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晴纭不是第一次和淩璟共乘一輛馬車，可拘泥的氣氛卻一成不變。她還是坐得離他很遠，要多遠有多遠。
“一會兒我能去送送我父王嗎？”慕晴纭終于忍不住問道。她覺得宜岚再怎麽講規矩，也抵不過主子的一句話。
“想去就去。”
慕晴纭這才有點兒欣然。
淩璟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言：“你想做什麽沒人會攔你，只要你覺得這樣做合适。”
慕晴纭皺眉，“我做的有不合适的嗎？”
淩璟瞥了慕晴纭一眼，不言一字。
她能感覺出那眼神中滿滿的都是鄙夷，她猜他大概想說這樣的事她幹了不少？
慕晴纭仔細想了想，要真說不合适的，恐怕只有當街狼吞虎咽吃包子那一樁吧。那怪不了她，主意是趙久霖出的，她也是被逼到絕路沒辦法了才選擇自毀形象。
難道還指臨江府的事？
慕晴纭埋低了頭，那件事真的挺丢人的。她腦海裏不禁浮現出自己那時落魄的樣子，忽然又想起一個人——馮雲婉。
她回平京之後還沒見過馮雲婉，不知馮雲婉回到馮府過得如何。馮府裏有個那麽厲害的馮夫人，雲婉會不會被嫡母欺負？
慕晴纭琢磨了一路，還是沒想出來該用什麽法子探探雲婉的近況，而馬車已經停在了宮門外。
這次進宮，她見到了病榻上的泰康帝。
泰康帝面色看起來還算紅潤，想來是病情有所好轉，只是意識還不怎麽清醒。泰康帝虛睜着眼看了看她，顫顫地喊了聲她的名字。
皇後招手，示意她到床邊來。
慕晴纭走過去，站在床邊，讓泰康帝仔仔細細地看了看。
“本宮之前還跟陛下念起郡主長大了，沒想到這麽快就成了一家人。”皇後笑着，可語氣并不怎麽高興。
慕晴纭看見泰康帝笑了，不知是因為見到她而高興，還是因為淩璟的取舍有利大燕而高興。慕晴纭以為，為君者所想，大概是後者吧。
她和淩璟從寝殿中出來時，正好碰見了前來請安的太子淩重睿及其側妃劉素萱。
從前慕晴纭同情劉素萱所嫁之人非其所願，不知現在正盯着她看的劉素萱是否也在同情她？
“見過皇叔。”淩重睿拱手，轉而看向慕晴纭時，遲疑了一下才喊道，“皇嬸。”
淩重睿的眼神裏已經沒有了當年的敵意，從她來京城見淩重睿的這幾面來看，淩重睿的性子變了不少，從前還愛使點壞，如今一門心思都在玩樂上，挖坑設計陷害人這等事都不屑為之。
淩璟只是點了下頭便移步離開了天晟殿，一句話都沒說，連句問候都沒有，這倒是出乎了慕晴纭的意料。原來淩璟不怎麽在意這個侄兒，但對淩重譽卻不錯。
慕晴纭緊跟在淩璟身後，淩璟似乎有意加快了步伐，她緊趕慢趕，保證不離一丈。
“王妃娘娘。”
對這個稱呼，慕晴纭一時不太适應，過了片刻後才反應過來是有個宮女在叫她。
宮女走來，對他們二人行禮後到：“舒嫔娘娘請王妃娘娘一敘。”
慕晴纭看向淩璟，不知道她該做怎樣的決定才算是合适。
淩璟似猜到了她想說什麽，腳步不停，徑直往宮門走去，“你若還想出城的話，速去速回。”
“那我改日再去探望舒嫔娘娘，今日還有要事。”慕晴纭說完趕緊跟上去，随淩璟一同出宮。邊走又邊望了望天色，不知能否趕上。
方才她征求淩璟同意時宜岚在馬車外沒聽見，現在聽說她要出城，宜岚随即提到了接見女眷的事。淩璟只說了“改明日”三個字，宜岚便聽命，另找來一輛馬車送慕晴纭去城外。
馬車在慕晴纭的催促下行駛得飛快，她望着窗外駛過的風景，說不清是喜是憂。
慕晴纭在城門口等了一陣，等來了鎮南王府的車駕，看見她爹的身影從馬車上下來，慕晴纭紅了眼眶。
慕長豐笑着走近，又端立拱手：“王妃娘娘。”
“慕老頭你做什麽！”慕晴纭惱火，一把按下她爹的手，她怎麽受得起這個禮！又邁上前一步擁抱她爹，“爹，你要好好保重。”
慕晴纭哽咽了，平複了情緒後繼續叮囑，“別喝那麽多酒，還有，無論哥哥做了什麽讓你生氣，你都不許打他。”
“爹知道。”慕長豐又語重心長地說，“丫頭，平京不比麓州，以後不可再任性。”
慕晴纭趴在父親肩頭蹭着眼淚，小聲道：“你放心，我不會給咱們慕王府丢臉的。”
慕長豐長嘆了一口氣，輕言：“丫頭，是爹對不起你，讓你身不由己……”
慕晴纭把頭埋在父親肩上，使勁搖了搖：“不關你的事。”
一旁的沈姑也抹起了眼淚，“郡主就讓奴婢留下來吧。”
“不行，沈姑你得回去，府裏有你在我最放心，替我好好照顧我爹和姨娘們。”
慕晴纭叮囑了沈姑幾句後便扶着她爹登上馬車。
匆匆再見，匆匆離別。
慕晴纭目送着冬陽下的車馬漸行漸遠……消失不見……
她舍不得轉身，舍不得進城門，一直眺望着車馬離去的方向，直到宜岚開口說該回去了，她才登上了回平京城的馬車。
馬車穿過街市，行人紛紛退避，一路暢通無阻。慕晴纭掀開車簾看了看外面，這條街她曾逛過數次，前邊兒的請茶坊是她和陸妍常去的地方。
馬車行至請茶坊門前時，慕晴纭喚了聲“停車”，接着不顧宜岚的勸阻，執意走下馬車進了茶坊，且讓宜岚和如意在一樓等候，不必跟着她上去。
慕晴纭走上樓梯，見欄杆邊的趙久霖眯眼一笑，“慕兄，現在要見你一面真不容易。”
方才她看見了趙久霖在樓上朝她招手，她才命人停的車。
慕晴纭走到桌邊坐下，邊給自己沏茶邊說：“有什麽不容易的，我又不是被人給綁在明王府了，以後派人捎個口信，咱們就在這兒見面。”慕晴纭端起茶喝了一口，又沉着眸子問，“阿妍去哪兒了？”
“這個你應該問他。”趙久霖指了指走上樓來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