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倒也不是害怕,只不過此事……”明德本就不是善談之人,見女兒氣勢洶洶前來問罪,當即便有答不上來,求助地望向自己媳婦。

明夫人恨鐵不成鋼地看了丈夫一眼,扭過頭來斟酌了一番措辭,清咳了一聲淡然低聲道:“此事既為王家不對,蘇家是朝中重臣,若為江山社稷,出手相助也是應當的。”

明玥眉頭皺的死緊,心口大是不快,見母親如今說話,卻又尋不出別的話來問,一時間便愣在了當場。

夫妻二人輕輕地舒了一口氣,總算能把她糊弄過去了。

正在三人僵持片刻,卻又聽外頭傳來一陣風也似的腳步聲,徑自往正堂而入,人還沒進來便聽見外面大聲喊道:“阿爹阿娘,咱們不必怕什麽王家,不必責怪阿玥,平遠将軍府也不是吃素的!”

明将軍和明夫人滿臉愕然的看着兒子勉強束着衣裳和頭發,風風火火地沖進房中來,不管三七二十一便是這麽一出,明夫人眼瞧着明玥的臉龐從已經有些平複重新變得怒氣高昂,氣不打一處來,險些就想抄起掃帚來一并朝兒子身上打去。

頓了片刻後,才咬着牙道:“蘇家亦是國之棟梁, 王家既是如此蠹國害民之輩,何以不能如此?莫非僅憑我們兩家交情才至如此麽?你們也太不将蘇家放在眼中了。”

明璟明玥兄妹二人自幼便是受父母教導正道忠義,于此等事上寧肯死去也絕不折腰,本是滿心怒火,便是拼着明家滿門上下,也要和王家抗争到底,自然不願意蘇家用別樣手段将王家逼退,只是此時聽見母親如此說話,心中倒是一動,卻也慚愧地低下了頭。

母親說的誠然是有些道理。

鎮南侯府雖然如今早已并非先前幾等同于王室宗親的地位,可實力卻也不容小觑,如今的當家侯爺蘇霆不知為何,遠離朝堂,獨喜歡與鎮南侯夫人相處作樂,全然是一個不問世事之狀。

雖既如此,蘇家在朝堂之中依然舉重若輕,曾襄助太祖皇帝創立基業之家,有心人則可看出,如今唯有蘇家雖在風雨飄搖中卻始終屹立不倒。

見兒子和女兒都讪讪地低下了頭,明夫人心中這股子邪氣這才算散去不少,擡起頭來哼聲道:“若真是如此,我明家也太過丢人,我與你父親便白活了這麽多年!”

明德氣宇軒昂氣勢洶洶地揚起了脖子,滿眼都是鄭重的神色,明夫人三兩句話喝退兒子和女兒之後,不耐煩地将兩人趕了出去,看見丈夫還這般端着,恨恨地擰了他一把,“你就知道這樣!”

明德嘿嘿讪笑着摸了摸後腦勺,賠笑道:“夫人說的極是,為夫聽着也很是受用!”

明玥和明璟讪讪地出了門,外頭月白風清,微風吹過,兩人臉上一陣燥熱,頓了片刻後,明璟像是回過神來似的,發蒙似的喃喃自語道:“蘇家也不是傳說中的那般……”

斜地裏飛過來一道冷冷的眼神,他連忙住了嘴,當然了,再好的人家也能養出敗壞的兒子來,這同別的倒是沒什麽幹系。

明玥咬了咬唇,頓了片刻後道:“哥哥不必擔心我,早些回去休息便是了。”

明璟摸了摸後腦勺,點了點頭,語重心長地看了一眼明玥,低聲道:“妹妹莫要再生氣了,當心氣壞了身子,三妹妹心性極好,妹妹無事多與她說些話也好打發時間。”

明玥擰了擰眉,生硬地哼了一聲,“哥哥這般操心我,還不如操心自己,薛家大公子已經娶妻了,哥哥與薛信似是就差幾個月呢!”

撂下一句話後調頭就走,留下明璟無奈地看着她的背影,張大了嘴巴,不知道說什麽好。

朝堂之上,王家與明家之争果然平息了,京城中也變得平靜了許多。秋日暢闊,便是不出門,将軍府中亦是有好景色。

只是京中春夏秋冬,向來不缺的都是宴飲和熱鬧。

當慶寧大長公主的邀請函送到明家的時候,明夫人本無意帶着明玥去,只帶明珊去便好。

“珊兒過了明年就去了孝期了,歲數如今也可談婚論嫁,得在京中好好挑選着才好,這麽幾次帶出去倒是也好提前瞧瞧。”明夫人捏着那灑着碎金的精美信箋,向着一旁的明德說道。

明德聞言倒是一頓,眸中掠過幾絲哀傷和無奈來,輕輕地嘆了口氣道:“二弟便只這麽一個女兒,是該好好操心着,珊兒性情溫柔善良,得尋個兒郎穩重踏實的才好,莫要叫人欺負了。”

“平遠将軍府在此,誰敢欺負?”明夫人橫了他一眼,滿臉都是驕傲和自得,明德嘿嘿地笑了起來,點頭道:“你行事我素來放心,定能給珊兒尋個好婆家。”

明夫人笑着點了點頭,只想着手頭上的幾家,想一個猶豫一番,再想一個卻是皺皺眉頭,兩人這般低語讨論起來。

“申家自是不成,瞧着光鮮亮麗些,可也實在是入不了眼。”明夫人一陣嫌棄,皺着眉頭。

明德抓了抓頭發,他實是不知這婚嫁之事中的彎彎繞繞,內宅等事不通,不過朝堂上申家倒是還算可以,頓了片刻後又道,“工部侍郎顧家倒是有個兒子,聽說過了明年便是可以授官的了。”

“顧家的當家夫人便是申家的女兒,我倒是不大熟,只是且得瞧着,不過瞧着那顧家兒子倒是長得尚可。”明夫人猶豫了一番,低聲說道。

明德點點頭道:“既如此,慶和公主的宴飲上,你便多瞧着些,好好看看後生,為人父母的儀态舉止才好。”

明夫人收起手中的邀請函,轉手遞給了身旁的丫頭,扭過頭來嗔怪着道:“珊兒亦是我放在心底疼的,如何不能操心些?玥兒的婚事……是用不着我們打點,珊兒這必得好好給她瞧瞧。”

明德點了點頭,剛要說話,卻聽見一道黃莺婉轉般的聲音在門外響起,“見過伯父、伯母,叫珊兒來有何事麽?”

兩人擡起頭來,只瞧着一身柔黃衣裳的女孩兒立在原地,發上的如意雲紋珍珠簪很是瑩潤動人,妙麗無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