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晴纭跟着淩璟一同行禮。
泰康帝微微轉眼看了看他們二人,只是輕應了聲,顯得有些生疏。
慕晴纭覺得這也許是因為她在場的緣故。
她知道泰康帝很信任丞相,而淩璟會和李相撕破臉,讓相府折到如今這個地步,都是為了她。
這些泰康帝肯定清楚,還能不怪她?
要是沒有她,淩璟和李相的暗鬥雖然少不了,但至少會保持明面上的和平。
“侄兒見過皇叔,皇嬸。”太子站起身來拱手,腰彎得有些低,顯得特別恭敬。
反正這出乎了慕晴纭的意料,她不常見到淩重睿,但淩重睿看上去規矩了不少。
淩璟道:“王妃聽聞皇兄身體抱恙,特地讓臣弟帶她前來探望皇兄。”
慕晴纭一愣,微微看了看淩璟,好像不是她主動的吧,她也是到了天晟殿外才知道泰康帝病了。
皇後淺揚了一下唇角,明王果然聰明,竟然想了這麽個辦法來緩和泰康帝與慕晴纭的關系。
久病床前無孝子,何況是弟媳,泰康帝聽到這句話多少都會有些動容。
果然,泰康帝看慕晴纭的目光溫和了一點,便道:“賜坐。”
太監搬來凳子安放在床邊。
從前明王夫婦來這兒都是自己顧自己,如今明王虛扶着王妃坐下,這出夫妻恩愛的畫面,皇後看在眼裏,也越發明白了什麽。
泰康帝問道:“老七,你提的那樁案子查得如何?”
“回皇兄,所有人犯都已招供,只有那個孫竟至今不肯交代其與漠丹有何聯系。”
“其他人犯就沒供稱過孫府和漠丹有來往?”
“回皇兄,沒有。”
“那孫府是否通敵,不就無從說起?”泰康帝又道,“朕聽說這個孫府是商賈之家,生意做得大,而大燕從未中斷與漠丹的貿易往來,孫府将生意做到北漠,并非異事。”
“皇兄,此事絕不止做生意這麽簡單,臣弟已命人查過浔州失蹤女子人數,至少有十一人,而孫竟曾交代過他将這些女子進獻給了漠丹大王,試問若孫府沒有通敵,僅憑一個商賈,如何能與漠丹大王有所來往。”
慕晴纭不知道這背後有什麽原因,但她聽出來了,泰康帝想幫漠丹說話,追根究底,是想減輕孫府的罪孽,這樣一來丞相也就和通敵沾不上什麽關系。
慕晴纭只知泰康帝信任李相,卻不知已經信任到即便有證據在,也想替李相開罪的地步。
“老七,這件事你慢慢查,朕不阻攔,等個水落石出,人該怎麽處置就怎麽處置,但是查清真相之前,切勿加上些莫須有的罪名。”
“臣弟知道。”
泰康帝這是在讓淩璟別往李相頭上加通敵的罪名。慕晴纭有些聽不下去了,是誰在他病重後為大燕默默付出了這麽多年?又是誰讓大燕有今天的強盛,不至于連四藩都壓不過?泰康帝不知道感謝淩璟就罷了,還這麽處處為李相說話。
泰康帝又道:“要怎麽處置李相,朕再想想,他在朝為官數十載,一直兢兢業業,如今會作出徇私枉法的事定有別的原因。”
淩璟不解:“別的原因?”
“朕聽說,他的妾室乃是那孫家的女兒,恐怕是那妾室蠱惑李相……”
淩璟即道:“皇兄,以權謀私的是李相,一個妾室就能左右當朝丞相,這是妾室的過錯,還是丞相之罪?”
慕晴纭眼看着又要吵起來,趕緊拉了拉淩璟的衣袖,又對泰康帝賠笑道:“陛下身體抱恙,還需靜養,晴纭和王爺就先告退了。”
慕晴纭随後拉着淩璟出了天晟殿,其實這件事不能怪淩璟,她總覺得如今這個泰康帝變得有點莫名其妙。
出了天晟殿,慕晴纭還是小聲說了句:“王爺,你不應該和陛下争。”
“本王知道你想說什麽。”
慕晴纭皺了皺眉,“那王爺還争什麽。”又忍俊不禁,“王爺不會是訓大臣訓習慣了,如今還想訓陛下吧,省省吧,走,回家。”她拉着淩璟的手腕,拖着他下了臺階。
馬車上,淩璟一言不發。慕晴纭也不知道這樁案子會以什麽結局,但現在看來,要讓丞相倒臺挺難的。
慕晴纭推了推他放在膝上的手,莞爾道:“別氣了,晚上我給你做好吃的。”
淩璟瞥了她一眼,“憑你一碗馄饨就想哄本王?”
慕晴纭抿抿嘴,“那再加一盤蟹腿春卷。”
淩璟雖然不言一字,她看見淩璟繃着的神色頓時松了。她忍俊不禁,原來哄攝政王也不需要多高深的辦法。
慕晴纭掀開車簾看了一眼,前面就是東市,她又對淩璟道:“一會兒王爺先回去,我約了朋友喝茶。”
淩璟忽然看向她,“朋友?就是你昨晚打算出去見的那個朋友?”
慕晴纭點點頭,“昨天有些晚了……”
“不是因為本王來了?”
“也有這個原因。”她道。
過了一陣子,慕晴纭又看向窗外,已經快到了,于是喊道:“停車。”轉眼看着淩璟一笑,“王爺先回去吧。”
她說完就起身準備下車,手忽然被淩璟拉住。
慕晴纭回頭問道:“怎麽了?”
“早點回來,別忘了你答應本王的事。”
慕晴纭笑了一下,拍拍他的手,“放心,不會忘的。”
淩璟松開手,放她下了馬車。畢竟他說過,她想做什麽就去做,沒有阻攔的道理。
但是那個選擇,她至今都沒有給個準話,就連醉了的時候都沒有。
慕晴纭走進請茶軒,徑直上了二樓,看見陸旻正坐在老位置等她。這還沒到下午,茶樓裏都沒什麽客人,二樓就着他一個。
慕晴纭也沒吭聲,去了就坐下,自己提起茶壺倒茶。
“晴纭。”陸旻看見她,頗為欣然。
慕晴纭莞爾道:“對不起,昨天出了點意外,讓你久等了。”又忙問,“說吧,找我來有什麽事?”
陸旻緩緩問:“晴纭,你在平京過得好嗎?”
過得好不好?慕晴纭想了想,開心的事有,不開心的事也有,比如剛剛在天晟殿發生的事就讓她很不開心,至今心裏還窩着火,于是她皺了皺眉道:“還行吧。”
陸旻又笑着說:“那如果有機會,你想走嗎?”
“走?去哪兒?”慕晴纭不解。
“回麓州也行,去欽州也成,總之是平京以外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