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珊輕輕地“哦”了一聲,垂下頭來,隐下眼中的陰翳,低低地笑了起來,“原是如此。”

明玥側過頭來,笑罵了她一句,“賊丫頭,定是出去躲懶了吧?”

一派笑鬧間,杏雪倒是端了茶水糕點上來,菊花糕甜膩可口,清茶倒是疏通腸胃,令人心曠神怡,用過兩口,便覺得口齒生香。

放下茶盞,明珊略帶驚愕地道:“這東西倒是真好,原這味道倒是膩了些,可這茶倒是清香撲鼻,不過我倒是孤陋寡聞了,竟吃不出這茶來。可是‘普洱’還是‘春水碧澗’?”

說罷,她眼含詢問地擡起頭來,明玥低頭沏茶,輕笑道,“都不是,原不是什麽金貴玩意,只不過是父親先些年從北疆那邊取回的當地高山茶,據說是生長在雪山之巅,喝起來最是清口爽快,烹茶一藝上也需得用心,如若不然,便是入腹生涼。”

明珊捧着茶盞,“哦”了一聲,垂下頭來,掩藏住臉上的一絲尴尬。

折柳擡眼瞧了她一眼,抿抿唇低下頭,明玥看出她的尴尬和失落,只低聲笑了笑道:“它的味道與‘春水碧澗’極為相似的,只是入口之後還有普洱的醇香,你能嘗出來,亦是了不得。”

明珊擡起頭來,放下手中的茶盞,揚唇笑了起來,點頭笑道:“長姐說的是。”

用完了糕點,明玥自是耽誤不得每日的練功,明珊瞧着無趣,便笑道:“不若我奏上一曲,與長姐一同,也算和樂?”

明玥猶豫片刻,看了看她弱不禁風的身子骨,這琴弦雖細,但也是個體力活,她……

頓了頓,見她眼眸含笑,興致勃勃的模樣,倒是不好拂了她的意,點頭稱是,她自去尋撿刀劍,杏雪轉身卻是将明珊的琴抱了出來,焚香淨手,待坐定之後,明玥已經挑揀好多時了。

劍尖起時,流淌的樂聲便從指尖傾瀉而出,細聞铮铮,悅耳動聽,倒似流觞曲水蜿蜒案前,醉生浮樂,令人心曠神怡。

明玥劍勢卻微顯淩厲,氣貫長虹之間,緋色身影如同電過雷鳴,氣勢萬千。

待過了許久,瞧着明玥身形漸有收意,明珊的琴聲才漸漸地停了下來,待她收好劍,站起身來笑道:“長姐的功夫愈發精進了。”

明玥臉上微笑,心中卻是頗有幾分苦笑,她練的劍法原是上陣殺敵所用,這琴聲相合卻顯太過柔弱了,竟叫她心中氣力不足,以至氣血翻湧,很有幾分難過。

折柳一旁瞧着她神色雖不顯,卻是有幾分微白,連忙一溜煙進屋替她斟了參片茶過來,略飲了一口,在旁人看來,倒像是尋常的動作,本就有一般。

明玥折身走回來,低笑道:“三妹妹也當勤加練習才好,我幼時母親生我亦是痛苦,所幸父親時常帶我練功,如今倒是愈發強壯了。”

明珊面色一頓,低下頭忍不住輕笑了起來,“長姐是自幼便有的苦功,我眼下練起如何能比?只求這麽一副身軀莫要堕了爹娘的心,若是早早去見了他們,倒也省事,可……”

她停下口不再多說,神色一時凄楚,衆人默默無語,頓了片刻之後,明玥幹咳了一聲,低低笑道:“除卻練功,還有旁的辦法,最最要緊的是,你需得開懷才好。”

一邊說着,一邊往院子裏走去,明玥渾身蒸騰熱氣,自是要好好沐浴一番,待換過衣裳出來,明珊卻是依偎在湘妃榻上低低酣睡。

她莞爾一笑,揮了揮手不叫衆人打擾,便領了衆人出了門。

午後的日頭倒是和煦暖和,衆人圍坐在廊下,低語說話,聲音不高自得其樂,待過了半個時辰時,才見裏屋門簾一掀,發鬓微松、一身柔煙紫長裙的明珊便走了出來,她面龐微紅,卻似蒸騰雲霧,細巧柔美的五官便襯得多了幾分妩媚之意。

明玥自己本就長着一張驚才絕豔的臉蛋,平日裏照鏡子多了,也見怪不怪,只是将軍府上下均是熱情洋溢、英氣勃勃,對這等柔媚入骨的倒是少見,一時倒是忍不住驚嘆了一句。

明珊紅了臉,衆人便圍在一塊笑鬧了開來。

拂劍軒門口,遠遠地眺望了院內情形的彎刀左右看了一會兒,皺了皺眉頭,卻是什麽也沒說,轉身離開了院子。

正院之中,明夫人剛剛送走了薛夫人,因了本就是明珊和明玥所惹起的禍端,便也不曾叫兩人出來拜見,她神色舒展,輕輕揉了揉額心,倒是頗有幾分适意自在,想來事情解決的差不多了。

頓了片刻,門口錦簾被人掀起,彎刀側身走了進來,走快兩步到了跟前,低語說了兩句什麽,明夫人眉頭倒是不禁皺了起來。

“她原是個可憐的,便是這許多年不曾在老家,老家的一切也都是二老爺照拂,她母親也是個素來溫軟的性子,與我妯娌多年,雖常年不在一塊,但情分倒也有,如今他們去了,我們照應她原也是應該的。”

“話雖是如此說,可是永波府老家若非将軍和夫人,能給二老爺和二夫人臉面的能有幾個?奴婢說話雖難聽,可還有三姑娘進府以來,哪一樣不是比照大小姐的份例一塊給的,大小姐素來對這些不上心,還時常拿自己的貼補,便是和夫人所出一般了,可是這在病中,因了三姑娘午睡,大小姐倒避出了自己的屋子,這也不成體統。”彎刀蹙着眉頭,低聲說道。

明夫人眸光閃了一閃,卻是不知道說什麽好,低嘆一口氣道:“阿玥心軟,素是這個性子,不妨事。”

彎刀點了點頭道:“大小姐和夫人都是心軟,可若是這般下去,日後三姑娘說親可如何是好?一切原當立事,夫人不是原也有打算,叫三姑娘管起自己的屋子麽?這哪家的小姐出了門子,還能這般的?難不成還能帶着大小姐和夫人一塊出嫁不成?夫人越是心疼三姑娘,便越是要把規矩早早地立起來。”

明夫人聽了彎刀的一席話一直不置可否,聽到這裏卻是眼皮子一跳,深深地憂心忡忡起來,明玥便是自幼便不多學這些,如今這般的婚事,她正憂心她過府之後如何掌家立足?

這明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