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渾身一顫,擡起頭來看着宋語墨身旁的丫頭,目光中露出怨毒來,她不就是有時候會使喚她們一下麽?這些小蹄子,竟然這般落井下石。
那小丫頭昨夜剛提拔上來,知道若是宋閣老出馬,芙蓉定是不能善了,也未多說什麽,卻不知宋語墨從哪兒打聽來的消息,見芙蓉滿面怨恨地瞪着自己,适才還沒有如何,見她這副模樣,當即便似也來了氣一般,硬聲道:“芙蓉姐姐若想要人說好,得多做些好事才好。”
芙蓉惱恨不已,可看宋語墨在跟前也不敢多說什麽,只垂頭痛哭,盼着宋語墨能心軟念及過去的舊情放她一馬,“奴婢知錯,以後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大姑娘饒命。”
拉裏拉雜地痛哭了好一頓,卻沒聽宋語墨有何言語,疑惑間擡起頭來住了聲,才見宋語墨一直都未瞧她,只是幽幽地看着窗外,沒了聲響才緩緩開口道:“這種事情你做了一次,就不要想着還有下次了。此次是我,下一次若還有人這般哄騙,許了錢財,你莫不是要把宋家都搭進去?”
她聲音不高也不狠重,卻是帶着一股淡淡的威勢,叫人心頭發涼。
芙蓉顫抖着不知道說什麽好,宋語墨卻緩緩地淡笑了一聲,“你的那些事情別人不說,你便當我渾不知情?”她不是不知道,只是那時心軟,想着不過一個丫頭頤氣指使了些,服侍自己還算盡心,又沒對旁人做什麽不道的事情,輕輕揭過也就罷了。
可眼下才知這丫頭眼皮子淺,又無什麽忠心護主的心思,了結了也就罷了。
芙蓉的身子顫得愈發厲害,似乎覺得眼下才剛識得宋語墨是何性情一般,當即不敢多說什麽,只是茫然地聽着,心頭只一個念頭,只怕自己活不長了。
宋語墨扭過頭去,盯着她的臉龐,目光中全然是不解的厭惡和背叛的憤怒,“眼下剛過了年節,到底是為了積福,不失人和,不傷你性命,可宋府你卻不能留了,去莊子上吧。”
到底多年的情分,不願親手結果了她的性命。
芙蓉當場怔住,瞧着宋語墨的模樣,半晌說不出話來,這懲罰不可謂不重,可是沒要了她的性命,又像是格外開恩,畢竟做出如此背主之事,死了也不過就是死了。
她滿心悔恨,怔怔地留下眼淚來,心中這才知道悔過和愧疚,不住口地念叨,“大姑娘,大姑娘,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宋語墨滿心煩亂卻不願意多聽,只說了這兩句話便站起身來往外走去。
門外日頭頗好,照在臉上頗有幾分暖洋洋的,身後的哀泣之聲綿綿不斷地傳了過來,門口侍立的老嬷嬷聽着動靜,微微嘆了口氣卻是沒說什麽。
大姑娘到底還是心軟,不過心軟也好,仁厚純正總歸是好的。
宋家的事情告一段落,宋閣老親去京兆尹府上送了罪狀過來,京兆尹與宋家先前有過幾分交情,比之劉志跟衙門裏頭的頭頭那不可同日而語,賣個人情何樂不為,當即拍板,将劉志細數了罪狀收監,判罰流放那是後話,有宋閣老在,決計不可能往輕了判的。
事出隐秘,且劉志被提上來的罪狀莫名其妙是擾亂京城治安,是個小罪名,可有了宋閣老的這些證據,判他是沒跑的。
京兆尹很痛快地就應承下來,因為當日被扭送上來的不僅僅是這個劉志,還有其他莫名其妙的事情得壓下去,要不然京城便是一陣騷亂。
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不過幾天,就有人傳了消息出來,說是自己聽二大姨家表哥的妻家表妹的堂姐的遠親姑姑家在衙門當差的女婿說的。
那一日不僅僅捉了擾亂治安的宵小,京兆尹的衛隊還當場撞破好幾場情事,元宵燈節嘛,都是大姑娘小夥子的,春心暗動私許終身的不少,也有幾家貴眷的女眷。
這事一出來,京兆尹的門檻都快被踏破了,無非是來堵嘴的,有的人家還好,見撞破了見對方并沒有什麽不能接受的缺點,當即便說是早就定了親的,好歹大面上是壓了下去;另有幾家發覺自家女兒幽會的可不是什麽好東西,大發雷霆,一面逼迫京兆尹封口,一面在家中血雨腥風。
這林林總總加起來也夠那劉志受的了。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眼下卻潇灑得緊,過了十五便過了年了,喜慶的氣氛松散下來,開始進行有條不紊的社會活動,寒冷一下去春日便像是踏着東風來的,頃刻間人們都像是骨頭都輕快了,換下了厚重的冬衣,穿上了春衣。
春寒料峭,枝頭微露新芽,河水解凍,魚也從裏頭冒了上來,一切都是生機勃勃。
鎮南侯府中,開始有條不紊地準備世子的婚事,世家大族要成親,那可是了不得的事情,一切都得安排妥當,更何況這是皇帝賜婚,嫁過來就是世子妃,那更是輕忽不得。
一時間蘇家裏外都熱鬧得很,蘇夫人半日中能接見不少管事,忙得不帶喘氣的,瞧着侯府之中一片熱鬧之中,南園之中氣氛略顯有些不大好。
杜姨娘站在內儀門口遠遠瞧着忙碌的情形,面色上十分難看,身旁的媳婦子扯了扯她的袖子,低聲道:“姨娘,站在這兒擋眼,莫叫人瞧見了。”尤其是這副表情立在當中。
杜姨娘狠狠地扯了一把袖子,口中怒道:“有什麽怕看見的,怎麽着?當日開了這門,今日我便不能站了。”
媳婦子面露難色,也不好多說什麽,只杜姨娘生氣歸生氣,腦子還算清楚,站了一會兒才不甘不願地轉身走開了。
回去的路上,杜姨娘恨恨地扯着錦帕,“有什麽好得意的?也不瞧瞧他的出息,也這般大張旗鼓?那要是我的兒子,我早就一棒子打死不認了!”
聽着這麽火爆的話語,媳婦子只恨自己耳朵上沒有安個開關,臉上卻還是低笑道:“姨娘教養有方,咱們銘少爺定然不會如此。”
提起兒子,就像是搔到了杜姨娘的癢癢,心中大是适意快活,頭都驕傲地揚起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