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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啓平牽着安妮走沒多遠,安妮忍不住悄悄回頭望過去,見唐川正脫下自己的外套給向子瑩披上。

“看來他們倆的關系不只是教授和助理這麽簡單呀。你有沒有看見剛才唐川手裏拿着的是什麽?”

“怎麽,你也是用那個牌子的嗎?”

安妮沒好氣地在趙啓平胸口捶了一下。趙啓平笑着呼痛。

“願意幫女人買這些東西的,才是真正的好男人!”

“你以這樣的标準來評價一個男人的好壞,太不客觀了。”

“那應該怎樣評價呀?”

“我今晚用行動來告訴你。”

安妮又是一拳捶在趙啓平胸口,其實力度不大,但趙啓平仍捂着胸口假裝很痛的樣子,“現在就這麽兇了,以後還得了?”

“誰叫你胡說八道。”

“哪有胡說,明明你聽着就是很開心的樣子。”

安妮氣煞,論鬥嘴她就是贏不了這個趙啓平。趙啓平也識趣地見好就收。

“好啦,你最溫柔賢淑了,先回去吧,這袋東西好重啊。”

趙啓平要牽安妮走,安妮卻仍然停在原地,“等一下!”

安妮眨眨眼故意問,“你剛才跟唐川介紹我是你的誰呀?”

趙啓平舉起牽着的安妮的手,理直氣壯又理所當然地,“女朋友呀!”

“就這樣了?”

安妮嘟嘟嘴,似乎不是很滿意趙啓平就這樣承認了他們之間的關系,這一點都不浪漫嘛。雖然,他們昨天都經歷了難忘的一晚。

“我都已經是你的人了,你還不滿意?”趙啓平一臉委屈的樣子,又湊到安妮的耳邊壓低聲量,“要不,今晚再好好地服侍你?”

安妮臉一紅,她甚至可以感覺到趙啓平那誘人的氣息,在輕拂着她的耳朵,然後趙啓平快速地在安妮的臉頰親了一下。兩人顧不得就在路邊,還有趙啓平手上的那一袋食材,緊緊地相擁親吻。

安妮跳上趙啓平的背,要趙啓平背她回去。兩人笑笑鬧鬧地來到電梯間,卻赫然看見明誠在等着。明誠走上前喚了一聲趙醫生。

“你在等我?”

“方先生的腳康複得差不多了,為了答謝你,方先生已經以個人名義給醫院的骨科捐了一批醫藥器材。”

“他應該知道,我不需要他這麽做。”

“你也應該知道方先生的意思。”

“對不起,我不懂。”

“方先生已經把那個司機辭退了。他希望這件事就此結束。”

“這件事應該怎樣結束,本來就不是我能夠決定的。”

明誠一愣。他還不知道筱敏差點被拐走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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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誠走進工廠。他已經能夠自由進出密室了。這個時候的密室裏沒有其他人,除了黎雅曼和方鴻,還有張偉。

張偉戰戰兢兢地站着,垂着頭不敢直視方鴻,方鴻卻是一臉不滿,明誠很少看見方鴻這麽生氣。

“都一把年紀了,做事還是這麽沖動!我早已經派阿誠去做事了,現在你這麽一鬧,還怎麽補救?萬一警方要追查起來,牽扯到我這裏,你知道有多麻煩嗎?”

當年張偉因為妻子患了腎病,需要一大筆醫藥費,才铤而走險要拐走筱敏姐弟。把筱敏的弟弟賣了以後,張偉跟妻子躲在鄉下好幾年,可是過後張偉的妻子還是病逝了。後來他跟了方鴻,主要負責聯絡緬甸的毒販,直到最近張偉覺得年紀大了想退休,方鴻才讓他回來當司機,沒想到竟然會遇上筱敏。

方鴻原本可以不管這事的,但張偉苦苦哀求,念在他為自己賣命多年,方鴻便想着先堵住趙啓平的嘴,然後在表面上假裝辭退張偉。至于那個筱敏,其實沒有證據可以證明他就是當年的張大叔,所以筱敏本來并不算是個威脅。可是他低估了趙啓平,更沒想到張偉私自找人教訓筱敏,還惹上了季白和李熏然。

“阿誠,你怎麽看?”

