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素萦倒也不惱,淡淡沉下眸子,俯身拾起手絹拿在手裏,繞着手絹道:“我的好妹妹,你不是說李夫人讓你要做大家淑女嗎,這可不是淑女所為。”

“淑女又怎樣,不懂規矩又怎樣?”陸妍一掌拍在桌上,“她慕晴纭是大家閨秀嗎。”

“可像馮雲妁那樣的大家閨秀,也不見得招王爺喜歡。”劉素萦踱了幾步,又嘆道,“聽說自從王爺成親後,馮雲妁一直郁郁寡歡,如今連平京城都待不下去了,昨日去向皇後辭行,說是要回故裏住些日子。”

“她只是命不好,李相說了,王爺想權衡四藩,要娶的只會是藩王府的女子。”

“這麽說來,妹妹倒真是可惜,同為郡主,怎麽就被慕晴纭搶了先。”

“她當初虛情假意欺騙我,打着幫我的旗號在王爺面前獻殷勤,讓王爺只知有她,不知我。”陸妍繼續裝配糕點,淡淡道,“要是她沒了,就輪到我了。”

“可我聽說你王兄也喜歡慕晴纭,你與我對付她,小王爺那邊你怎麽交代?”

“父王安排王兄進了兵部,他公務繁忙,暫時無暇顧及慕晴纭,但咱們得趕快,等我王兄閑下來,咱們再想動手,就不容易了。”

劉素萦愁眉苦臉地說:“這次咱們費盡心思卻讓慕晴纭逃過一劫,你容我好好想想,還能讓慕晴纭如何?”

年節,本是一年中最重要的時候,也是皇城裏最熱鬧的時候。今年的年節因劉素萦滑胎而添了幾分哀傷,除夕夜宴的氣氛又因明王夫婦雙雙缺席而顯得異常。

慕晴纭被罰在奉先殿思過已有一月,起初她仍住在王府,每日清晨趕入宮中,在奉先殿一關就是一日,等太陽下山,再踏着月色回去王府歇息。

天氣越來越寒冷,她常冒着風雪奔波于皇宮和明王府間,後來惠貴妃向皇後提議讓她住在宮裏,慕晴纭便搬入皇宮,暫住在舒嫔的長熙宮,因為這裏離奉先殿較近,也是貴妃的考慮。

趙久霖從貴妃那兒得了慕晴纭受罰的消息,借着進宮探望貴妃的機會曾來長熙宮找過慕晴纭,但慕晴纭沒有見他,只讓淩重歡去告訴他自己很好,還叮囑他要瞞着陸旻。

她被罰已是事實,讓陸旻知道也只會讓他徒增擔心,她也不希望陸旻動用陸王府的勢力來幫她,因為貴妃跟她說過,趙久霖和陸旻如今雖然在平京為官,但他們還是四藩的人,朝廷不會放心。

藩王府的人在平京越安分則越安全,越活躍則越會引起朝廷的警覺。

明王府裏,此夜尤為凄清。

漫天的小雪紛紛揚揚,池面結了冰,依稀映出廊檐下挂的紅燈籠。

池邊只影寂寥,一杯熱茶在他手中漸漸涼卻。

除了那些燈籠,阖府上下,沒有半點年節的氣氛。

年複一年的獨來獨往,淩璟早已習慣,今年,心中卻無端生出孤寂之感。

“你就不能信我一次?”

