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孤注一擲
“你有苦衷,所以這就是你用來傷害我的理由嗎?是,沒錯,我是心悅你,曾經無數次想着要與你長長久久,往後時光都想與你度過,可是你呢?”程斯意不再閃躲眼神,對上崔暧的眼神。
“意意,我……”崔暧想要不顧一切把所有的話都告訴程斯意,可是,他的理智告訴他,他不能。
“我不想和你多說了,你把璇瀾玉佩還給我,再過些時日我要去營裏,我們兩清,再無瓜葛。”程斯意不再多言,迅速翻身上馬,要揚長而去。
“意意,你是程氏嫡女,可我呢?我是什麽身份。”崔暧揚起臉,大雨打在臉上,他嗤笑了一聲。
沒有再聽見程斯意的回應聲,崔暧低低說了句:“其實我這樣的身份,怎麽配的上你,程度怎麽會願意把你許給我,我只是個庶子,我只希望有一天我的羽翼能夠足夠保護你。”可是你不願意等我,也等不起我。
程斯意拉着缰繩,心裏這一刻充滿了不知名的痛苦和心酸,她不是不在意這件事的,只是在意又能怎麽樣呢?
曾經古洛城裏世家門第都言他是一個風流花心的倜傥公子,游走在莺莺燕燕、萬花叢中,不思進取。
她一開始對崔暧的印象也是世人口中的樣子,後來一次偶然在書院相遇,她才明白,那些也許都不是真正的他。
如果風流是他,他又怎麽會在書院裏因為一株将萎的蘭花而去重新為它植土。
愛花的人脾性不會太差,程斯意這般想,後來他們總是因為冥冥之中的緣分而常常相遇。
她淪陷了,她覺得這全天下只她一個人懂得了崔暧。原來并不是,想到這程斯意嗤笑了一聲,原來到最後她還是看不清他。
她當初多麽自信啊,原來不過是昙花一現,她真蠢。
不知怎的,她還是哭了,伴着雨水的沖擊,眼淚流淌而過。
楚蕭與季陵祯賽過馬後,二人翻身下馬,拉着缰繩,共行在雨裏散步。
楚蕭整個後背都濕透了,有着汗意也有着雨水。
“阿蕭,沒想到你騎術進步飛快。”
“那還不是輸給你了,我還真以為自己能贏過你呢。原來你從小到大都隐藏實力,讓着我呢。”楚蕭翻了個白眼,哼了一聲。
季陵祯悶聲笑着,不回答楚蕭,這樣酣暢淋漓的賽馬,他們很久沒有這麽潇灑奔放了。
“你和崔暧交往頗深?”楚蕭反問一句,她不記得季陵祯曾經與崔暧有所交際,怎麽會在這樣的雨天與他同行賽馬?
若不是深交,怎麽會願意?
“是。”季陵祯垂了垂眸,低低道。
“他這樣花名在外,我不明白為什麽你們一個、兩個都不管不顧栽進去。”楚蕭一時有些不平。
“阿蕭,有些人并不是如表面一樣看起來那麽簡單。你不可能對他一眼望到底的。”崔暧總是最懂他的內心,他值得他稱他一句摯友。
“我才不想管你們。”楚蕭哼了一聲。“但不得不說,我們默契還真是好,這麽大的雨還是在這遇見了。”
“淋了這麽久的雨,不如一起去西苑的溫泉泡泡?”季陵祯看着楚蕭發絲淩亂,黏在一起,甚至渾身濕透,心裏總是帶着幾分難受。
“好,我叫上斯意。”話音剛落,只聽馬蹄聲揚起,楚蕭遠望一看,竟是崔暧。
“祯,我先走了。”崔暧露了臉,遠遠喊道。
離着太遠,楚蕭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聞他聲音淡淡,似是什麽都沒發生的樣子。
崔暧真的是長了一張妖冶的臉,一臉風流樣,真是不可多得的美男子啊。浸染過雨水,反倒是顯得更加妖豔了。
“好。”季陵祯大聲應道。
楚蕭此時也不再多言,翻身上馬,策馬而去,她想現在的程斯意心裏肯定不好受。
近了茶棚,才見一片雨幕中,只有老伯一個人在忙裏忙外。
“老伯,你有沒有看見一個紅衣打馬而來的女子?”楚蕭騎在馬上,放聲喚道。
“哎,那姑娘說她先回去了,叫你不必再等她了。”老伯看了眼楚蕭,眉眼慈祥。
“好,謝謝老伯,我知道了。”楚蕭心裏一陣掂量,難道程斯意和崔暧不歡而散?
