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直到火星燙到手指, 祁野才被痛覺拉回神。
他抽完最後一口,把煙頭扔到地上,鞋尖抵着碾熄。
笑道:“我聽說你們最近在招打野, 似乎不太順利啊。怎麽樣,需不需要我來救場?”
“報酬嘛……也很簡單。你要是低低頭, 求我跟你複合, 我這樣寵老婆的男人,可以一分錢都不要,保準明天就來Win報道。”
虞枝呵呵兩聲:“尼古丁把你腦子熏成臘味了?凍死比我找你複合更簡單, 你還是先去死一死吧。”
祁野有些委屈:“你別這麽兇嘛。”
“聽着傻逼, ”虞枝公式化勾唇,“我對你已經足夠溫柔了, 一個前任最好的品德,就是扮演死去的前任。”
“換做其他人在淩晨一點給我打電話,說這麽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話, 現在早就已經被我罵得狗血淋頭, 只恨自己沒有早點一頭撞死。”
“你罵我,還罵得這麽髒,”祁野說,“我可都錄音了,你再兇,我就去向聯盟舉報在役選手虞枝不文明用語, 到時候罰款下來,心疼死你。”
虞枝不為所動:“去吧。我知道你的銀行卡餘額和密碼。”
“……算你狠。”
祁野落荒而逃, 匆匆挂了電話。
虞枝收起手機, 沒急着回電競房,站在落地窗前遠眺着城市夜景, 眼底被遠處的霓虹映出複雜色彩。
直到游魚在後面喊他一聲,才回過神,笑了笑:“怎麽了?”
游魚試探性地問:“剛才是So……咳,也就是祁野的電話?”
“嗯啊。”
“我沒想偷聽,就是出來接水的時候,不小心聽了一耳朵。”
虞枝看到游魚捧着個馬克杯,還悠悠地飄着熱氣。
他笑得堪稱溫和,“沒事兒。”
“原來你們真談過啊……”游魚一直以為這不過只是外界的留言,和左牧雲分享八卦的時候,也是故意這麽說給他聽,為了刺激他的。
“陳年爛芝麻的事兒了。我前任是有那麽幾個,還有一個好像這幾天就要回國。但他們過得怎麽樣,說實話,跟我沒什麽關系,我也不關心。”
“這、這是自然,前任嘛,死了的就是最好的。”游魚幹笑幾聲。
虞枝看出他有話想說:“沒事兒,你問吧。都過去這麽久了,我的确是不太在意。”
八卦心人皆有之,他也有。
但虞枝本以為游魚可能是想問你們當初為什麽會分手這種有點無聊又狗血的問題,讓他沒想到的是,游魚問:“我聽到So說如果你願意,他可以轉會到Win來。我們不是正愁找不到合适的打野嗎,他打野技術那麽強,為什麽……”
“原來你是好奇這個。”
游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端起杯子想用喝水掩飾尴尬,但忘記是剛接的,瞬間被燙成一條泡在開水裏的死魚,五官痛苦地皺成一團。
虞枝失笑,去冰箱裏拿了瓶可樂給他:“你慢點兒。”
游魚灌了一氣,冰塊似的汽水兒從燙熟的口腔一路撫慰到胃裏,這才感覺到稍微好些。
猝不及防的,他聽到虞枝說:“你說So啊……他确實很強,也年輕,好好保持現在的狀态,至少還能以這種水平再打三年。如果他和小茍一樣,是螞蟻的主播,那我肯定早就親自上門邀請他來試訓了。”
“那……”你為什麽沒答應呢。游魚默默地想。
“他給我打電話時候的情緒有些不對勁,可能是CC內部出了什麽問題,以他的能力暫時還沒辦法解決。”
打電競的嘛,大部分都抽煙,祁野沒跟虞枝在一起之前也是個煙瘾少年,在一起之後被勒令戒掉了。電話裏虞枝聽得出他在抽煙,也聽得出祁野話裏話外的灰心和失望,就和……當初直到轉會期開啓,才知道自己被Win挂牌的他,所表達出的情緒一模一樣。
“他沒跟我說具體出了什麽事兒,但他那時候應該是有點無助的,所以才想得到給一個早掰了八百年的前任打電話。”
虞枝忽然問游魚:“你知道吊橋效應嗎?雖然這麽類比可能不太妥當,但祁野當時在那種情況下,能夠接觸到的只有我一個人,聽到的也只有我一個人的聲音,情感的天平難免會向我傾斜。人在情緒上頭的時候什麽事,或者什麽話都說得出來,祁野那麽說是一回事兒,但我該不該答應又是一回事兒。”
“在他腦子不清醒的時候答應,這是占便宜,他清醒了會後悔的。”
游魚認真聽完,心裏嘀咕道也不一定會後悔吧。
他總覺得“早掰了八百年的前任”只是虞枝單方面的認知,祁野究竟是不是這麽想的,還是另外一說。
“說得冠冕堂皇點兒就是君子不趁人之危,說得通俗易懂點兒,我不覺得一個大腦沒發育完全的弱智說出的話能信。”
“So要是知道你背後這麽說他,可能會連夜打車上門堵人。”
“随便他吧,又不是沒幹過。”虞枝随口道。
“啊?”游魚懵逼。他在不知道的時候錯過了什麽精彩劇情嗎?