明誠搖搖頭。給季白和李熏然盯上了,肯定棘手。剛才趙啓平還告訴他,筱敏也不會輕易罷休。現在只有暫時讓張偉消失,讓他們找不到他。最後方鴻決定讓張偉回去雲南邊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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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過去了。這天熏然照常回來醫院做複健,筱敏依舊陪着他。熏然第一天回醫院複診的時候,筱敏就特地過來陪他。接下來每次複診或做複健的時候,不管筱敏有沒有上班,她都會準時來到,漸漸地這已經是他倆之間的一種默契。

複健的過程其實一點也不輕松,每次看着熏然咬着牙冒着冷汗,依然忍痛堅持着,筱敏就覺得心疼,可是她能夠做的也只有陪伴和鼓勵。有些痛你必需面對和承受,這是讓自己變得更好的代價。熏然總是這樣跟筱敏說。

今天是熏然最後一次到醫院做複健,他的腳康複得很理想,走路已經不需要拐杖了,只是還不能有快跑等較激烈的動作。這本來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但筱敏和熏然的心情卻是莫名的低落,夾雜着一絲絲的不舍。兩人面對面在醫院的食堂裏坐着,竟然沉默了。

“我以後還可以來找你嗎?”熏然終于鼓起勇氣把這句話說出口,他知道這一次如果再不說,他一定會後悔。

“當然可以。”

筱敏微微一笑,伸手向熏然要他的手機。熏然依言把手機交給筱敏,看着筱敏把電話號碼存進自己的手機裏,然後也把熏然的號碼放進她手機的聯絡簿裏。

“我打算過兩天出遠門,回來以後再聯絡你。”

“你要去哪裏?你的腳現在還不适合太激烈的運動,也不能過度勞累。”

“我知道,你放心,我會注意的。”

“你究竟要去哪裏?一個人?”筱敏是真的放不下心。

熏然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告訴筱敏,他要去坪村,筱敏的家鄉。

其實這幾個月裏熏然一直沒有閑着,除了做複健他就是待在警局的資料室裏,翻找任何可能與張偉有關的資料,可是二十年前的檔案儲存系統本來就沒有如今的完善,加上當時的警方也沒怎麽注重這件案子,保存下來的資料就更加少了。

明誠曾經暗地裏通知他們,張偉躲去雲南邊境了。然而,即使知道張偉在那裏也沒用,總不能冒冒然逮捕他,只怕會打草驚蛇,尤其現在還牽涉到方鴻和黎雅曼的案子。于是熏然便想要去坪村看看有沒有新的線索,尋找一些突破口。季白本來一開始是反對的。因為資料不足還不能夠申請翻案,熏然去坪村等于是以個人身份私下去查探,當中的危險性不說,熏然那還沒完全痊愈的腳是個很大的隐憂,可是最後他還是被熏然說服了。

另一方面,這幾個月以來黎雅曼幾乎完全停止了活動,好像銷聲匿跡了一樣。明誠當上龐克咖啡館的經理,方文文成了副經理,咖啡館一直正常營業。包裝工廠那邊也暫停了運作,一切好像都平靜了下來,無風無浪。警方只能被動地等着,這個時候誰先失去耐心誰就有可能會輸。季白其實已經有些沉不住氣了,但又無可奈何,他實在是不喜歡這種被人牽着走的感覺,于是他幹脆陪同熏然一起去坪村,反正坪村也不遠,真有什麽緊急狀況的話還是趕得及回來的。

