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歸家之心
不知怎的，一提到回渝國，飯桌上的氣氛突然由高轉低，楚如城剛剛聽着蕭老夫人不鹹不淡的語調，心裏真是不是個滋味。
“不是我說這不愛聽的，本來人之一生就短暫，我現在……就這一個女兒，自是希望她一切都好，如果你常常忙成這副樣子，我是真的不能理解，也不願意體諒你。”
“我聽九九說，你剛從無川回來不到一個月吧，現在無川又出了事，你是不是又要離開他們？”蕭老夫人銳利的眼神直直掃過楚如城的臉，楚如城的臉不知怎的一下子騰地紅了起來。
原本他還想要反駁她，沒有大家哪來的小家，只是這樣一聽蕭老夫人的責怪又是字字誅心，沒有一句說的不是對的。楚如城想着還是低下了頭，閉嘴不說話了。現在這楚将軍哪裏還有半點在軍營裏訓練将士的氣勢呢。
不知怎的，本來這情況下，楚蕭該屏息以待的，此刻她看着父親憋屈的樣子，強忍着笑意，身子在微微發顫。
蕭漓九夾菜給楚為寧時，斜眼一看便見她悶聲笑着，努力低着頭，壓抑着自己的笑意，蕭漓九眉頭一皺，這孩子怎麽怎麽不懂事，伸出手拉了拉她的衣裳，楚蕭這才揚起頭看向她，臉上的笑還沒來得及收住，滿臉的明媚笑意。
這樣的一揚起臉，剛好蕭老夫人擡眸看見，問道：“什麽事叫蕭蕭這麽高興？說出來叫外祖母也高興高興。”
“外祖母……”楚蕭很快收住自己臉上的笑，尴尬地撇了撇嘴，“其實也沒什麽。”然後目光時不時向楚如城身上看去。
“怎麽了？連祖母也不告訴了？”
“我是，我是在笑父親剛剛在您的訓斥下，一臉憋屈的模樣，實在好笑，我一下子沒忍住。”楚蕭實話實說，說完最後一句話竟然起身躲到為寧的身旁為寧擡起自己埋在碗裏的臉，一臉迷惑，小聲道：“姐姐，怎麽了啊？”楚蕭伸手捏了捏他肉嘟嘟的小臉，輕輕搖了搖頭。
蕭老夫人聽到這句竟然朗聲笑了，楚如城嘴角抽動，愈發覺得無奈了，楚蕭這丫頭，愈發地無法無天了，真是該好好教訓一下了。
“原來是這樣，你看看你做父親的，在孩子面前一點威嚴都沒有。”蕭老夫人嗔怪道。
楚如城點點頭，輕聲道：“母親批評地對。”
“知道就好。”老夫人說完又擡眼看了看在一旁和楚為寧做着鬼臉的楚蕭，一樣道：“你做女兒的也是，怎麽就笑起父親了？可有半點做女兒的樣子？都要嫁人了，蕭蕭可不要再耍小孩子脾氣了。”
蕭漓九也是點了點頭。
“就是！”楚如城在一旁附和，幫腔道。
楚蕭收了臉上的笑，摸了摸楚為寧的頭，乖乖回到位子上坐好，準備接受新一波的教育。
只是沒想到蕭老夫人很快收了話，開始沉默地吃菜，不再提剛才說過的話。
蕭漓九在旁咳了咳，眼神直直瞥過楚蕭，暗示她說話，楚蕭撇了撇嘴，不大樂意，飯桌下，蕭漓九擡腳踢了踢楚蕭，楚蕭猛然收回腳，整個人很不樂意的樣子，磕磕巴巴開口說道：“外祖母，我們……我們想讓你随着我們一起走。”
“是啊，母親與我們一起吧。”蕭漓九看向自己母親，滿臉寫滿了期盼，楚如城也在一旁應和道。
蕭老夫人眼皮一擡，緩緩擡起手夾菜，而後平平淡淡道：“去哪？渝國？不用，我不想去，你們別忙活了。”
“母親……”
“外祖母……”
“你們別說了，我不會去的，你們要走，我也不留你們了。”然後蕭老夫人摔了碗筷，杵着自己的拐杖離了這飯桌，向屋外走去。
蕭漓九焦急喊道：“母親……”
楚蕭撇了撇嘴，她就知道，憑着外祖母這固執的性子肯定是不願意和他們一起走的，只不過母親抱着一點希望，希望她能随着一起到渝國去，我們好照顧她生活起居，一個人在舞啓國，總是不放心。
這邊楚如城夾起菜，往碗裏撥着，低頭認真吃飯，沒有什麽大的反應，蕭漓九氣道：“如城……你怎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蕭漓九深深地嘆息了一聲。
