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願嫁願娶
就在程溪與季陵祯對峙的時刻，小二倒是端着菜經過，見着兩人湊得這般近，以為兩人關系定不一般，便笑着說道：“世子殿下，程少爺，怎麽不進雅間，菜這下便就好了。”
程溪聽罷，這就松開了季陵祯的衣袖，眸色淡淡，并不回應小二所言，欲要直直上樓去。
倒是身後的季陵祯厚着臉皮大呼道：“程兄，等等我。”說罷便也随着程溪的步子上了雅間。
雅間內，楚蕭剛剛将面紗整了整，戴在自己臉上，隔着面紗用餘光看着正癱坐在一旁的程斯意，輕聲問道：“意意，你累了？”
“可不是嗎？一路上緊趕慢趕，結果剛一回來就被你們拉着東扯西扯着四處亂跑。”程斯意癱坐在位子上，微眯着雙眸，很不耐煩地喊着：“怎麽還不上菜？”
“應當是快了吧。”楚蕭有些心不在焉。
“剛剛大哥大呼叫我帶你走，你的反應倒是平靜。”程斯意伸了伸懶腰，轉頭看向楚蕭。
楚蕭輕輕搖了搖頭，道：“應當是他懼怕我，我何必要慌張逃走，顯得我十分不占理。”
“嗯？”程斯意心裏有着一串疑惑，欲要開口問時，被黑着臉的程溪陡然打斷。
“上菜了。”程溪垂了垂眸子，在看見楚蕭氣定游閑地端坐在桌旁，她與季陵祯之間便是愈加撲朔迷離了。
雖然心中迷惑，甚至想要開口問清這些，不過到最後都化成了一句簡簡單單的上菜了。
而後便緊挨着楚蕭坐了下來，悄聲提醒楚蕭道：“季陵祯會進來。”
楚蕭輕輕點了點頭，意料之中。
小二一邊上菜一邊看着這一圓桌的人，道：“哎，崔公子今日倒是沒來，不知程公子可覺得這飯桌上有些乏味。”說着說着還輕笑了幾聲。
一般的小二定是不敢如此打趣，楚蕭猜測這個小二與程溪的關系定是不一般，她感覺到身後有一記灼熱的眼神正緊緊的盯着她。
不舒服，很是不舒服。
楚蕭的眉頭緊皺，擱在雙腿的一雙手緊緊握成拳頭，緊緊咬着牙，她以為她早就做好心理準備了，現在根本不是報仇的最佳時機。
可是看着他這樣安安靜靜地坐在這裏談笑風生，她怎麽看，心裏都懷着恨。
這時，另一只手握住楚蕭冰涼的手，緊緊的握了幾下，似乎是在給楚蕭安慰，楚蕭微微側頭看向程溪，面上沒有其他表情，只是就這樣淡淡的。
小二見席上并沒有人回應他，略微有些尴尬，便很快上了菜退了下去。
季陵祯倒也不客氣，執起筷子夾着菜往嘴裏送着慢慢咀嚼着。
一旁的三個人，誰也沒有動，程斯意早已卸了面紗，用手支着下颌，眼神在楚蕭，程溪與季陵祯之間反複穿梭。
沒意思，沒意思，實在沒意思，程斯意撇了撇嘴，執起筷子欲要夾菜，只是剛一伸出手，桌底下的腿便被沒來由的一腳輕輕踢了去。
程斯意握着筷子的手狠狠一抖，然後縮回手，猛然擡頭向程溪和楚蕭看去。
大哥緊挨着蕭蕭坐着，她坐在大哥的旁邊，這……這豈不是不用猜也知道是大哥踹的嗎？蕭蕭的腿應當沒那麽長吧。
楚蕭被程斯意瞪大雙眸地盯着，一時心裏有幾分奇怪，回視程斯意，只見她又拾起筷子，要向桌子上的菜夾去。
程斯意剛夾起一根青菜還未來得及放入碗中，又狠狠地被踹了一腳，這下筷子是穩穩地握在手心裏，然後啪的一聲摔了筷子，怒道：“不吃了，不吃了！”
說完便站起身欲要走，這時程溪便拉起楚蕭，滿臉都是歉意道：“真是不好意思，家妹在東郊待慣了，脾氣難免有些躁了，世子殿下，我們就先告辭了。”只是那歉意實在過于敷衍。
季陵祯悶頭吃着菜，不言一聲。
