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在祁野說完之後, 剩下四個隊友，即使是一向活潑愛活躍氣氛的季随風也都沒說話，整齊而沉默地看着許哥。
許哥勉為其難地笑道：“忽然這麽嚴肅幹什麽, 沒你們想的嚴重。我向管理層提交過關于人員變動的意見，認為沒有必要更換首發名單, 他們也在重新考慮之中, 最後結果怎麽樣還不一定。”
但CC的隊員們卻并沒有為此感覺到放松。不從外面買人，說明管理層已經有看好的青訓隊員，随時可以提上來頂替他們的首發位置；沒有具體說明究竟怎麽安排人員變動, 說明任何人都有可能被下掉。
豪門強隊最大的優勢就是擁有豐富且龐大的青訓人才儲備, 也最看重成績，不要勉強滿意、也不要無功無過, 只要成績沒有達到他們想要的好，換教練、換隊員，什麽操作都幹得出來。
祁野沉默半晌, 緩緩開口：“讓你操心了, 無論他們最後考慮得出的結果是什麽，許哥，我不怪你。我知道你肯定努力争取過了，但管理層……”
他冷笑了幾聲，沒說下去。
季随風也忙舉手：“我也是我也是，教練, 你不用太有心理負擔，就算最後真讓誰走了, 比如嫌我太小不夠穩重, 我不會怪你的！”
盛開：“我也一樣。”
孫一寧：“別自責許哥，你也沒辦法做主。”
成希沒說話, 跟着他們點點頭。
許哥被這幾個小夥子弄得哭笑不得，心裏又暖洋洋的，感動道：“我不認可他們對你們的評價，我覺得，你們就是最完美的五人組。”
這次的會很簡單，也就只說了這麽一件事。雖然前途不甚明朗，但CC的隊員們還是抓緊每一分每一秒的時間訓練，散會後勾肩搭背地都去訓練室了。
剛剛看起來還很擠的小圓桌，現在就只剩下相對而坐的許哥和祁野。
許哥收拾着東西起身：“你一個隊長，不去和他們一起訓練嗎？”
他說完便轉身要走，祁野本來一直沒動靜，在許哥快走到門口時，忽然出聲喊住他。
“許大山，善意的謊言騙騙盛開他們差不多了，就不要再拿來騙我了吧？”
許哥暗道一句該死，不情不願地停下腳步，轉回身，掩唇咳嗽幾聲：“說了多少遍，不要叫我許大山。”
祁野聳聳肩，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好的，許大山。”
“……虞枝說得也沒錯，你越長大越不可愛了，希望小季不會學你的樣子。”
“有話好好說，不要随便提我前任，更不要随便岔開話題。”祁野坐着，看着許哥的時候雖然擡着頭，但許哥莫名覺得自己仿佛被鄙視了。
他冷哼幾聲：“老實交代，管理層究竟打算幹什麽——你別想着像剛剛那樣打太極糊弄過去，涉及到戰隊人員變動的大事，你不願意跟隊員說，至少也應該跟我這個隊長說說吧？”
“這不是怕影響你們心情和狀态嗎。”許哥撓撓頭，就知道這家夥不好搞，無奈的又坐了回去。
“能被這種破事影響到，我也就不配打DPL了。”祁野看着許哥，“說吧。不管什麽結果，我都承受得住。”
“跟你沒多大關系，他們再急功近利，也不至于把自己俱樂部頭部的明星選手下掉首發。”
祁野聽到最後，眉頭反而皺得更緊：“那就是針對小季他們？”
許哥嘆了口氣：“說是要做人員變動，但究竟怎麽變動更好，其實管理層也根本拿不準主意。因為你們五個人各自的操作确實沒有短板，場上配合也非常默契，換掉誰，會導致的後果都沒人能确定。”
祁野厭惡道：“這群人根本就不懂游戲，更不懂電競。就只知道眼饞別人俱樂部打造的人設和流量，不動腦子去照本宣科——哪怕CC并不比任何戰隊差。”
“這話你在我面前說說也就算了，千萬別拿出去說。你知道的，什麽明星選手冠軍選手，在這些人的資本面前不值一提。你得罪他們，誰會管你成績好不好，直接就把你從首發上拿下來，要麽坐冷板凳要麽去守飲水機，同樣的情況又不是沒有過。”
祁野嗤笑道：“CC早晚會毀在他們手上。”
“那也沒辦法，說破天，我們不過也就是個高級打工仔。光鮮亮麗都在臺前，臺後……算了。”許哥搖着頭，苦笑道。
“所以現在管理層的意思是，暫未确定把誰下首發，但這個人員變動是一定要做的。不是我，就會是小季他們。”
