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 30 章

◎天下之大,走到哪算哪◎

三天光陰彈指即逝, 一晃眼的功夫就來到了莊相善生辰這天,秋景蕭瑟落寞,卻不妨礙莊府裏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着喜氣。

從辰時起, 宮內府外的賀禮便陸續送到了,換上豔色衣裙的從露以霧穿梭在十數個搬運賀禮的家丁中, 指揮他們将東西放到哪間房裏。

其中排場最大的, 無疑是皇後送來的那份名為賞賜, 實為賀禮的幾十個箱子了。

裏面裝的都是奇珍異寶, 更有一箱不重樣的上好刀劍槍械, 都是投莊相善所好挑出來的, 可見鄭蘭序的确花了些心思。

莊相善披着一件織金錦衣, 就站在廊下看着她們忙進忙出, 換做往年,她早就迫不及待地打開箱子去看是什麽了, 但今年不同以往,她昨天夜裏輾轉反側,難以入睡,故而現在既提不起興致,也沒什麽精神。

按照原計劃,莊相善打算在自己及笄後就離開上京城的,可眼看明天就是自己期盼已久的日子了,她心中的不舍之情卻越來越重。

她幾次點燃燈燭又幾次吹滅,最後還是下榻舉着蠟燭在家中逛了兩圈,平日裏不怎麽喜歡的地方現在都看順眼了, 喜歡的更是怎麽看都看不夠。

一個搬着箱子的家丁進來的時候, 孟湛和莊道存也一前一後走進了院中, 莊相善不得不先振作了精神, 喊道:“阿娘,阿兄。”

孟湛是莊家主母,她與莊煥乃是少年夫妻,感情甚篤,雖說多年來膝下只出了莊相善一個女兒,但絲毫不影響莊煥對她的寵愛程度。

莊家上下的人見了她都得客客氣氣的,是以孟湛今已年逾四十,但臉上除了笑紋以外,尋不見半分歲月痕跡。

此刻,她的目光正凝在前面的大箱子上,聽到莊相善的聲音響起才向她看過來,滿臉喜色地啧啧稱奇道:“阿善,皇後娘娘對你可真夠重視的,這禮也是一年比一年厚了。”

經過上次的事情,莊相善再聽到皇後的名字時,心中浮現了一種陌生的疏離感,但面上還是勉強堆起個笑臉說:“阿娘就別打趣我了。”

孟湛走到她跟前,一眼就看出了她的笑容有些生硬,遂收了笑,滿目慈祥地看着莊相善的眼睛問道:“阿善,你怎麽了?”

莊相善用力搖了搖頭,故作輕松地說道:“我沒事,興許是昨夜太興奮了,沒怎麽睡好,才顯得我現在沒什麽精神吧。”

“興奮?”孟湛看了看她略微有些古怪的臉色,沉吟片刻後道:“你平常興奮可不是這個樣子的,照實說吧,可是有什麽心事?”

莊相善堅決地搖搖頭,矢口否認道:“沒有的事,阿娘就別多心了。”

孟湛仔仔細細打量了她的神情,而後眉眼彎彎地勾唇笑開來:“我就說嘛,你從小就盼着及笄這天,好不容易等到了,怎麽可能不高興的。”

莊相善松了口氣,與她并肩站好,應聲說道:“阿娘說的不錯。”

她挽上孟湛的胳膊,視線不經意掃過她的側臉時,莊相善不由得聯想到日後只有逢年過節才能偶爾回家團聚,心中的不舍一下霎時湧到了喉頭,手上也不自覺地發力,将孟湛的手臂抱得更緊。

孟湛渾然不覺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繼續拿眼睛望着四處奔波的侍從侍女,笑呵呵地拍了拍莊相善的手背。

站在孟湛另一只手邊的莊道存注意到了莊相善的表情變化,他清了清嗓子,意味深長地開口道:“阿娘,皇後的意思自然也就是當今聖上的意思,這不僅說明皇後重視九娘,更說明皇家看重我們莊家。”

孟湛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莊道存便繼續說道:“今日一過,九娘便是及笄的女郎了,婚配的事也可以考慮起來了。不過您也用不着太操心的,畢竟平日裏九娘跟太子殿下走得這樣近,皇後和阿爹也已經默許他們私下來往,恐怕早就為他們定下心照不宣的婚約了。”

孟湛忽然扭頭看了看莊相善,語氣十分輕柔地問道:“阿善自己心中有主意嗎?”

