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陽臺風實在太大, 虞枝被凍得頭疼,不打算帶着寧越再去一次,索性就在客廳裏談。

不去陽臺還有個原因, 前任們接二連三上門,搞得虞枝有點心累, 怕到時候一沖動, 整出個一躍解千愁來。

——真的要在一個新建起來的戰隊裏,放進兩個前任,還都是關鍵位置嗎?

虞枝第無數遍問自己。

他也沒想明白事情怎麽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頹廢小粉毛坐在沙發上, 和寧越相對無言, 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整整十分鐘過去後,才終于抹了把臉, 心想着果然還是該去陽臺跳一跳。

鼓勵自己要振作,虞枝打起精神看向寧越:“說說吧,你在RKR當教練當得好好的, 怎麽會忽然想着來我這裏。”

——這臺詞好耳熟。虞枝木然。

他現在就一個心願, 希望寧越的回答別也是管理層作妖。

好在寧越說的是:“你想聽嗎?我的答案也許會給你帶來困擾。”

虞枝不甚在意地笑了幾聲,上下打量他一眼:“就你?能帶給我什麽困擾。”

寧越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說不準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但他的情緒始終很平靜,對虞枝說:“既然這樣, 我就……說了?”

“說吧。”

寧越專注地看着虞枝,琥珀色的瞳孔裏, 清晰地倒映出一個粉色的身影。

他緩緩道, 每個字都似有千斤重:“因為……想幫你把Win重新建起來。沒有什麽外力因素,就單純的想幫你。這樣的理由, 夠了嗎?”

虞枝:“……”

行了,你還不如說管理層迫害。

牽扯到情感上的虧欠和過去恩恩怨怨那些,真不想聽。

寧越似乎早就預料到虞枝的反應,他笑了笑,聲音平靜:“你放心,我年紀比小野大,沒他那麽沖動和不理智,能拿捏好分寸和距離,知道什麽時候該說什麽話、做什麽事。任何會讓你感覺到困擾的,我都會盡量回避,克制住不在你面前表達出來。”

謝謝,已經感覺到困擾了。

虞枝深吸口氣:“你——”

“姓寧的,你要談就好好談,拉踩老子幹什麽,離了我就不能獨立行走是嗎?!”祁野的咆哮聲從電競房裏傳出來,伴随着這之後他和游魚的唇槍舌戰。

虞枝低頭,臉埋在手心裏,有點不太想面對這個喧鬧的世界。

片刻,他擡起頭,大喊一聲:“安靜!!”

他的話像魔法一樣,房間裏瞬間沒聲了,只剩下寧越忍俊不禁的笑聲。

寧越覺得,虞枝就像只脾氣很大的布偶貓,被扔進了一堆狗崽裏,被鬧得瘋狂喵喵喵罵人。

有點兇。但是,也特別可愛。

虞枝沖寧越擡擡下巴,示意他可以繼續了。

“……咳,好的。”寧越收起笑容。

“雖然這麽說沒資格,但無論如何,Win也曾是我的母隊,我是真的想為它的重建出一份力。當年的事……很抱歉。”

虞枝沒聲音。寧越頓了頓,整理好情緒,繼續道:“但我來這裏不是為了想彌補什麽遺憾,更不是為了圓少年時的夢。現在的Win是你一個人的,從前的Win你也是最有資格代表的那一個人,我不會玷污Win在你心中的含義。”

“我只是想給你提供一點微不足道的幫助,即使你可能并不需要。不用管我選擇這樣做的出發點落在哪裏,你就把我當做一個正常來求職的戰隊經理,而不必是什麽Win的前隊長,或者其他……之類的身份。”

寧越語氣誠懇。

虞枝靜靜地看着他,平靜的表情下思緒翻湧。

當年即使有再多的埋怨和不理解,也早就随着時間消散了,虞枝不是個喜歡沉溺于過去,用失敗的感情懲罰自己的人——何況多年後私下見的第一面,就讓他目睹了祁野拳毆寧越的現場,雖然不好明面上承認……但虞枝看着寧越嘴角的大號創可貼,不得不說,确實挺解氣。

“你不會以為誰都和你一樣斤斤計較吧,”虞枝冷哼一聲,“以前那些破事我早就不在意了。你要想來Win也沒問題,但事先說明,我們這裏工資不高,而且介于你和祁野之間微妙的關系,你随時都有可能被他打,且不算工傷,住院治療沒有單位報銷,頂多組織員工給你送個花籃。”

“能夠接受這兩點的話,随便你。”

和寧越談判不像和祁野那樣,前者心理絕對夠成熟,甚至可能比這個家裏目前唯一的“大人”虞枝都還要成熟一點。虞枝明白,他做什麽決定前一定是經過深思熟慮的,而再三确認除了浪費彼此的時間之外沒有任何作用。

“工資不是問題,我相信小虞不會虧待我。至于後一個……”寧越笑了笑,動作牽扯到嘴角還是有點疼,“你放心,回去後我買份人身意外險,實在打出問題來了,還能賠一大筆錢。”

虞枝扯扯嘴角:“那你還真是大度,連破相都可以不計較。換我一定讓祁野後悔來到這個世界上。”

寧越聲音溫和,像陣輕風吹過:“他還小。你剛到Win的時候,不也經常沖動嗎。”

游魚貼着門聽完,感嘆道:“他超愛。”

祁野手裏的易拉罐被握得變形,此時此刻終于有點後悔自己剛開始的沖動。

——他明明知道這賤人最喜歡裝無辜可憐,跟朵盛世白蓮花一樣,怎麽偏偏就當着虞枝的面動手了呢?

