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原應聲：“好。”
聞照看着他這幅正經的模樣，頓時沒什麽胃口了，但還是又拿起勺子，勉強地往嘴裏送。
裴原低着睫，沒再吭聲。
“還人情”的确是他想出來的，但實際上答應聞照更多的是因為有他自己的私心。
誰不想跟喜歡的人再有更多的來往呢？
他忍着不去想的這三年，對聞照的喜歡有少一分嗎？
沒有的。
裴原放棄了掙紮，能見到面，總比只能一味地想念來得好。
聞照吃差不多了，慢慢地擦了嘴，這才裝作一副突然想起的樣子：“那是不是再一起打游戲的時候，能夠自然跟我交流了？”
“可以。”
“那我們現在是朋友嗎？”
裴原點頭：“是。”
聞照輕松地笑了笑：“那就行。”
裴原抿了下嘴角：“那我回去了。”
“等下。”聞照問，“所以裴原你年後找工作嗎？我聽蕭河說你沒上班了。”
“對。”
“打算年後再找。”
“那你什麽時候回家？”
“除夕前一天。”裴原擰了下眉，“怎麽了？”
聞照又笑了起來：“也就是說你回家之前，我想什麽時候找你，都可以嗎？這個人情還挺大的。”
“是。”
“我沒問題了。”
其實距離除夕也就只有一周的時間了，今年的大年初一剛好是二月一號，現在已經是一月下旬了。
聞照內心嘆息一聲。
要是早點多好。
裴原起身：“沒什麽事的話，我就先回去了。”
“我送你到公交車站。”
裴原回到家時已經到了四點，他先是給自己接了一杯水喝掉，才徹底冷靜了下來。
原來藏有私心假裝自然地面對聞照是那麽困難的一件事。
他的喉嚨動了動，瞥向了放在茶幾上的手機。
屏幕亮了，他拿過點開。
聞照：【今天不用打工，好無聊啊。】
聞照：【玩游戲嗎？裴原。】
【嗯。】
加了微信就不用加游戲好友，裴原戴上耳機登陸了游戲，沒兩秒就收到了聞照發來的組隊邀請，他點了同意。
聞照的聲音透過電流傳來：“雙排還是匹配隊友？”
雙排？
裴原的眼皮一跳。
“匹配吧。”
“行。”
游戲開始，依舊是雨林地圖。
第一局匹配的是兩個男人，聲音粗粗的，不怎麽好聽，而且打得也不好，落地幾乎就沒了，走之前還罵裴原跟聞照：“煞筆隊友，不跟我們一起來天堂。”
“自己菜就別在這狗叫。”聞照随意地道。
那倆人已經退了。
還是從四排淪為了雙排。
裴原扶額。
事情的走向跟他預料的不一樣。
不過這局也沒吃雞，而是拿了個第三名，遇到的一個隊伍是滿編，而且有些陰。
回到了游戲主頁，聞照“啧”了一聲：“一看剛剛那倆的kd，一個0.9，一個1.1。”他又點開了裴原的，“裴原，你kd怎麽那麽穩定，上個賽季6.4，這個賽季6.7。”
“還行。”
裴原現在在努力适應跟聞照重新聯系的狀态。
“那我開第二局了。”
第二局匹配到了兩個女孩子，從進游戲起就在那聊天，聊天的內容則是圍繞着兩個男明星。
女孩A：“姐妹，我從我在娛樂圈工作的朋友的朋友那裏聽說，他們在私底下就是一對，上次本來還一起穿了情侶款衣服來着，因為要避嫌所以換了。”
女孩B：“啊？真的假的？這也太刺激了吧。”
聞照加入了聊天的行列：“我知道他們诶，這幾年可火了。”
“哈哈哈那你嗑cp嗎？”女孩A明顯有些上頭。
聞照輕笑一聲：“我不嗑，沒那時間，要打工呢。”
裴原：“……”
他說不上來哪裏不對勁，但就是感覺很不對勁。
女孩B問：“4號是你朋友嗎？”
“對的。”
“你們是cv還是主播啊？”女孩B又問，“3號你聲音那麽好聽，還在這跟我們唠嗑，打得又好，該不會是什麽某魚某虎的主播吧？”
“這都能被你們猜到？”聞照故作驚訝，“4號，你快出來，給她們證明一下我是不是。”
裴原淡淡吐出兩個字：“戲精。”
他的話是這麽說，嘴角卻悄悄揚了起來。
“我哪裏戲精了？”
“你自己覺得呢？”
女孩A：“哇哦～”
女孩B：“哇哦～”
“謝謝，嗑到了。”兩個女孩又一齊說。
聞照又說：“說出來你們可能不信，4號是我前任。”
裴原的眉心一跳，果然就聽見聞照嘆了口氣：“他非要追着我跟我破鏡重圓，我哪兒有什麽辦法，現在在考驗他。”
這游戲沒法打下去了。
聞照現在有些“蹬鼻子上臉”。
兩個女孩跟他聊了起來，裴原陷入了沉默。
他為什麽會答應幫聞照？他為什麽要答應打游戲？他剛剛為什麽要開口？
第二局在輕松的氛圍下拿了第一名，結束後裴原就找了個借口說不玩了，那兩個女孩還有些依依不舍，說可以加個好友以後一起玩。