她那日執着的眼神一直存留在他心裏。

他對諸多的事都漠不上心,卻不經意地記得她的很多,不抗拒地去想起,像是把她的存在當做了習慣。她不在,反而會覺得少了些什麽。

元朗拿着急奏走來,卻見主上深夜一個人坐在外面,這樣的情形,反正他從沒見過。

“王爺,工部急奏。”

淩璟接過奏折。

元朗覺得反正朝廷的事很難讓主上這麽走神,而且這段時日,就算是朝政大事,也難以讓主上像從前那樣上心。

他忍不住說了句:“王爺若是想念王妃娘娘,不如明日就接娘娘回來吧。”

元朗話音剛落,只見主上翻奏折的手忽然頓住,他趕緊住口,差點忘了,主上的心思難猜,但有時看破也不能說破,比如現在。

好在主上并未怪罪,頓了片刻便借着燭光看起奏折來。

長熙宮裏,舒嫔母子三人都去了長慶殿赴宴,只有慕晴纭一個人留在寝宮裏。

皇後那道旨意,說的是無心之失,還不是将劉素萱流産的矛頭直指向了她。

如今她日日都在奉先殿思過,在別人看來她早就成了淩家的罪人。

時間久了,這些她都可以不計較,她在乎的是他怎麽想。

可是,自那日之後,他們再也沒有見過面。

一本《大燕國志》她已抄寫了一年多,這道原本的罰令,竟然成了打發時日的消遣。

“娘娘,夜深了,早些歇息吧。”宜岚勸道。

慕晴纭搖了搖頭,執筆疾書,片刻也不曾停下,似想用抄書來麻痹自己,讓自己忘記這本該是個和親人團聚的日子,而她卻有家不能回。

這個年,過了跟沒過有什麽分別。

初一清晨,雪停了。

今日是女眷和嫔妃去帝後那兒請安的日子,慕晴纭以還在罰期為由,沒有出席。

慕晴纭從奉先殿回來時覺得今日宮中尤為熱鬧,但這與她何幹?

樹欲靜而風不止,一路上她遇見的人不少。女眷們紛紛行禮,她從中間走過,沒看過兩邊的人,但她知道這些行禮的人裏,不乏有表裏不一的,明着對她客氣,實則将她當做了笑話。

宜岚忽然提了句:“娘娘,王爺今日應當會去天晟殿。”

慕晴纭停下腳步,擡頭一望,這條路正是從天晟殿和昭華宮出宮的近路,她站了片刻,轉身走入另一條宮道,走了段距離,卻放慢了腳步。

接着,每一步都是遲疑。

有些話是不是說開了就好了?

轉瞬後,她又不想見……

複雜的心緒交織,她已漸漸走遠,最終還是沒有回頭。

“娘娘應該……”

慕晴纭即道:“宜岚,我知道你想說什麽,讓我再想想。”

這條路要繞行禦花園,其他地方熱鬧,禦花園卻冷冷清清。

上天總是愛和人開玩笑,有些不想見的人,躲得過一個,卻躲不過第二個。

皇後在前面。

大冷的天,剛接受了嫔妃們朝拜的皇後竟然一個人來了禦花園。

皇後離她不遠,且已看見了她,這叫慕晴纭沒法躲。

慕晴纭沉着眸子走近,只覺氣氛越來越尴尬。

其實那天的事漸漸淡了,她不記得皇後那日說過些什麽,總歸是鬧得不愉快。

慕晴纭輕輕一欠:“見過皇後娘娘。”

皇後也微沉下眸子,像是有些不知該怎麽面對,只小聲道了句:“無須多禮。”

慕晴纭一言不發,皇後也不知該說什麽,寒風給這寂靜的氣氛更添了幾許不自在。

“宮裏可還住得習慣?”

慕晴纭點了點頭,只是客氣道:“多謝娘娘關心。”

皇後又輕言:“要是有什麽缺的,盡管來告訴本宮。”

慕晴纭颔首,她和皇後從前便不親近,上次的事之後更是疏遠到了極致,不過皇後此時的态度倒在她的意料之外,這很難讓人想到皇後那日是怎樣的不近人情。

皇後與慕晴纭寒暄了幾句便讓慕晴纭離開了,又望着她的身影,長長地嘆了口氣。有時天意就是這麽弄人,她拼命想拉攏的人,卻都在離她遠去。

慕晴纭是如此,馮府也是如此。鳳冠在首,難解心憂,兒子的前程越來越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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