“什麽婚約不婚約的。”莊相善咬了咬下唇,随口扯了個謊道:“阿娘,我才剛剛及笄,不用這麽急把我打發出去吧,我還想在您和阿爹膝下多盡幾年孝心呢。”

孟湛微微一笑,也不多話,拍了拍她的手就答應下來:“真是個好孩子。”

莊道存“诶”了一聲,插嘴道:“及笄了就得為自己的将來盤算了,就算不想馬上成婚,也得先定下婚約,免得你無拘無束的,行事仍舊随心所欲,絲毫不顧慮後果,再給莊家惹出什麽麻煩事來。”

莊相善瞪了他一眼,哂笑道:“阿兄還真以為定下婚約就萬事大吉了?倘若的确無心婚嫁,別說只是立下婚約了,就算是成婚了也攔不住。”

聞言,莊道存只是滿不在乎地回了一個眼神,便繼續對着孟湛發起攻勢:“阿娘,畢竟此事牽涉到皇家,我們不能不謹慎些,雖然阿爹沒有在明面上說過他的想法,但我想他的想法跟我是一樣的。”

“阿娘,九娘年幼無知,您可得以大局為重,萬不能任由她胡來。”

莊相善不依不饒地說道:“阿兄不是才教訓我及笄之後便是大人了嗎?怎麽這會我又變成年幼無知的孩童了?合着阿兄上下嘴皮子一碰,我還能忽大忽小了。”

莊道存忍無可忍,擡手指着她的鼻子就罵道:“莊相善,你給我閉嘴,我好歹是你阿兄,又是在和阿娘商量正事,你在旁邊聽着也就罷了,哪有你一而再再而三打斷的道理?”

莊相善癟了癟嘴,沒再繼續招惹他,夾在中間左右為難的孟湛擺了擺手道:“好了好了,你們一人占着一邊耳朵吵嚷,我頭都聽暈了。”

她先轉向莊道存,柔聲說道:“今日是你小妹生辰,何至于非要在今天跟她鬥嘴呢?你就讓讓她吧。你說的話很有道理,阿娘都聽進去了,我回去會跟你阿爹好好商量的。”

孟湛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莊道存別無他法,只得先點頭答應下來。

孟湛牽起莊相善的手往房中走去,笑着趕人道:“沒什麽事的話,你就先回去吧。我給你小妹梳梳發髻去。”

莊相善順從地跟着她的腳步,內心開始七上八下地打鼓,方才有開口閉口都是政局大局的“外人”在,二人尚能一致對外,若是只剩下自己和娘親兩個人,就由不得她不說實話了。

莊相善斟酌醞釀了半天,剛要開口,孟湛就擡起手掌擋在中間,示意她不用再說了,莊相善只得又閉上嘴,忐忑不安地等着她的後話。

“阿善,你是從我身上掉下去的一塊肉,我這個當娘的,能不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麽嗎?”

孟湛垂首嘆了一口氣,絮絮叨叨地說道:“雖然我不懂你武功到底有多厲害,但是聽你阿爹都跟我誇你,我便知道一定差不了。我也不懂你為什麽總想着那些已經安居樂業的百姓需要你的幫助,但說到底,這也不打緊。”

“既然你能自保,那就去吧,哪怕只是去外面走上一年半載,看看大周的如畫江山也好。只要你把自己平平安安地帶回來就行。”

莊相善雙眼失神地看着孟湛,結結實實地怔了半晌,腦子還沒反應過來,珍珠似的眼淚已經小顆小顆地滾落了,她哽咽着問話,卻仍舊是在确認。

“阿娘,你說的可是真的?我沒聽錯吧?”