一如熏然所料,當他告訴筱敏會去坪村的時候,筱敏堅持要跟随。那是筱敏的家鄉,無論是地理環境還是風土人情她都熟悉,再加上目前只有她最清楚整件事的經過,是唯一的目擊證人,在情在理熏然都沒有辦法拒絕筱敏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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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筱敏的母親去世以後,筱敏就離開了村子,把祖屋交給一個叫鳳姨的遠房親戚。時隔十多年突然回來,鳳姨見到筱敏時是又驚又喜。鳳姨已經六十多歲,丈夫很早就病逝了,無兒無女,一直是獨居,以前很疼愛筱敏兩姐弟,現在見筱敏過得好,心裏也感到安慰。筱敏只是說帶朋友回來走走,并沒有告訴她實情。

筱敏帶着熏然和季白回到當年跟弟弟玩耍的那條小溪邊,時隔多年小溪的水依然清澈涼透,只是在筱敏心中卻是不堪回首的見證。沿着當年的路線走到了當時筱敏被踢下去的山坡,再在附近繞了一圈,仍然沒有什麽新的發現。其實他們本來也不抱太大的希望,只是要筱敏再次回想當年的痛苦,熏然覺得是一件很殘忍的事,忍不住輕輕握着筱敏的手,筱敏會意,手掌反而更用力地緊緊握着,似乎想從熏然那裏得到一些支撐的力量。

最後他們來到張偉的舊居外,見木板搭建的小房子已經殘舊不堪,似乎很久沒有人住了。季白走進屋裏看了看,卻意外發現桌上的茶杯裏還有水跡,木板床上也有睡過的痕跡,有人到過這裏,還住了下來,而且痕跡還很新。

“難道是張大叔回來了?”筱敏不禁有些緊張。

季白搖搖頭。明誠說過張偉去了雲南邊境,應該不會在這個時候回來這裏自投羅網。三人在附近再兜了一圈,還是沒有什麽發現,也不見張偉的蹤影。季白見天色不早了,便決定先回去再說。

難得有那麽多人一起吃飯,鳳姨特意準備了豐盛的晚飯,可是熏然吃了幾口後就再也吃不下了。也許是今天走太久了,他的舊患一直隐隐作痛。筱敏見熏然越來越辛苦的樣子,趕緊扶他回房去休息。

飯桌前只剩下鳳姨和季白,鳳姨拿出珍藏已久的酒倒了一杯遞給季白,自己也盡興地喝了起來。

“诶,那小夥子是不是筱敏的男朋友呀?”

季白眼珠子轉了轉,這個問題還真不好回答。

“您猜?”

“應該是雙方都有意,可是又還沒正式開口答應的那種吧?”

季白立即豎起大拇指,“鳳姨果然姜還是老的辣,一眼就看透了。”

“我看那小夥子也不錯,你叫他要好好照顧筱敏呀。”

“他會的。”

“你呢,娶了媳婦沒有?”見季白尴尬地笑着搖頭,“你不會是又好像那小夥子一樣,遇到喜歡的人也不敢開口吧?”

“我的情況有點複雜。”

“喜歡就喜歡,不喜歡就不喜歡,愛情本來是很簡單的,想那麽複雜幹嘛。想太多就愛得不幹脆了。”

沒想到一個老人家會突然說愛情說得這麽直白,而且還無以反駁,季白尴尬地只能打哈哈企圖胡混過去。

談笑間,季白卻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仿佛窗外有人在窺視着。季白趕緊沖出去。村子裏晚上沒有街燈,村民們大多數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因此一入夜四周就靜悄悄、黑漆漆的。季白不放心地在屋外巡了一遍,但不見有異樣。

其實季白心底一直放不下白天在張偉屋裏看到的各種痕跡。如果張偉真的回來了,要是他知道筱敏也回來查探的話,他一定不會放過筱敏。只要筱敏死了,就再也沒有人可以指證張偉。

突然從屋裏傳來一陣尖叫聲劃破寂靜的夜空,那是筱敏的聲音,季白趕緊轉身跑回去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