不再做停留,只得揚鞭一路向西苑去,長時間的淋雨,她的身上不覺間有些泛冷,整個人像是泡在冷水裏一樣不适。
西苑有一碗溫泉,屬于澄王季陵川渝的私有物,是皇帝季陵川雲賞賜給他親弟弟的,小時候她與季陵祯淋了雨就愛泡在裏面,溫泉中有天然奇石隔開,剛好隔開男女,有了男女之防。
楚蕭屏退了一終上前服侍的丫鬟,只是取了衣物放在一遍,脫下潮濕皺巴巴的衣服,只剩下一個裏衣,在一片氤氲中踩進溫泉裏,溫熱的泉水漫過她白皙的脖子,楚蕭擡起手掬起一汪清泉,掩了面,在一片暖意中,感到心寧的片刻輕松,不覺間發出舒适的慨嘆。
楚蕭微微伏下身子,将自己浸泡在一片溫暖中,微微閉上了眼,藥園裏發生的一切又都一幕一幕在腦海中輕輕劃過,她竟在想念着當歸。
楚蕭搖了搖頭,額前發絲帶動水珠一顆一顆滑落,她想要自己清醒些。她現在最重要的事還是處理好自己的婚事。
有腳步聲由遠及近而來,楚蕭下意識往溫泉中間移動,悶悶道:“不是說過,不需要你們服侍嗎?退下吧。”
無人應答,腳步聲越來越近,霧氣太重,一片氤氲中,楚蕭睜大雙眸,也只能模模糊糊看清是一團绛紫的袍子,楚蕭一陣警覺,大聲質問:“來者是誰?”
來人随手抽過楚蕭放在溫泉邊上的幹淨衣裳,悶着嗓子,帶着笑意緩緩道:“是我。”
顧煥?楚蕭眉間狠狠一跳,深吸一口氣,怒從心生:“顧煥!你出去。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你個登徒子!”
“這你可冤枉我了,古洛這天氣實在叫人難受,前些日子腰酸背痛,不過提了一句,澄王殿下便叫我有日子便來他這西苑溫泉泡泡。可不趕巧,今日我來,你也來。”顧煥在一片朦胧中仿佛能看見楚蕭曼妙的身姿,一副無奈地模樣,攤了攤手。
他今日确實是臨時起意想要來這溫泉泡泡,前幾日也是冒着大雨策馬奔騰,他一直不喜歡下雨天,身上黏黏糊糊的,确實不舒服,所以就來了,來了沒多久,老遠的,見楚蕭一騎快馬沖入,輕車熟路,屏退了下人,進了溫泉。帶着一種莫名的情愫,自己就來了,想着好好捉弄她一番。
“我不信,哪會有這麽巧,你出去,我要換衣裳!”楚蕭才不會信他的鬼話,只是反複強調讓他出去。
“衣裳?”顧煥揚了揚手中的衣裳,輕佻道:“你衣裳可是在我這呢。你說我會不會給你呢?”
楚蕭在心裏痛罵他一句,不斷壓低自己的身段,盡量将自己的身子全部浸泡在溫泉裏,不露出一點春光,難得耐着性子和顧煥周旋。
“我不信你們零國就是這樣的禮數,你們顧家就是這樣的家風教養。”楚蕭反是用激将法,希望能夠刺激到他。
顧煥內心毫無波動,反是坐在了一邊的貴妃榻上,平平靜靜道:“你的衣裳就在這,你可以自己來拿。”
“你個登徒子!”這麽明顯的調戲聽在楚蕭耳中是怒火中燒,楚蕭的耳根慢慢泛紅,不知是這樣的環境渲染的,還是聽了顧煥的話,羞恥地紅了耳根。
“我是登徒子你不是早就清楚明了了嗎?你何必反反複複強調呢?”楚蕭的每一句惡言惡語都像是打在棉花上一樣,顧煥完全沒有被她激怒,反倒是叫顧煥的壞心情一掃而光,一時,心裏竟有些愉悅。
顧煥想到這,一愣,捉弄楚蕭,看她那生氣的情緒、模樣,他竟然感到欣喜,原來,這就是心悅一個人的滋味啊。
“楚蕭,退了婚約吧。”顧煥突然開口道,又談及了其他。
“你出去!把衣裳留下。”楚蕭的耐心好像已經被用盡,盡量克制着情緒在說話,她退不退婚,關他何事。
“我說,你楚蕭退了與程溪的婚約!”顧煥又是一字一句強調了一遍。
楚蕭眉頭緊鎖,怒道:“這與你無關,滾出去!”
“楚蕭,我說我心悅你,你信嗎?”
“到底是何時心悅上你的呢?也許是詩會我們初次見面的時候,你機敏靈動的像是一只小兔子,可是久了才發覺,你就是一只狡黠的小狐貍。也許是醉酒的那夜,一舞傾城……”
“楚蕭,我顧氏人口多而雜,卻也簡單,我相信我能保護好你,大哥從來都是頗有主見的,我會勸服他的,這些都不是困難,你本就不必擔心千裏迢迢遠離家鄉,我會答應你常回來,會在南街買個宅子。”
“所以,楚蕭你退婚吧,我希望你能與程溪退婚。”
“楚蕭?”
一片氤氲中只有顧煥的聲音在反反複複、來來回回着,聽不到楚蕭的回應。
顧煥內心一急,擔憂楚蕭在溫泉裏出了什麽事,趕忙起身一個箭步向前沖去。
只見另一個人影猛然沖出前,狠狠一腳踢過去。
“噗。”響徹整個溫泉的落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