楚如城心裏想地卻是終于可以安心吃飯了，他剛剛一直小心翼翼着，就怕哪句話，哪個動作不如了老夫人的意，叫她生氣，沒想到什麽也不說，還是生氣了。
“九九，着急也沒用，這得慢慢來，你知道的，母親今日接納我們已經很不容易了，你就提出要帶她一起回渝國，她怎麽會那麽容易接受，慢慢來吧，不用着急。”楚如城這樣分析道，用一家之主的口氣威嚴道：“吃飯，都吃飯。”
真是的，母親怎麽就說他沒有威嚴了呢。
“哪裏還吃得下飯，要吃你吃。”蕭漓九根本不買賬，只是生氣地停了碗筷，直直看着楚如城。
楚如城唉聲嘆氣，得，他确實如母親說的那樣沒有一點一家之主的威嚴，他很快含着笑去安慰蕭漓九。
“九九，這事交給我，我一定說服好母親與我們同行，你先吃飯吧。”楚如城安慰着蕭漓九的同時，斜眼頻頻給楚蕭遞去眼神，叫她一起勸慰住九九。
“母親，你這樣着急也是沒用的，不然我去找舅舅一起勸勸外祖母？”楚蕭的眼珠滴溜溜地轉着，心生一計，她剛到舞忻，還沒有出去看看這邊的風土人情呢。
聽見楚蕭這麽一說，楚如城眸光一凜，蕭漓九竟沒忍住笑，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真是她的好女兒這時候還打着出去玩的念頭，蕭漓九不免要說她幾句。
“蕭蕭，我看你找舅舅是幌子吧，想出去玩才是真的。”
“母親……”楚蕭心事被點破，只得無奈地撇了撇嘴。
“你若是想出去便出去吧，只一句，注意安全，就要嫁人了，言行舉止可要注意了。”蕭漓九收了笑容看着楚蕭嬉笑的臉，緩緩說道。
楚蕭喜上心來，“母親，你真好。”然後拉起楚為寧，火急火燎地往外跑去。
“注意安全啊。”蕭漓九揚聲道。
一旁的楚如城只得嘆息道：“九九，你這樣會把她寵壞的，總是有求必應，她都不知道什麽事該做，什麽事不該做，我擔心她以後嫁到了侯府裏難過啊。”
蕭漓九聽楚如城這麽一說，更是生氣，擡手就揪起楚如城的頭發，緊緊攥在掌心裏，好像是在耍小脾氣一樣，惡狠狠道：“那你倒是舍了你手中的一切，去推了眼前這樁婚事啊，這樣我們把蕭蕭一直養在身邊，也不用擔心以後有人欺負她了。”
“哎，九九。”這麽說着，蕭漓九真的用了力在拽着楚如城的頭發，楚如城疼的嘶了一聲，柔聲道：“九九，放開。”
“你明明也知道我們不可能留着蕭蕭一輩子啊，她總是要成親的，更何況，她若是嫁給了你個你不知為人的人，你豈不是更是擔心了，你看，程溪這孩子的品行在經過這麽多事後，我們都認可，這門親事對蕭蕭來說算是好的了。”楚如城伸手握住蕭漓九的手，目光灼灼盯着蕭漓九看。
蕭漓九撇了撇嘴，不悅道：“最好這樣，若是日後程溪敢對蕭蕭不好，我一定要他好看。”
“九九，松手。”
蕭漓九這才松開了手，這時一個婆子上前喚蕭漓九去蕭老夫人身前，說老夫人有一肚子話要與她說。
蕭漓九對着楚如城哼了一聲，然後随着婆子出了去，只留楚如城一個在飯桌上輕輕搖了搖頭，無聲地笑了，很多時候他都覺得自己養了兩個女兒，九九，真是時而像蕭蕭一樣。
“姐姐，我們去哪？”楚為寧被楚蕭一股腦拉了出來，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一臉迷茫，緊緊拉着楚蕭的手，略帶緊張地問道。
楚蕭神秘地笑了笑，對着小為寧眨呀眨着眼睛，很是神秘莫測。
“姐姐帶你出去玩啊。”臉上揚着笑，很是欣喜愉悅。
“聽說舞啓國的胭脂水粉揚名遠外，你陪姐姐去看看怎麽樣啊？”瀾心大病初愈，斯意遠在軍營中，不過這些胭脂、口脂買來送她們一定喜歡。她倒也想要看看這舞啓的胭脂水粉到底好在哪裏，竟然在渝國每每一出貨就被全部搶光了。