她這幅可憐巴巴而又小心翼翼的模樣,看得孟湛自己的眼眶也跟着一熱,趕緊開口道:“阿娘什麽時候騙過你?你只管放心大膽的去吧,回來的時候,把路上發生的事情講給我聽聽,這就行了。”

她一連說了好幾句話,才将眼淚憋回去,随即就心疼地撫上莊相善的臉頰,輕聲哄慰道:“阿善,別哭,為娘只要你開心就行,旁的什麽事都不重要。”

莊相善終于止住了淚水,深深吸了一口氣,破涕為笑道:“都聽阿娘的,只是阿爹那邊……”

孟湛臉上露出了難得一見的狡黠之色,笑着說道:“明面上,你決不要忤逆他的意思。至于你走後的事,你就不必擔心了,天塌下來有你阿爹頂着,你阿爹怪罪下來,還有我頂着呢。”

她停頓片刻,續道:“到那時,太子殿下肯定會問我們要人,但我想他冷靜下來之後,應當也不會對我們怎麽樣的。”

莊相善慢慢地垂下眼睫,抿嘴道:“殿下那邊,我會在走之前處理妥當的,阿娘不必為此擔憂。”

孟湛靜靜地注視着她,最終也沒多打聽什麽,只攏住她的手掌,淡淡笑着說:“我不怕,我只要阿善自己不後悔就行。”

莊相善沒有再說話,只閉上眼睛,撲進孟湛的懷裏。

二人又坐了一會,莊相善便跟着孟湛往前廳去迎客了。

礙于皇室身份,班紹和班純都不方便出席她的生辰宴,裴必徽果然也因為結業考試成績不理想的事被關了禁閉,所以今天剩下的人,便幾乎都是莊姓的嫡系旁支子弟了。

雖說平日裏的走動來往不多,但到底是血親,莊相善每每看見擡頭看見他們,都會不由自主地想到日後不能常常見到這些親戚,眼眶都紅了好幾回。

她一改之前避着他們躲着自個兒喝酒的做派,主動舉着酒杯一位一位地敬将過去。

莊相善談吐大方得體,又不怯場,和誰都能掰扯上幾句。長輩同輩都和她聊得高高興興,她穿梭在幾桌筵席之間也是如魚得水。

酒過三巡,莊煥把莊相善拉在主桌副陪位置坐下,嘴上說着讓她陪自己也喝幾杯,心裏想的卻是讓她休息一會。

時至入夜,賓客盡歡,莊府熱熱鬧鬧地喝了好一頓酒,連散場告辭時都比往年來得依依不舍。

莊相善喝得渾身酒氣,腦子卻異常清明,從露來扶她回去時,她還在興頭上,嘴裏也不停地念叨着:“滿上滿上。”

從露緊緊地攙扶着她的手臂,随口應付道:“好好好,女郎,我們回去喝。”

進房之後,她便直接把莊相善扶到了床榻上,回身發現屋裏穿堂風肆虐,這才發現窗戶大開着,她趕忙去關上了,才疑惑地一邊回想一邊嘀咕道:“我明明記得這道窗戶是關上的,是被風吹開的嗎?風有這麽大?”

從露剛挪動腳步,便感覺自己好像踢到了什麽東西,她低下頭,用蠟燭一照才看清了是個食盒,她一頭霧水地提起來,發現這食盒居然還有餘溫。

“從露。”

正好莊相善高聲叫她,從露來不及細想就拎着食盒走過去了,答應道:“女郎,我在呢,怎麽了?”

莊相善半倚在床榻上看着她,語速很慢地說道:“我想喝水,咦,你手裏拿的是什麽東西?”

從露把食盒放到一旁就去倒水了,同時嘴上答道:“食盒,在窗臺底下找到的,估計是以霧今天收拾屋子的時候漏拿出去了。”

她話音猛地一頓,緊接着眉頭也皺了起來:“不對啊,這食盒還有餘溫,應該是剛放下不久,到底是誰放在這兒的?”

從露端着水杯走回床前,看見莊相善正捏着什麽東西往嘴裏送,狠狠吃了一吓,幾乎是飛撲過去想要阻止她:“女郎,吃不得!”

莊相善迷迷瞪瞪地垂下手看着她,從露平複了氣息,重新開口道:“若是女郎想吃甜糕了,我去讓東廚給您做,這東西來路不明,還是不吃為妙。”

莊相善擡起手,一碟小巧可愛的精致點心便映入了從露眼簾,這每一塊點心中間都綴着一點色白如雪的糖屑,還散發着誘人的茉莉花香。

莊相善往嘴裏送進去一塊,擡了擡下巴說:“沒事兒,這是別人送我的生辰賀禮,你也嘗嘗吧。”

從露将信将疑地拿起一塊吃了,嚼了兩口,臉上便露出了滿足的神色,待咽下去了,又別有深意地笑着說:“好吃是好吃,但當作送給女郎的生辰賀禮,未免也太薄了。是誰送的?”