一行三人就退出了雅間，程斯意怒火還在上頭，一人當先走在前面，出了門，程溪仍未松開楚蕭的手，只不過楚蕭倒也沒在意那麽多了，畢竟在她看來，剛剛程斯意的怒火發的實在是剛剛好，帶她脫離了席上的那股窒息的氛圍。
“意意，去南街的別院吧，叫石伯煮些家鄉菜給你吃吧。”程溪知曉自己妹妹的暴脾氣，所以啊，反是利用了這一點，替他們擺脫這令人尴尬的氛圍。
程斯意在前面緩緩轉過頭來，眼神中帶着幽怨和委屈，：“大哥，你可真是對自己妹妹是極好的。”事後，程斯意才想起來，自己這明明是被大哥利用了啊。
“那可是當然，我就你一個親妹妹啊。”程溪臉上帶着笑，轉頭看向楚蕭，道：“蕭蕭，石伯的手藝可是極好的。”
程溪的話真是極盡溫柔，緊緊握着楚蕭的手向前走去。
楚蕭點了點頭，方才在飯桌上，她的确不想伸手吃飯，若是吃飯便是要摘下面紗的，這樣便是要直接與季陵祯對視上了，這非她所願。
“前面有賣糖葫蘆的，蕭蕭你可要吃？”程溪聽見小販的叫賣吆喝聲，又是耐心問道。
“吃吃吃！”程斯意轉頭大聲回應，停在原地等着大哥與蕭蕭趕上前。
楚蕭看着程斯意這副樣子，憋不住地噗嗤笑了出來，就意意這有仇必報，按耐不住的性子，這要真是上了無川戰場，真的行嗎？
“你看看她，現在耍孩子脾氣了。”程溪付了銅板要了兩串糖葫蘆，遞給楚蕭一串，見楚蕭遲遲不肯接。
“幼時不渡寺一面之緣後，偶爾會在南街閑逛，總有幾次見你在街上買糖葫蘆，我以為你是喜歡的。”程溪解釋，這每次的遇見怕也是費盡心思地蹲守吧。
楚蕭搖了搖頭，道：“喜好也是會變的，這糖葫蘆早就失了它原本的滋味了。”
糖葫蘆是以前她與季陵祯最喜歡的小零嘴兒，只是……如今她在這蜜糖般的甜裏發現了太多的暗刀了。
“不喜歡了，那便丢了吧。”程溪輕飄飄說着，揚手作勢就要仍。
“哎哎哎，別別別，不吃我吃！”程斯意一把奪過。“暴殄天物！”哼了一聲，程斯意便低頭吃了起來。
“蕭蕭，大哥，我就先走一步了，懶得看你們兩在這慢吞吞走着。”程斯意翻了個白眼，走到一旁扯過缰繩便要翻身上馬，向前策馬而去，一只手緊緊握着缰繩，另一只手拿着一串糖葫蘆，看起來十分相違。
“路上小心。”程溪這時松開楚蕭的手，對着自家妹妹揚了揚手，好似程斯意要走正合了他的心意一般。
“我們就這樣步行而去嗎？”楚蕭微微皺着眉，一時有幾分啞然，從品居到南街是要經過三條大街的，路雖不遠倒也不近，這樣走過去實在……“還有，我的馬怎麽辦？”楚蕭轉頭看向自己的坐騎，正孤零零的揚着馬頭向他們這邊看來。
“它到底不是小泥巴，蕭蕭。”程溪又牽過楚蕭的手，突然随口說了一句。
小泥巴？楚蕭霎時擡起頭看向程溪：“小泥巴……我都不知道它是生是死。”楚蕭眸中的光芒暗淡了許多。
程溪緊緊握着楚蕭的手，眉宇之間充滿了暗自得意的笑：“你随我來，我們走過幾條街，路過幾間坊市，你并不覺得路遠。”
“還會有你希望的驚喜在等着你的。”
楚蕭見程溪一副神秘模樣，心裏便也有了一些憧憬。
“走吧。”
一路上，兩人倒是安安靜靜的沒有交談，程溪走的稍快一些，他一只手牽着楚蕭，楚蕭緊随其後，倒也不知怎麽了，程溪一直問吞吞地走着，好像故意走得那麽慢。
“程溪，你很慢。”
“我知道。”
“我餓了。”
“那吃些酸梅子嗎？”
“太酸了。”
“那也不會走快一些。”
“為什麽？”
程溪突然轉過頭，目光灼灼地盯着楚蕭道：“我怕這是夢境之中，慢點好，慢點好。”他現已是身居高位，從未有一件事竟能使他喜悅到懷疑這是夢境之中。