許哥點頭。
祁野說：“我知道了。”
他面無表情地起身：“我去訓練。”
許哥猶豫，最後還是沖着快走到門邊的人影，說：“你基本上是不用擔心的……別沖動。”
祁野腳步頓了頓，說了句“知道”，頭也沒回地離開會議室。
到最後只剩下許哥一個人，他抹了把臉，長長嘆出一口氣。
祁野到訓練室的時候，隊友已經開了一把游戲。小季餘光瞥到他坐下來，摘下耳機，好奇道：“許哥後面有透露點其他的嗎？”
盛開等人也都看過來。祁野想到許哥說的那些話，看着眼前朝夕相處的隊友們，心口莫名堵得慌。
心情平複許久。他一邊戴上耳機，一邊語氣平常道：“沒說什麽，只是讓我們好好訓練。”
季随風一臉“你看我像是相信你這鬼話的樣子嗎”的表情。
祁野冷了聲音：“許哥會努力争取的，其他不是該我們操心的事。”
“訓練。”
臨轉會期前管理層才向隊員透露出CC會有人員變動的風聲，這不是小事。負情緒壓在每個人心上，連着一晚上的訓練都不太順利。
祁野能夠很明顯地感覺到自己的心思沒放在游戲裏，在又一次漏掉炮兵之後，他很久沒犯過的煙瘾忽然竄上來。
很莫名。但在那一刻，祁野很想要抽一支煙，在嗆人的尼古丁裏吞雲吐霧，也……很想聽到虞枝的聲音。
所以西城半夜零下十幾度的鬼天氣，別人都縮在有暖氣的室內愉快打赤膊，唯獨祁野裹着CC的紅色隊服，倚在基地外面的牆壁，右手夾着煙，給通訊錄列表置頂的聯系用戶瘋狂打去電話。
不知道被挂了多少次，那邊才像是被吵得忍不下去了，終于接通。他笑眯眯地喊了聲虞隊，對方劈頭蓋臉回過來的第一句話就是“你他媽有病啊”。
“有受虐傾向算不算病？”祁野吞了口煙，聲音是帶着顆粒感的沙啞。
他笑着說：“就比如你每次都這麽兇，我還是忍不住想給你打電話，以及想見到你。”
那邊沒聲了半天。祁野臉上挂着微笑，耐心等着。
虞枝在游魚和左牧雲疑惑的眼神中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事，小聲做着口型：“我出去通透氣。”
等走到客廳的落地窗邊，才提高了音量，不耐煩道：“雖然我不知道這麽多人裏你為什麽偏偏找我留下遺言，不過跳樓的死法既難看又痛苦。不管是為了你自己的遺容遺表着想，還是為了廣大市民的心理陰影着想，我還是勸你找個其他更輕松隐蔽的死法。畢竟高空抛物現在也入刑了，你這條爛命沒了就沒了，不要跳下來的時候砸到無辜路人，否則你是萬死也難逃其咎。”
“你擔心我就直說，幹嘛繞這麽大圈，扯些有的沒的。”祁野忍不住笑道，“是有點風聲，不過那是因為我在外面抽煙，風吹的。不是天臺的風。”
虞枝沉默一瞬，冷笑着罵道：“傻逼。你給自己選的死法還不錯，凍死要比跳樓安全省事。”
地面上全是散落的煙頭，祁野被煙嗆得肺髒有點痛。他咳了幾聲，抱怨道：“雖然我不太喜歡你之前叫我祁隊，但也比傻逼好聽多了吧。我真有這麽傻逼嗎？”
虞枝正想說你就是傻逼本逼，還沒來得及出口，忽然聽見電話那頭的聲音似乎有些哽咽。
祁野低頭，背抵着冰冷牆面，很輕地喊了他一聲。
“虞哥。”
虞枝一怔。
祁野說：“拿不到冠軍，即便再努力，也不值一提是嗎。”
即使人人都說，CC五個人沒有短板，場上配合默契。
但他們沒有冠軍，不是真正完美的五個人。
他說：“我要怎麽做才能像你和……寧越那樣，輕輕松松，毫不費力地就可以拿到那麽多冠軍。”
Win王朝的中野雙子星達到的高度，是DPL所有中野的夢寐以求。在祁野作為正式隊員出道的第一天，他就發誓要超越他們的成就。
但事實上是，他打了這麽多年，從怪物新人到一個成熟的戰隊隊長，離這個目标依舊差得還很遠。
祁野自信自己所具備的打野實力，已經達到天花板了。他不知道自己究竟還差了什麽。
虞枝的聲音從話筒裏傳出來，被電流修飾過後有些失真，但在呼嘯的夜風和纏繞的煙霧中格外清晰，像是貼在祁野耳邊響起的。
虞枝說，“因為你缺了一個像我這樣的中單啊。傻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