莊相善神神秘秘地一笑置之:“不告訴你。”

從露還想再問,莊相善卻已經從她手裏拿過茶水一飲而盡,而後便倒頭睡了。

從露無奈地笑了笑,給她擦洗過手腳掩上被子,關門出去了。

*

翌日,莊相善剛醒就起床了,連從露進門的時候都還在打着呵欠:“女郎今天起得可夠早的。”

莊相善早已經精神抖擻地穿戴整齊了,見她來了,興沖沖地吩咐道:“從露,你快去東宮問問太子殿下在不在,要是在的話就請他見面,再趕緊回來告訴我。”

從露睡眼惺忪地領命出去了,莊相善鋪開一個鋪蓋,開始為自己收拾行李,她先帶了幾本常看的兵書,又放進去幾把防身的精巧匕首,最後剩下的空間就只夠塞幾張銀票了。

莊相善撓撓頭,心中琢磨着:衣裳外披還一件沒帶呢,照這個裝法,少說也要背四五個行囊上路,要是真那樣的話,怕不是走五裏地得歇半天的。

她把所有東西都撿出來重新放,可如此反複數回也是同樣的結果,莊相善便放棄了,垂頭喪氣地坐在床榻上等着從露回來替她收拾。

四周陷入了一片寂靜中,莊相善忽然想到一個問題——經過上回的事情,也不知班紹改主意了沒有?若是沒有的話,自己又該怎麽跟他說清楚呢?

莊相善越想越覺得此事棘手,眉頭緊鎖,仿佛一個陷陣的人在鑽研何處才是通往生門的路。

不知不覺間,從露回來了,當莊相善聽說班紹已經外出處理公務,無暇與她見面的時候,她居然無端松了口氣。

莊相善被這個幾乎是下意識的念頭驚到了,用力拍了兩下自己的腦袋,極力克制住這個危險的想法在腦海裏生根發芽。

“女郎收拾行李做什麽?難不成這就要走嗎?”

從露說這話的時候,眼眶已經紅了,莊相善苦笑着颔首道:“夜長夢多,我怕再拖下去,就走不掉了。”

從露愣愣地點了點頭,接着就一言不發地開始替她整理着行裝,全然沒了半點和她插科打诨的心情。

莊相善看着她失落的樣子,自己心裏也不好受,但還是打起精神開解她道:“我只是出去轉轉,又不是真的不回來了,等我轉膩了回來之後,你繼續跟在我身邊就是了。”

從露癟着嘴看着她,似乎下一息就忍不住要哭出聲了。

“那女郎,你可得答應我,等你回來了,還讓我伺候你。”

莊相善拍了拍她的肩頭,認真地颔首道:“一言為定。”

從露吸了吸鼻子,轉而改換一種嚴厲的語氣開口:“既然女郎要一個人出門,那現在就好好看着包裹該怎麽打,否則出門之後,就沒人能替你收拾行李了。”

莊相善被她訓得一個激靈,連聲答應下來,手上也跟着有模有樣地學了起來。

從露的動作極快,三下五除二就收拾齊整了,莊相善臉上寫滿了難堪,偏偏從露還要問她:“女郎看清楚了嗎?學會了嗎?”

莊相善咽了口口水,結結巴巴地說道:“沒…沒有。”

從露毫不客氣地瞪了瞪她,麻利地解開包裹,又重新示範了一遍,莊相善認真看過一回,又親自動手嘗試幾次之後,終于能像從露一樣将包裹打得又快又好了。

她正在欣喜,從露的神色卻又黯淡了下來:“女郎聰慧,但我倒寧願女郎學不會,興許這樣一來,女郎就不會走了。”

莊相善拍了拍她的肩膀,拉她與自己一起坐下,好聲好氣地寬慰道:“既然我人還在這,就不說這些傷感的話了,我可不想出去的時候想起你,眼前都是這張哭喪臉。”

