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夜的雨。
陸王府裏四處都很安靜,唯有廳堂前跪着一個渾身濕透的人,在雨中大喊:“王兄,我知道錯了……”
“郡主這次真不應只顧着私仇報複榮寧郡主,世子喜歡榮寧郡主,郡主不是不知道,郡主這樣做,無非會讓世子也跟着犯險。”莫楓打着傘走來。
“父王不是讓王兄放下兒女私情,先成大業嗎?”
“那郡主呢?”
“我……”
“王爺收養郡主,給了郡主錦衣玉食的生活,費心栽培郡主,還讓李夫人教導郡主如何在宮裏生存,如今是郡主該報養育之恩的時候了,郡主怎可為一己私利而置安東王府安危于不顧……”
陸妍怔怔道:“我只是想得到我想要的。”
“如今四藩都是朝不保夕,郡主有想要的,不能助王爺成大事後再取?”莫楓勸道,“連世子都明白的道理,郡主怎會不知?”
“我知錯了,莫楓,你快去求求王兄,求他別告訴父王……”陸妍無助地求着。她只不過是父王以“女兒”的身份養的一個細作,安東王府的細作要的是聽命和忠誠,但凡抗命,都不會有好下場……
“世子得知郡主屢次壞了李相的計劃,正在氣頭上,奴才不敢打擾世子。”
“我沒有壞他的計劃,李相讓我接近劉素萦,讓我利用劉素萦,離間劉馮二府,我做到了。”陸妍接着說,“那劉素萱的父親和馮夫人才是親生姐弟,劉素萦害劉素萱流産,只要是時候把這件事宣揚出去,劉總督家就沒臉再依附馮府,就能為父王所用。”
“可郡主卻多此一舉,拉了榮寧郡主下水。”
“反正都是滑胎,反正都是讓劉素萦下藥,反正都是要逼大皇子交權,那讓馮雲婉撞還是讓慕晴纭撞都一樣。”
“郡主還不明白,世子想要的是榮寧郡主,郡主萬不可傷了榮寧郡主。”
“我知道,我真的知錯了,我不會再對慕晴纭下手,今後只會盡心盡力助父王成就大業。”
廳堂的門猛地一下開了,陸旻出現在門前,手裏提着讓陸妍駭然的東西。
陸旻拔了三尺青鋒出鞘,直指着陸妍。
“王兄,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陸妍跌坐在地上,拼命地往後挪了挪,臉上水痕交錯,讓人分不清哪些是雨,哪些是淚。
“父王養你多年,是讓你為安東王府效力,而你呢?”
“我知道……我知道……我這一身的本事都是父王賜的,知道自己該怎麽做。”陸妍連連搖頭,“我再也不敢了。”
陸旻提劍走近,一劍刺向陸妍,劍尖在離其脖頸一寸處停滞,“再敢逆我,不等父王發落,我先殺了你!”
城外別苑,這一夜,至關重要。
桌上的燭火搖曳,慕晴纭凝望着,輕咳了幾聲。
“娘娘不必擔心,奴婢已傳出話去,魚會上鈎的。”
“宜岚,是不是每個人在宮裏待得久了,都會使些心機。”
“人性本善,沒有誰生下來就會同人明争暗鬥,不擇手段都是被逼的,有的是為了權勢,有的是為了活下去。”宜岚嘆道,“有些人壞事做盡,雖然萬般皆錯,但他們有一點沒錯,那就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庭院漆黑,行人匆匆。
劉素萦披着披風,從頭到腳遮掩得嚴實,獨自撐着傘朝那坐在石桌旁的身影走去。
“你不知最近風聲有多緊,還敢讓本嫔出宮?”
“嫔主,奴婢為嫔主做了這麽一件大事,嫔主就不該親自來獎賞奴婢嗎?”
“本嫔給你已經夠多了,你還想要什麽獎賞!”劉素萦憤然道,“你這賤婢,竟敢拿告密要挾本嫔,逼本嫔來見你,要是本嫔今日被人瞧見,你也別想活着出去!”
“嫔主要是沒做虧心事,還會被奴婢要挾嗎?”如意伸手,将一個小包袱攤在桌上,“這些就想打發奴婢?”
“你還想要什麽,你的差事辦成了嗎?本嫔要你除去慕晴纭,可現在明王回來了,慕晴纭不僅死不了,本嫔還得提心吊膽,你這賤婢非但不知自保,還敢邀功!”
“可奴婢為嫔主冒了那麽大的風險……”
“你不過是教唆慕晴纭寫封手谕而已,這有什麽風險?”
“奴婢雖只助嫔主做了這一件事,可奴婢知道的不止這些,幫嫔主隐瞞,奴婢也得擔風險。”
劉素萦頓時娥眉緊蹙,“你還知道什麽?”
“太子側妃滑胎的真相。”如意不緊不慢地說。
“你敢污蔑本嫔!”
“奴婢還沒說真相是什麽,嫔主着什麽急。”
“你有證據嗎?”劉素萦頗為不屑地哼笑了聲。
“嫔主為了陷害王妃,真是煞費苦心,早在劉側妃滑胎的前一個月起,就在側妃的膳食中做了手腳……”
“住口!”劉素萦惱然,“誰告訴你的?”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貴人要是怕奴婢說出去,就得拿出些誠意來。”
“你還想要什麽?”
“百兩黃金。”
劉素萦一愣,緩緩挪過眼盯着如意,“你這賤婢胃口倒是不小,本嫔才多少俸祿,上哪兒去給你找百兩黃金。”
“那奴婢只好把嫔主用五行草令劉側妃滑胎的事捅出去了。”
“本嫔用的是紅花,哪裏用了什麽五行草!”劉素萦慌亂中吼道,回頭想了想婢女的說辭便平靜了下來,揚唇冷笑,“一切都是你瞎猜的吧,不過你今日敢要挾本嫔,便已活不過明日,讓你死得明白也無妨。”
“是不是奴婢瞎猜的已經不重要了,嫔主的千兩黃金奴婢也指望不上,奴婢要的只是活命。”如意說完便起身,丢了傘,面朝身後的屋子跪了下去。
本來漆黑的屋子頓時亮起了燈,門開了,堂前正坐的人臉色鐵青。
劉素萦吓得臉色煞白,愣在雨裏,不知所措。
“枉本宮對你如此信任,你竟然歹毒至此!”皇後已是盛怒。
“皇後娘娘,這不是真的,是這賤婢冤枉嫔妾。”劉素萦跪下,怔怔搖頭,“不,這根本就是個局,是你這賤婢設的局!”
“久走夜路必闖鬼,惡有惡報。”
慕晴纭撐着傘從庭外走來。皇後這些日子一直都想見她,她避着不見反而讓皇後心急了,所以只要她開口,請皇後來趟城外別苑不是問題。
不過在場的,還不止皇後一個。
慕晴纭看向皇後身邊站着的人,“太師大人也聽清了?”
馮太師埋頭拱手。
慕晴纭心裏的石頭落地。
僅一個皇後聽見還不足以讓她放心,劉素萦那個爹的官位不小,沒個朝廷重臣作證,萬一泰康帝又像包庇李相那樣包庇怎麽辦?所以她就讓淩重譽想法子請了馮太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