結束了,聞照的成績依舊是那樣,而裴原依舊是全校第一。

正好當時家裏來了壓力,聞照想也沒想,來了尖子班門口。

“同學你好。”

“麻煩幫我叫一下裴原。”

裴原正趴桌上小憩,睜眼被告知有個別班的同學來找他,他自己有些發懵地就出去了。

聞照把裴原領到了一個偏僻的位置,他從包裏翻出來了當時買的香煙模樣的糖果,正要往嘴裏放,裴原眉頭一皺,好心提醒:“同學,這裏有攝像頭。”

“吸煙被發現會被記過。”

聞照将這跟香煙糖換了方向,想也沒想放到了裴原的唇邊,他輕輕笑了一聲:“是糖啊,同學。”

“薄荷味的。”

裴原擡眼,沒含,而是問:“請問你有什麽事?”

“忘了自我介紹。”聞照叼着糖,“我是二十七班的聞照,想問問你有沒有時間給我輔導一下功課。”

“抱歉,我很忙。”

裴原說完就走了,只留給了聞照一個背影。

聞照站在攝像頭底下,眼裏含笑,将那根糖嚼了個幹淨,而教導主任已經循着監控來捉他了。

當晚聞照就失眠了。

他總是想起來裴原給他的好心提醒,想着想着嘴角就會上揚,連着好久心情都不錯。

一晃這麽多年過去,聞照沒想到自己還會記這麽清楚,可那時候的自己多勇啊,現在的他還偏偏就少了那股勁。

他不能再跟之前一樣直接去找裴原,而是要想辦法,否則迎來的依舊是拒絕。

裴原的生物鐘依舊沒亂,他還是習慣八點左右就起床,吃早飯、看書,等午飯過後,他才出了門。

他跟聞照說了下午兩點左右到達小區。

而從他住的地方趕公交過去,保險點也要四十分鐘,他向來不喜歡遲到,所以出門是比較早的。

快到了的時候他給聞照發消息:【還有三個站。】

【好。】

街邊的風景一路往後,消失在了視野裏,裴原坐在公交車的後排,捏了下自己的眉心。

對于自己要當面幫聞照的決定,也談不上什麽後不後悔,只是他難免有些懷疑自己的定力。

跟秦伯奕在一起的這半年時間裏,他努力去把這方面的重心放到秦伯奕身上,最初是有些艱難,到後面其實已經有些适應了,覺得跟秦伯奕這樣下去,或許真的會徹底忘記聞照,也擺脫自己對聞照的喜歡。

結果這才多久,進度條像是才剛開始沒多久,就重啓了。

而他對聞照的喜歡照舊。

可是……

不等裴原再想,公交車已經停了下來,剛好到聞照報的地方。

聞照就站在公交站臺。

天氣很冷,兩人都穿着羽絨服。

這幾乎是這三年來第一次的正式的見面,并且還是清醒的。

聞照穿着高領毛衣,他的喉頭動了動,掩着內心的激動,只是笑了笑:“謝謝啊,裴原。”

就像是朋友之間的交流,沒有含半分的其他的意思。

裴原看着他彎起的眼,“嗯”了一聲:“不客氣。”

聞照做了個“請”的姿勢:“那跟我走吧,裴老師。”

“……嗯。”

裴原擡腳,跟着他走了十來米,就進了小區。

小區很老,也沒取什麽花裏胡哨的名字,就根據街道取的,叫“安鄰路27號院”,門口也有些窄,旁邊豎了個牌子,寫的就是小區的名字。

沒有保安室,就在一個篷傘下搭了張桌椅,所幸的是連了電,旁邊放了個小太陽暖爐,否則在這樣的環境下肯定會被凍着。

而保安看上去有五十多歲了,現在還正蓋着帽子午休,鼾聲如雷。

地面潮濕,牆角雜草有些茂盛,除此之外地上到處都是小坑,有的還蓄了積水。

裴原頓生出自己在玩掃雷游戲的感覺,要是有個不小心,就落得個鞋濕褲腳髒的下場。

聞照清了清嗓子:“裴老師。”

“什麽事。”

“您電話號碼現在是多少?”聞照坦蕩地道,“要是以後微信聯系不到,我好方便直接打電話給您,您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