虞枝拍拍他肩膀,笑道:“有點晚了,別練了,回去睡覺吧。”
被碰到的地方麻麻的,游魚昏亂地點着頭,雙腿不受控制地往前走,等出門後被冷風一吹,才忽然回過神來,遺憾還沒有和虞神互道晚安。
送走游魚後,虞枝又敲了敲電競房的門。左牧雲沒戴耳機,應聲回頭,投以一個詢問的眼神。
“小魚已經回去了,你也休息吧。明早還得起來做早飯呢。”
日常訓練已經挺累了,左牧雲還包攬了一日三餐。雖然有點壓榨童工的既視感,但沒辦法,虞枝實在被他的一手好廚藝拿捏。
虞枝在心裏寬慰自己:沒關系,給左年年發兩份工資,過年再發一個大紅包。
左牧雲聽話點頭,退了游戲,關掉電腦,站起身走到虞枝面前,對他說晚安。
“晚安。明早我想吃蝦仁蒸蛋。”
“好。”左牧雲又問,“虞哥和游魚哥說過晚安了嗎?”
“沒吧……?你的意思是我應該對隊友更有愛一點麽?”虞枝說着掏出手機,打算線上發句晚安祝福。
左牧雲攔住他:“沒事。就是問一下。”
“哦哦。”
左牧雲轉身,去自己的卧室,為這一點點小小的特殊對待,嘴角揚起些許微笑的弧度。
虞枝也沒有把兩個小隊員趕走後自己偷偷卷這種想法,小胖教練執教水平可能稍微平庸了點兒,但他很多話沒說錯:以虞枝現在的手部狀态來說,确實不再适宜像剛出道那會兒沒日沒夜沒命的訓練方式了。
他得向茍王謝思齊學習,适當放松自己。
唔……那就從每天十五個小時的訓練時長改到每天十二個小時好了。
虞枝就這麽愉快地獨自決定好。
他順手關了電競房的燈,洗漱後往床上一趟,本來該沾床就睡,但因為蝦仁蒸蛋,忽然想起個人來。
虞枝翻身,睡褲被卷上去,露出雪白微肉的大腿,在臺燈的白光下泛着瑩潤光澤。
他撥出去一個電話。
“Daddy~”
接到青年電話時,席舊池還在書房看合同——他其實早就能做完這項簡單的工作,但因為自身的一些病理性習慣,他将本該放在下一周處理的文件也一并批閱了。
在席舊池活了四十年的人生裏,除了虞枝這個如天外來物般的意外,着實有些無趣過頭,尤其是留學回來之後,更是只剩下了公司,和公事。
處理合同和文件很枯燥,但這是席舊池能找到的僅有的一點娛樂活動,因為其他的東西簡直比這些白紙黑字還無聊。
每當席舊池産生這種不可自抑的想法時,他的全部注意力就放在了——或者說只能放在當下正在進行的那一件事上,就根本無法停止,必須不斷地、不斷地重複着這一項工作,直到精疲力盡,身體發出警告,才會堪堪停手。
但今天的情況還不錯。這樣的狀況只持續了不到五個小時,就被強行打斷了。
有能力打斷的人自然是虞枝。席舊池不記得在這種念頭不可避免地産生時,虞枝打過來多少次電話。
他像一個宣布被刑滿釋放的囚犯那樣,頓覺卸下肩上幾十上百斤重得鐵枷,終于可以輕松惬意地呼吸。
席舊池慢條斯理地蓋好筆帽,将鋼筆放回原位,在做這項工作的同時,笑着問虞枝:“還在訓練?”
“你以為誰都像你啊工作狂。我很會享受生活的。”——指淩晨一點才結束訓練。
“手最近還痛不痛?你以前的理療師說過,盡量減少訓練量,對恢複更有利。”
虞枝無聊地咬着指甲,“好得很。”
這倒是實話。
和BW解約後,雖然每天都在帶着游魚和左牧雲訓練,這些天還總在試訓,但訓練強度遠不如在俱樂部的時候,甚至不如他平時直播上分。
席舊池點頭,看表情很滿意。
“有件事忘記跟你說。柏木是因為你在BW,我才去國外請回來的。但現在你已經解約,他也沒有必要再待在那裏,你有需要就随時叫他去。”
柏木,也就是那位直男隊醫,說是BW的隊醫,但日常工作內容最多的還是負責給虞枝做貼身康複師。
虞枝隔空給了席舊池一個飛吻:“年紀大點,就是比小男生會疼人,對吧Daddy?”
席舊池對這個飛吻欣然接受,但又頭疼這個稱呼。也教過很多遍了,這小孩就是不改。
或者說,在故意跟他使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