祁野懊悔,他就應該等寧越離開後一路尾随,趁沒人看見再動手,到時候就是打個半死不活,也讓他沒處賣慘去。

左牧雲倒是沒吭聲,他就不愛說話,有事直接動手了。

電競房裏這三人各自井水不犯河水,門外虞枝忽然喊了聲:“打完出來一下,有事要說。”

游魚就貼在門邊聽牆根,聞言第一個開門出去:“來嘞!”

說着還很熱心群衆的口吻,邊走邊說:“祁哥、牧雲弟弟,你們別吵了,虞神叫咱們肯定是有正事,可別耽誤了。”

祁野:“……”

“他一直都這麽賤嗎。”

左牧雲認同般點頭:“嗯。”

可憐的易拉罐終于完全變形,祁野喝完最後一口可樂,冷笑幾聲:“總有哪天要被我收拾。”

左牧雲沒繼續理他,起身出去。

等人都陸陸續續到齊後,原本寬敞的客廳瞬間擁擠起來。

虞枝坐在最中間的沙發上,寧越坐在他左手邊,游魚則搶占先機,蹲在茶幾邊剝橘子,和虞枝挨得很近。

祁野嫌沙發被寧越坐了一部分,不肯和他共坐同一個家具,抱着手站在書櫃附近,和虞枝介于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

左牧雲則單手插兜,靠在落地窗前,側臉看着窗外風景。

一大屋子人。但彼此之間都不太熟。

虞枝再一次懷疑起自己這個戰隊該不該組建。

他給自己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設,想通後拍拍手,正要說話,平攤向上的左手裏被游魚放了半個橘子。

這小崽子,還挺上道的。虞枝從來沒說過今天這麽多話,嗓子都說幹了,正好吃瓣橘子潤潤嗓。

才剛咬了一口,虞枝便渾身一激靈,酸到原地去世。

他一手握着橘子,一手握成拳藏在身後,在沒人看到的地方使出了全身的勁兒,竭力忍耐着這股能把世界毀滅的苦酸。

甚至被酸得擠出了幾滴生理眼淚,但因為睫毛太長,眨幾下就全碎了,只看得出深黑的眼睛盈盈一層水光,像撒了把細鑽一樣亮晶晶的。

游魚想着把好吃的東西都上供給虞神,自己都還沒來得及吃,期待地問:“甜嗎?”

虞枝不動神色的擡手擦掉淚花,微笑點頭:“甜,你多嘗嘗。”

說完又分了兩瓣給寧越,還沒說話,祁野上手就搶,直接往嘴裏塞:“他也配吃——我曹,好甜啊。”

他瞬間熱淚盈眶,努力收着被酸出來的口水,詩朗誦一般,聲情并茂的誇這袋橘子特別甜。

游魚對其他人吃了自己給虞神剝的橘子有點不爽,但還是很高興第一個被分享的人是自己,美滋滋地吃下一瓣,臉色頓時變了。

他看了看虞枝,又看了看祁野,在左牧雲默默地過來拿橘子時,含着淚笑道:“甜啊,真甜。”

左牧雲是個實心孩子,一點也沒懷疑,所以吃得最多。

他像是電腦忽然死機,過了幾秒後,又重新連上了:“嗯。”

寧越不太愛吃橘子,也不相信他們說的甜,但只要是虞枝遞給他的,他都欣然接受。

——除了酸水刺激得嘴角傷口比沾了酒精還疼之外,其實也沒什麽。

看着滿屋幾個男生紛紛忍着酸意嘴硬說甜,虞枝也不知道為什麽,忽然就很開心,此前的郁悶也一掃而空。

他把頭發往後一抹,露出完整而光潔的額頭,那張漂亮的臉也毫無遮擋,看得在場幾人皆是一愣。

虞枝往後一靠,雙手張開,頗有點左擁右抱的X道太子爺那範兒了。

“人差不多都齊了,行,說正事兒。”

他習慣性地先看向左手邊:“介紹一下,這是Win新來的教練,寧越,職業ID,Moon。也是我很久以前的前同事兼隊長。”

寧越點點頭,笑道:“你們都很出色,尤其是小虞和小野,大賽經驗豐富,即使放在職業選手中來橫向比較,也是非常成熟的那一批次。像游魚和左牧雲呢,我也有關注過,都是特別優秀的新人。所以我的作用其實不大。”

“期待新賽季開啓後,重組的Win能夠在夏季賽上拿下好成績。”

就會拍馬屁。祁野翻了個白眼,但顧忌虞枝,好歹沒直接怼回去。

“眼睛抽筋那位是祁野,職業ID,S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