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血脈相親

“是啊,大哥,那盛家大公子如此行徑,我真的……”顧溫夕想着盛珞在寒祁的壞名聲,說着說着又抹着眼淚哭了起來。

此時她是柔弱的,甚至再沒了從前那種張揚跋扈,也是一個可憐人,顧澄這樣想着,心裏多少有了些憐憫。

“梅姨娘也是答應的?”顧澄急得梅姨娘性子一直是溫溫婉婉的,這麽多年過去了倒也沒有什麽特別大的壞心腸,也沒有在侯府裏勾心鬥角鬧出人命來,所以他以為,自己女兒要被迫嫁給那樣的人,梅姨娘應當是不會坐視不管的。

聽顧澄說到此,顧溫夕的哭聲愈發地大了,仿佛是衆叛親離,“大哥,我娘和哥哥對此事真是一言不發,她甚至都覺得……我嫁到盛家,對哥哥還有利,指不定能成為他的一種助力……”顧溫夕說到激動處,狠狠咬了咬牙。

“他們就這樣不考慮我的感受,不顧及我……”顧溫夕揉了揉通紅的眼,心裏發酸。

顧澄目光平視向前,這一點是他沒有想到的,他以為梅姨娘在侯府裏溫吞軟弱多年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子女,甚至他一直以為她愛護顧溫夕超過顧适,隐藏的還是很深的。

“親事定下了嗎?”顧澄想着這事有沒有挽回的餘地。

顧溫夕點了點頭,擡眸看向大哥,見着大哥與他說話時眼神一直盯着前方,都沒有與她對視,心裏不免覺得奇怪,大哥……為什麽看都不看她一眼呢?

“你怎麽不回答我?”顧澄問道,聲音裏有着幾分冰冷。

顧溫夕一震,心裏很是驚訝,她剛剛明明點頭致意了,就算大哥沒有看她,可是餘光中大哥應該是注意到的,為什麽……

“大哥?”顧溫夕輕輕喚了聲,微微從地上爬起來,伸手在顧澄眼前晃了晃,顧澄不為所動。

“怎麽了?”聲音平淡無奇,沒有一點受到幹擾的意思。

顧溫夕被自己心底裏的那個想法驚吓住,堪堪向後退了幾步,眼底裏是說不盡地不敢相信,聲音微顫,問道:“大哥……你是不是看不見了?是不是……”顧溫夕眉頭緊蹙,循聲試探着。

“是。”顧澄直接承認了,沒有一點的隐藏。“應該是由于寒症所故。”顧澄怕顧溫夕多問,直接解釋了一下。

顧溫夕驚吓未定,愣愣地點了點頭,“那你……”你說是不是奇怪的很了,她在知道大哥失明的那一瞬間心裏竟然慌亂擔心地要命。

原來她從心底裏就是擔憂着的,雖然她自小就畏懼他,她也知曉,以後這将軍府的一切都是要交給大哥的,如果大哥有個三長兩短她實在不敢想象侯府的以後。

“我沒事……三妹你還沒告訴我父親有沒有将你與盛家大公子定親,還是口頭上的允諾?”顧澄不願多提自己失明,還是将話題扯回正事上。

說到這,顧溫夕心裏就是一團火,“定親了,大哥。”不但定親了,她還在父親的安排下與盛珞此人私下見了一面,他生的一雙多情的丹鳳眼,眸子裏帶着一種輕佻不屑,臉上卻顯着一種孤傲難近,這兩種感覺不知道是怎麽讓這樣一個人融在一起的。

他對着她動手動腳,竟然明目張膽地拾起她的墨發放于鼻尖輕嗅,當時門外還是有丫頭婆子在的,惹得顧溫夕毛骨悚然,汗毛直豎,她心裏是畏懼他的,非常畏懼,所以她紅通着臉沖了出去。

身後是盛珞輕佻得意的笑聲,那麽張揚放蕩。

顧溫夕緊緊捂着耳朵一路小跑着,她的內心被那股尖銳的笑聲深深刺激道。

“那這事實在有些難辦了。”顧澄心思千轉百回,“只是辦法也不是沒有,只怕你不樂意。”

顧溫夕一聽有辦法可以讓自己擺脫這場恐怖的婚事,心裏急切不已,急急坐到了床頭等着顧澄的後話。

“我是願意的,只要能退了這親事,再難我都願意。”

“如果我叫你假死呢?”顧澄僵硬地偏過頭,眸子下仍是一如既往地冰冷。

顧溫夕的瞳孔驟然緊縮,假死,這就意味着顧溫夕這個人就真的從侯府裏沒了,她再也不會享受顧溫夕所給她帶來的榮華富貴,日後她定會隐姓埋名,平庸之輩。

顧澄見她良久沒有回應他,只是輕聲道:“難以割舍嗎?”