楚為寧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剛到一個胭脂水粉鋪子就見門外有着三倆侍衛守在鋪子外，楚蕭拉着為寧想要進去，卻被侍衛們攔了下來，楚蕭見有手臂橫攔在她面前，十分郁悶，忍耐着心中的不滿，問道：“怎麽了？為什麽不讓我們進去？”
侍衛神色平淡，不為所動，公事公辦的模樣道：“我們主子在裏面挑選，等他買過你們再進去，現在就勞煩你們在外面等會。”
楚蕭聽罷雙眉狠狠一皺，心裏頓時就非常不舒服，揚聲問道：“我倒是想知道這家鋪子可就是你家主子開的，竟然這麽霸道不讓人進去買東西，還得等着他買好東西！”說罷就要劈開侍衛的手，往裏面走去。
侍衛見這女子似乎是存心想要鬧事，便刷地一聲拔開劍，猛然将劍揚在楚蕭面前，阻攔她再向前一步，楚蕭這脾氣上來了，對着為寧說道：“小為寧，你到旁邊站着等姐姐。”
楚為寧仿佛已經習慣了自己姐姐每次的命令，知道她下一步又要開始打架了，便十分乖順的站在安全地方。
楚蕭見為寧已經站在遠處，便冷笑了一聲，開始和這個侍衛纏鬥了起來，甚至對着他的屁股狠狠踹了過去，旁邊兩個侍衛一時有些傻眼，傻呆呆拿着劍，愣在原地，沒有上去幫助自己的同伴。
屋裏的舞知臻聽見打鬥聲，便叫妹妹自己看看，說要出去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麽，一出來，愣在原地的兩個侍衛趕忙跪下道：“四殿下，剛有一姑娘要闖進來，屬下們攔不住。”
“大人說話可要有一說一哦，我姐姐明明不想揍他的，是他非要拔出劍吓唬人，我姐姐才氣不過的，太侮辱人了，你們！”楚為寧走過來，聲音裏帶着一股稚氣，臉上倒是不卑不亢，好像臉上寫着四個字——大義凜然。
“到底是怎麽一回事，陳啓，住手！”舞知臻揚聲喊道。
這邊和楚蕭纏鬥着的陳啓，聽見自家主子在喚他的名字，神思一晃，便在不察之時，又被楚蕭狠狠踹了出去。恰好跌落在自己主子的腳下，陳啓趕忙爬起來跪下。
楚蕭見他的主子來了，便收拾收拾自己，拍拍手上的灰，像楚為寧走去，揚聲道：“為寧，不是叫你待在安全地方嗎？你怎麽跑出來了，萬一誤傷你可怎麽辦，真是不乖，走，我們進去買胭脂水粉。”
楚為寧點了點頭，楚蕭剛要轉身進去，就聽舞知臻道：“敢問姑娘是不是誤會了？我們不是霸道的人。”
楚蕭本想說這事就算了，沒想到這人做了錯事竟然還不承認，轉頭直直盯着他，嗤笑一聲，怪不得這樣張揚跋扈，看這穿着非富即貴，不想又是一個名門世家子弟仗着家勢仗勢欺人。
楚蕭對着他微微挑着眉，挑釁意味明了，道：“不是霸道的人？把別人攔在店鋪外？”而後又是一聲冷笑，“你覺得你剛剛的一番說辭誰信呢？”
楚蕭笑着便往裏面走去，只是還沒往裏走去，就被舞知臻拽住衣袖，楚蕭皺眉想要拽回來，不想他拽的非常緊。
“你做什麽？”楚蕭轉頭厲聲質問道。
“你不可以進去。”舞知臻盯着她，一字一句道。
“我憑什麽不能進去，這個鋪子又不是你家的，你未免也太霸道了些！”楚蕭與他仍在暗中較着勁。
“我說不可以那就是不可以。”
就在這僵持不下，只見一個小女孩悄悄從一旁探出頭，害怕畏縮的模樣都叫人心疼，怯生生地喊道：“哥哥……怎麽了？”一雙眸裏噙滿了淚水，實在叫人心生憐憫。
舞知臻聽妹妹喊道，瞬間松了楚蕭的袖子，直直向妹妹走過去。用身子擋住楚蕭陌生打量的目光，柔聲道：“紛紛別怕，不是壞人，哥哥一直在這。”
楚蕭雙眸頓時瞪大，這小女孩和舞兮陽舅舅長得非常相像，就像是從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一樣。那她叫他哥哥，他是舅舅的兒子？
楚蕭帶着試探的語氣問道：“你是舞啓國的皇子？”
舞知臻轉頭投來一記淩厲的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