聞照加沒加裴原不知道，反正他是立馬下了線，又去喝了一杯水。
聞照的微信消息又跳出來。
【生氣了？】
【我就開個玩笑。】
【而且你是我前任這事，也不是不說就不是的事情。】
裴原被噎了一下，索性回：【你開心就好。】
裴原是不開心的，他被“破鏡重圓”那四個字給激了一下。
但實際上鏡子破掉了，是怎麽都複原不了的，而他跟聞照就是兩塊碎掉的鏡子，現在因為“還人情”而短暫地挨到了一起，可是實際上呢？
裴原垂着頭，雙唇抿成了直線。
而聞照這邊，由于進度有了突破性的進展，他把幾個朋友叫回了別墅，開了個party。
蕭河也在其中，跟着舉杯。
聞照清了清嗓子，他眉眼彎彎，顯然很高興：“雖然他說是因為要還人情，所以才答應了我的請求，但我還是很開心。”他頓了下，“我租的那個小屋你們都去過，說實話條件真的有些艱苦，還好效果達标了，否則真的對不起我的努力。”
魏渝晃着酒杯：“你話好多啊，聞大少爺。”
“多就多。”聞照揚唇。
“嘁。”
“明明前陣子還在因為我提到裴原的名字而針對我。”
許乘興覺得魏渝真的有點憨：“為什麽針對你你沒數？”
林子舟附和：“他還真的沒數。”
魏渝瞪大眼睛：“什麽啊，你麽兩個少污蔑我，我怎麽不知道了？”他看向聞照，“不就是因為當時裴原還沒分手嗎？哦，這麽說我也才反應過來，難怪聞照你這半年來比之前煩躁多了，合着就是因為裴原當時談戀愛了。”
聞照壓了壓眉，沒應聲，但他的氣壓低了一些。
蕭河見狀覺得不對，趕緊出來打圓場：“大魚你別說了。”
聞照對裴原的喜歡那是他們以前就看在眼裏的，再提裴原這半年談戀愛的事情，場面或許會有些難堪。
魏渝酒量差，他今晚喝了不少，被蕭河這麽一捂嘴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
聞照的心情瞬間就低了下去，他把杯子裏的紅酒一仰而盡，轉身離開了花園，又安排司機把自己送到某個公交車站。
許乘興看向魏渝，眼神充滿同情：“你想想你怎麽道歉吧，哪兒能在人家開心的時候戳人家痛點的？”
“我……”
“我喝多了，我不是故意的。”
林子舟拍了拍魏渝的肩：“明天再說吧，先好好休息。”
魏渝看向蕭河，得來了對方的一個雙手合十：“希望你明天還活着，大魚。”
魏渝揉了揉眉心：“……”
這就把戒酒提上日程。
一個小時後，聞照在小屋的床上倒下，他看着頭頂的鎢絲燈，眼睫扇了好多下。
他的心理防線因為魏渝的話被擊潰了。
當然了，他更知道其實不是因為魏渝，而是他本身就對自己跟裴原沒那麽自信。
從高二起，他就喜歡裴原。
少年初嘗暗戀的滋味，一邊覺得痛一邊覺得爽，他害怕自己會耽誤到裴原學習，去找裴原都不敢太頻繁。
那時候他的喜歡雖然隐藏着，但他自己知道很熾烈。
他希望自己打球的時候裴原能來，他希望他的成績進步了裴原能誇他一下，他希望裴原以後也能喜歡他……
他的希望很多，也很滿。
可是他也清楚地知道，裴原的成績那麽好，肯定能夠去清大或者京大，從此跟他拉開距離。
他從喜歡上裴原的那一刻起就在患得患失，哪怕他從未擁有過。
現在都多少年了，這一點依舊是沒變過。
聞照覺得眼睛有些酸，他疲憊地閉上眼，腦海裏卻又一幀幀地冒出來當初跟裴原戀愛的細節。
裴原的家裏沒錢，高考前的那段時間，裴原基本上沒來學校，因為餘春夏受傷了，時間上剛好吻合，而裴原還有個妹妹還小，也需要照顧，因此裴原申請了在縣城那邊學習，也方便照看自己的媽媽。
六月下旬，裴原的高考分數出來，他的發揮依舊穩定，是全省的前二十名，這分數去國外哪個大學都行。
裴原卻填了鶴城大學，成了鶴城大學高考分數最高的學子。
聞照當時自私地覺得這樣很好，起碼他跟裴原同一所大學了，他仗着自己跟裴原關系比較好，一直去找裴原約裴原，大二上學期，他喝了酒，趁着鶴城下了雪，把裴原喊到操場上，他直接問：“裴原。”
“你能不能跟我談戀愛？”
“……能。”
他們就這樣在一起了。
六年後的現在，鶴城又下了雪，可是他們已經分手三年了。
聞照收回思緒，自嘲地牽了下唇角。
他沒見過裴原為這段感情有任何失控的時刻。
除了他們發/生/關/系的那一晚，裴原的手掌抵着他的肩，一聲又一聲地喊他的名字，眼尾因為受他欺負，都染了一層旖旎的粉色。
想到這裏，聞照的喉結滾了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