顧溫夕咬了咬牙,狠下心道:“大哥,我願意的。比起這些我覺得我的命才更是重要。”顧溫夕擡手用力握着顧澄的手,臉上有着從未有過的堅決。

“自殺。”顧澄從腰間裏掏出一個小瓷瓶,取出一個小如魚目般的白色藥丸,輕聲提醒道。顧溫夕急忙接了過來,用帕子小心包好。

“不滿婚事,自殺明志這個理由可好?”顧澄将小瓷瓶妥帖收好。“這個藥丸會使你閉息一個時辰,到那時我會叫你二哥把你替換出去,然後你就先躲進澄園吧。”顧澄在心裏已經将這一切穩妥地算計安排了一遍。

其實她對顧澄算不得有多好,曾經心裏無數次咒罵,只是沒有想到大哥還是真情實意願意幫助她渡過難關,想到這,顧溫夕的眼眶又是濕潤了,慢慢的擁住了顧澄,這麽多年真正像是一個需要保護的妹妹投入自己大哥的保護傘裏。

“大哥,謝謝你。”

“我們的打算你不要透露給任何人,哪怕是你的母親和哥哥。”顧澄被顧溫夕這樣弄地一時有些手足無措,仍是低聲提醒着顧溫夕不要因為一時心軟而誤了大事。

“好。”顧溫夕點頭回應。

這是猛的顧澄揉了揉眼睛,有一點點的白光慢慢布滿他整個瞳孔,他好像又能一點一點看清了,心裏不覺間有些喜悅。

顧溫夕見狀也是欣喜不已。大哥的失明是暫時性的。

“大哥,二哥呢?怎麽不見他?”顧溫夕揉了揉眼,問道。

顧澄拉開被子,直起身子,向按桌走去,回應道:“你二哥在外面有些事,很快就會回來的。”

顧溫夕點了點頭。

顧煥一直守在楚蕭的床頭,不覺間自己竟然就這樣迷迷糊糊睡着了,手心裏緊握着楚蕭的手。

這時楚蕭一陣輕微的顫動惹得顧煥猛然支起身子擡頭相看,楚蕭的眉緊緊皺着,一副很不舒适的模樣。

這時恰巧一個丫鬟端着湯藥走了進來,顧煥擡手接過輕輕搖了搖楚蕭的身子,柔聲道:“蕭蕭,醒醒……喝完藥再睡……”說完這句話便拾着湯匙慢慢攪動這一面濃黑的湯藥,刺鼻難聞的藥味使得顧煥的眉狠狠一皺。

見楚蕭還是沒有轉醒的意思,便揚手将湯藥遞還給一旁的丫鬟,擡手扶起楚蕭來,撈她進了懷裏,輕輕在她身後拍着,動作輕緩。

“蕭蕭,醒醒。”

一旁的丫鬟端着湯藥眼睛都看直了,實在是傻了眼,她完全沒有想到,自家少爺有一日是這種情狀,對一個女子如此小心翼翼之态。

楚蕭總覺得耳邊有人在輕聲喚她名字,叫她醒醒,她覺得自己睡得很不安穩,想要睜開眼去罵走擾她睡眠的人。

楚蕭掙紮着,微微睜開了雙眸,她深切感受到自己被一個溫暖的懷抱禁锢着。而這個人不是別的人是曾經與她有過肌膚之親的顧煥,不知怎麽,楚蕭的第一反應是掙紮着想要逃開。

顧煥知她醒了的第一反應是掙紮逃脫,心裏不免有些難受,伸手接過丫鬟的湯藥,一只手緊緊扣住楚蕭的身子,舉過碗遞到楚蕭的嘴邊,厲聲道:“蕭蕭……喝藥,治病的藥,你生病了。”

楚蕭的雙眸見到的就是眼前黑乎乎的一片,緊緊咬着牙,不想喝。

一旁的丫鬟見狀,不免多嘴道:“姑娘快喝吧,這是我足足熬了一個時辰的湯藥,大夫說趁熱喝才有效。”

“蕭蕭……良藥苦口利于病。”顧煥補充道,聲音裏還是有着幾分威嚴的,一定是心裏有着幾分怒氣,他見剛剛楚蕭對他從心底裏的抗拒,心裏便是一種難以言語的難受。

楚蕭皺了皺眉還是喝了下去,那染滿嗓子裏苦藥味叫她的眉皺地愈發地狠了。

楚蕭覺得這痛苦實在太過漫長,眼見着湯藥終于到了碗底。顧煥也揚手将藥碗遞給了丫鬟,揮手叫她退下。

顧煥的一只手仍是緊緊地擁着楚蕭,沒有要松開的意思,楚蕭的臉色蒼白着,被顧煥這樣緊緊擁着,一口氣有些喘不過來,再加上剛剛喝了湯藥,滿嘴裏都是湯藥的苦澀味道,更是讓她原本就不好的心情變本加厲地不好起來了。

