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素萦魂不守舍的坐着,看見黑暗中走來的人影,頓時來了精神。

她從坐榻上爬下來,沖到陸妍面前,“你不是說只要我抗下所有的罪過,就能保我不死嗎,你得言而有信。”

“姐姐不用急,既然姐姐沒将我吐出去,那姐姐這條命就不會丢。”

劉素萦這才平靜下來。她知道陸妍這個人沒什麽大智慧,但還有些本事,筆記陸妍背後還有安東王府和相府,如今除了陸妍,還有誰能保她一命,這些罪她不想擔也得擔。

“我替妹妹瞞着還不周全,那個叫如意的賤婢,不是妹妹去聯絡的嗎?”

陸妍猜到了劉素萦會這樣問,樂意解答她的疑惑:“她從前認識我,所以我去見她的時候格外小心,她不知有我,只知道有姐姐你。”

劉素萦勾唇一笑,像是在嘲笑自己。她被關在這間寝宮裏出不去,無意中也想了明白了很多。有些主意雖然是陸妍所提,但陸妍從來沒有自己動手做過什麽,無論是下藥,還是出面整治慕晴纭……都是她在做。

如今細細想來,她發現陸妍才是最懂得自保的人,哪怕東窗事發,陸妍還能用要挾她的方式,全身而退。

她竟然被陸妍一個小妮子當了刀使!

劉素萦的眼中全是憤懑與不甘,陸妍看出來了,而且覺得劉素萦沒什麽好不服氣的。劉素萦這樣的千金小姐,打小學的是琴棋書畫詩詞歌賦,而她呢,只學過怎麽當一個細作。

細作既要懂得如何從危險的地方拿到有用的東西,又要懂得掩飾自己,只要身邊有可以利用的人,她又怎麽會親力親為呢。

次日,慕晴纭起了個大早,聽說淩重譽來了,正和他皇叔在疏影臺議事。她沒什麽事做,就在院子裏拾掇拾掇花草。

宜岚從外面回來,腳步本來有些急促,但看見慕晴纭後就停住了,一言不發地站在她身後。

“怎麽了宜岚?圈禁的事都安排好了嗎?”

“娘娘……”宜岚頓住了,沉了口氣才道,“如意死了。”

慕晴纭一剪剪了下去,帶着花苞的枝幹墜落,砸在地上,驚起細塵,最初塵歸塵土歸土。

“怎麽會?”慕晴纭有些難以相信。

“奴婢一早去了別苑,發現如意已經吊死在房中。”宜岚又道,“守門的家丁也不知她是何時自盡的。”

慕晴纭沉下眸子,細心打理着那株海棠,只想着這大概就是生死有命吧。

“算了,就當做是天不饒她,是她罪有應得。”慕晴纭故作平靜,可語氣卻有些沉重。

就算如意不死,她也不會再還如意自由,死對如意來說,反而是一種解脫。

疏影臺裏,淩重譽拱手禀道:“父皇已賜劉貴人自缢,皇後也将那些污蔑皇嬸的奴才處決。”

淩璟直問:“曹膺的下落追查得如何?”

“重譽來,正是想和皇叔商議此事?”

“這個時候還來商議,你沒派人去追?”

“重譽已将城內重新搜了遍一無所獲,确定曹膺已經逃出城外,但要出城追捕,還需派個合适的人去。”淩重譽頓了頓,又禀道,“陸世子托重譽代他向皇叔請命,求皇叔準許他前去追捕曹膺。”

“他去?”淩璟進而問,“你覺得合适?”

“一日抓不到曹膺,真相就一日難以揭開,到底是晉國人劫走了曹膺,還是李相放的人便無從查證。”淩重譽又道,“重譽以為,陸世子是最合适的人選,畢竟這件事牽扯上了皇嬸,以陸世子和皇嬸的交情,陸世子一定會全力追捕曹膺,找出幕後主使。”

“啓禀王爺,府外有人送了這個東西來。”元朗走入,手裏拿着一個木盒奉上。

淩璟接過,打開看了一眼,問:“誰送來的?”

“屬下不認識,他告訴守衛說有人托他将這些轉呈王爺,至于盒子裏裝的是什麽,他也不知道。”

“人在何處?”

“此人留下東西就走了,屬下已派人去追。”

淩重譽惑然問道:“皇叔,那是什麽?”

“沒什麽。”淩璟将木盒随手放在書案上,看向淩重譽,“本王不管你派誰去,倘若抓不到,本王唯你是問。”

“重譽領命。”淩重譽拱手。

悠若居裏安靜極了,婢女們斂聲屏氣地侍候在院子裏,沒有一人敢說話。

慕晴纭修剪着花枝,本來沒多少,她卻剪了一上午,要是停下來,就會想起那些不想想的事,心裏悶的人喘不過氣。

她來平京不過一年多,卻活得跌跌撞撞,比她在麓州活了五年都累。天子腳下,勾心鬥角,真是什麽幺蛾子都有。

慕晴纭拿着花枝把玩,不禁有感而發:“還是麓州好啊。”

“娘娘從前的日子一定過得很開心吧?”

“是啊,就算麓州的天塌了都有我爹撐着,什麽壞事都落不到我頭上,從前我見過的最糟糕的事,就是街上的百姓為了一點雞毛蒜皮大打出手。”慕晴纭沉眼一笑,喟然,“而平京……好像沒有最糟糕的事,只有更糟。”

慕晴纭說完,餘光看見周圍的侍女在行禮,擡頭才發現淩璟站在門口。

“王爺。”

淩璟邊朝她走近邊道:“陛下賜了劉貴人自缢,京南總督教女無方,官降三級,而宗安府卿已革職流放,如今只剩下一個被停職的李相,等抓到曹膺,本王再和陛下要個說法。”

淩璟告訴她這些,好像讓她所受的委屈都得了寬慰,心裏的不平都了了,沒有盼的,也沒有恨的,空空的。

“至于宜岚丢失令牌一事……”

宜岚跪下請罪:“是奴婢的疏忽,讓娘娘受了這麽大的委屈,奴婢甘願領罪。”

慕晴纭邊扶起宜岚邊道:“我不怪宜岚,何況宜岚有過也有功,功大于過,應該賞。”

“你的侍女,你說不罰就不罰。”

“那我赦她無罪。”

宜岚笑道:“謝娘娘。”

淩璟随後吩咐:“給王妃收拾東西。”

慕晴纭一愣,“收拾東西,去哪兒?”

“你說呢?”

慕晴纭沉眼盯着手裏的花,又緩緩看向淩璟,笑說:“王爺不會是想休了我,攆我回去,好另娶個賢良淑德的王妃吧?”

淩璟沒有回答,而是反問:“你不是想家?”

“是想……”

慕晴纭話還沒說完,卻見淩璟沒再說一個字就轉身走了,連個準話都沒有。

慕晴纭皺了皺眉,她想家,淩璟就讓人收拾東西……這是真要讓她回家?

她說不出是高興還是難過,只覺這兩種情緒在心裏交織,讓人心裏很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