她捏了捏從露的臉蛋,迫使她綻出一個笑,待從露自己被她逗得真心誠意地笑了,莊相善才滿意地松開了手道:“這就對了。”

即日起,莊相善每天一大早就會派從露去東宮問消息,可一連好幾天過去了,班紹的回複都是實在抽不開身,無暇與她見面。

莊相善在家中閑着實在無聊,出去找裴必徽喝酒的時候,卻從他那裏聽說前天昨天班紹都在小校場跑馬射箭,這下她終于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班紹又在躲着自己了。

早秋時節,天高氣清,小校場內為數本就不多的草木已經枯黃了,莊相善一身輕裝打扮,張弓射出一箭後,對着來人遞去一個笑:“我還以為太子殿下打算躲我躲到年節時呢。”

班紹也着一身戎裝,漫不經心地接話道:“本王又沒做錯什麽事,何須躲着你?”

莊相善沒跟他計較,只低聲笑道:“确實,否則殿下今日到門口的時候就該知道我也在,真想躲着我的話,我現在也見不着殿下。”

她又搭上一支箭,屏息凝神後射了出去,班紹聳聳肩,也吩咐人取了自己的弓箭來,沉默着開始今天的練習。

不多時,對面的箭靶被接連不斷的箭雨紮得密密麻麻。

莊相善來得早,額頭上已經沁出了薄汗,她便放下弓弦稍事休息,借着從箭筒裏取箭的時候,班紹飛快地瞥了她一眼,輕而慢之地說道:“這幾天急不可待地找本王,怎麽見了面,反倒一句話都不同本王說了?”

莊相善朗聲大笑道:“反正不是什麽大事,殿下什麽時候想知道,我再說不遲。”

“上回比箭時我輸給殿下的一個要求,”她大大方方地将視線投向了班紹,咬字漸重:“殿下可想好了?”

班紹修長的手指拉弦的動作一頓,垂首稍低姿态,輕聲答道:“沒有。”

他雙眸微眯,随後松開了手,射出正中靶心的一箭,班紹滿意地放下了弓弦,接過随侍遞來的巾帕拭手。

莊相善毫不意外地輕笑兩聲,不緊不慢地說道:“也罷,既然殿下不急的話,那就慢慢想吧。只是我這一走,就不知什麽時候能兌現了。”

班紹笑了一聲就收住了,緩緩扭過臉與她對視上,毫不掩飾眼中的嘲諷之色。

“你想去哪?”

莊相善直直地回看過去,一字一頓:“天下之大,走到哪算哪。”

班紹輕輕搖了搖頭,改換成幽幽的語氣問她:“那個要求,本王提什麽你都能做到嗎?”

莊相善警惕地看着他:“殿下先說。”

班紹從上到下打量了她一遍,慢悠悠地收回視線了才說:“本王懶得說廢話,若是先決條件不說好了,豈不是任由你随意反悔?”

莊相善環抱着手臂,擺出一副無賴做派:“你要是真不想說就算了,反正吃虧的不是我。”

班紹勾了勾唇角,譏笑出聲:“你就是這麽對待自己的承諾的?”

莊相善被激得有些着急了,悲憤交加地說道:“上次是我輕敵不假,可我并不認為我技不如人,殿下若不信,我們大可再比一次。”

班紹沒有上當,只反問道:“本王已經贏了,為什麽還要再比?”

莊相善忿忿不平地咬了咬牙,不躲不閃地迎上他的視線:“倘若這回還是我輸了,不論你提出什麽我都答應。”

班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沒有立即接話。

莊相善穩了穩心神,繼續說了下去:“而且,我還想和你加大賭注,如果我贏了,我要你的一件東西。”

班紹連問都沒問是什麽便點頭同意了,淡然自若地說道:“那本王也把話挑明了,如果你這次又輸了,就安心留下來等待聖旨吧。”

沒有人挑明,但雙方心裏都知道這道聖旨寫的是什麽。

莊相善目光堅毅,沒有半點退讓的意思:“一言為定。”

看着眼前人倔強的模樣,班紹饒有興致地笑了笑:“你似乎很有信心。”

莊相善揚唇粲然一笑,徐徐扭頭目視前方:“我必須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