“松開,顧煥。”楚蕭微微低垂了眸子,擡起手想要掙開。

“蕭蕭……怎麽你只要微微清醒些就要對我橫眉冷對,我就這麽招你讨厭是嗎?”顧煥冷聲質問着,他轉過楚蕭的身子,四目相對,楚蕭急忙低頭躲避着顧煥審視的雙眸。

“你誤會我了,雖然我一開始确實對你有怨氣……可是你救我一命,我還是……很感激的。”楚蕭低聲斷斷續續說着。

“是嗎!”顧煥嗤笑一聲,眼底裏盡是失望“因為我在你最落寞的時候對你施以援手,所以你就沒有當初那麽恨我了是嗎?”

“是啊,沒那麽恨可是也沒有一點愛,是嗎?”顧煥雙手緊緊捏着楚蕭的衣裳,臉上的嘲諷和急切惹得楚蕭心裏一陣發慌。

“我現在家破人亡,你到底看上我什麽……”楚蕭眼眶濕潤,終于擡起頭直直看着顧煥。

“蕭蕭……”顧煥見着她通紅的雙眼,猛地擁住她,“我在乎的從來都是你這個人。”

“顧煥,我不适合你。”

“……”顧煥不再言語,反是緊緊擁住楚蕭,是一刻也不想放開的。

突然有人推門而入,看見眼前這一幕不知是進還是退,堪堪在屋門口止住了步子,空氣中飄着一種尴尬的氣氛。

顧煥與楚蕭聽見動靜直直偏過頭來,顧煥脫口喊道:“母親……”

“哎……”花妍臉上浮現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心裏有着說不清的高興,這該就是阿煥口中說的那個姑娘了吧,花妍向前走着,心裏想着好好瞧幾眼這姑娘,到底是什麽模樣,竟然惹得阿煥那麽喜歡。

楚蕭掙紮着,擺脫了顧煥的桎梏,感受到兩道熾熱的目光直直盯着她,楚蕭垂下了眼眸,心裏全是忐忑不安。

顧煥站起身離開床頭對花妍道:“母親,你怎麽起身了,這樣冷,你還過來了。”

顧煥知曉母親眼神專注,不似往日裏的渙散,便可知今日的母親是清醒着的。

花妍翻眼撇了一下自己兒子,坐在了楚蕭身邊,柔聲道:“不知道你是誰家姑娘啊,長得可真是标致。”

“不知道阿煥可有欺負過你,若是有你一定要和我說,我一定狠狠教訓他。”花妍說着,還拉起楚蕭的手握在掌心裏。

楚蕭本就低着頭,只見有着一滴、兩滴眼淚落下了,然後眼淚滴落的速度越來越快,花妍眼尖看見,急忙問道:“這孩子,你怎麽了?別哭,別哭,心裏有苦和我說說。”花妍伸手就要抹去楚蕭的眼淚。

顧煥在一旁死死盯着楚蕭,在他眼裏楚蕭一直是倔強堅強的……

“顧夫人,我沒事。”楚蕭抹了抹自己的眼淚,她剛才被顧夫人的舉動觸動,不免想到了她的母親……她已經永遠失去了的母親。

花妍輕輕拍着楚蕭的後背,斜眼狠狠瞪了一眼一旁沒有作為,無辜受累的顧煥。

顧煥見母親如此,撇了撇嘴,走到按桌一旁扯下一件烏黑的大氅蓋在母親身上,順手将楚蕭的被角掖了掖。

在炭盆上拾掇拾掇着,将火燒的旺了些,映地屋子裏暖暖的。

“沒事就好,不要難過了。”花妍拉起楚蕭的手,細細翻看着,好像對她格外喜歡。

“你想不想随我去看看這外面的雪,今年的雪下地格外的大,總是有着別樣的感受。”花妍拉着楚蕭的手,臉上洋溢着許久未見的歡欣。

顧煥剛想要攔住母親的話頭,母親身子不好,蕭蕭才惹了風寒有消退的跡象,這時候去看什麽雪呀,顧煥在心裏腹诽道,很是不适合。

楚蕭一定是不願意的,正當顧煥要開口說的時候才聽見楚蕭清脆的回應聲。

“好。”

花妍大喜過望,拉着楚蕭就要向外走去,身上的大氅直直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