真的，失而複得。
“程溪，你很好。”
“我知道。”
“可是，現在的我已經無心兒女情長了。”
“我等你。”程溪像是知道楚蕭會如此說，他那麽久都等下去了，又何必對時間再斤斤計較呢。好不容易又等回了她，不論說什麽都不會再放手了。
“程溪……”楚蕭低着頭，她此刻還能說些什麽呢，幾度沉浮熙熙攘攘，他還是用最初的一顆心去待她，她還有什麽資格去選擇，去挑剔？
楚蕭像是做了一個很大的決定，伸出另一只手，覆在程溪的手上，輕輕道：“程溪……如果我能活着回來，而那是你仍是沒有厭倦我，蒙你不棄，我願意冠你之姓。”
你看啊，程溪臉上的笑慢慢的，一點一點又一點變得肆意，他的眸子染上了一股喜悅，道：“對，娘子樂意才是最重要的。”說罷便緊緊将楚蕭擁在懷裏。
“程……程溪，這大庭廣衆之下，你身為吏部尚書可該注意些，你的為官形象。”
“不然蕭蕭叫一聲程郎聽聽？”程溪輕笑着，肩一動一動聳着。那清越好聽的聲音就像是一顆暴雨中的輕雷一下又又一下抓着楚蕭的心。
楚蕭在程溪的懷中羞紅了臉，“注意身份，身份。”心裏确實有着幾分姑娘家的嬌羞，伸出手捶了捶程溪的後背。
“好啦，松開松開，我們去你說的那個別院吧，還有好久一段路要走呢。你想叫意意好等嗎？到時她便又要酸了。”楚蕭暗中捏了捏程溪的後腰，使了力的。
程溪這才應聲松了手，只是仍是目光如炬地望着楚蕭道：“現在怕不是在做夢吧。”
楚蕭撇了撇嘴，道：“你看這天，夠白吧。也不是晚上，哪裏會做夢呢。”楚蕭倒是一本正經應和道。眸光漸漸變得柔和，程溪啊，他的一顆真心就這樣掏出來給她看。
“好。”程溪笑着回應道，自然的牽起楚蕭的手向前慢慢走去，好像就這樣走着走着也就共白頭了。
季陵祯站在品齋的高臺上透過那窗子看向二人身影離他愈來愈遠，心裏有了一絲絲的不甘，他們的親昵甜蜜他都看在眼裏，而今日卻是他的大婚之日，娶的是太傅之女。
說來還真是有幾分嘲意啊，王太傅真是個老謀深算之人，就這樣急匆匆的要将女兒塞進澄王府，是啊，還求着太子殿下，用太子殿下來壓制他，想叫他屈服。
好一個太子太傅，就連自己女兒的德行端儀都管教不好了嗎？季陵祯想着，心裏的火滋生地愈加烈了。
“世子，不知您可要回去？那個……那個……”
“要說什麽就趕緊說，不要拖拖拉拉。”季陵祯眉頭緊蹙，心裏一想便知是催促他回去迎親的事。
“新娘子，新娘子都入了府，您若再不獻身，怕王爺便要發怒了。”
“哦。”季陵祯漠然，揮手叫他退下，“知道了，下去吧。”季陵祯雙手撐在窗欄上，遠遠的看着街市，這萬家燈火，熙攘熱鬧到底與他又有什麽幹系呢？
不出意料，現在在澄王府的那位王家小姐應當是一個冒名頂替的，真正的人，應該已經在拼命逃命了，逃婚這樣的戲碼真是沒想到有一天還會發生在他身上，只不過他恰是利用這一點才能剛好躲避了這婚事。
王賢淑，真的是沒有看見有一點半點的賢淑呢，只不過出了這樣子逃婚的事，她的名聲算是真正的毀了。
到了別院，石伯是早早地在院門外候着了，兩鬓斑白，只是眉眼慈祥，見到程溪欣然上前迎道：“少爺到啦，這位是……”
石伯上下打量着楚蕭，很是欣喜，渾厚的聲音裏帶着幾分不确定，“這位便是……楚姑娘吧。”
這仔仔細細的打量看得楚蕭有幾分不自在，向前一步問好：“石伯安好，晚輩楚蕭。”
“好啊，好啊。”石伯看着楚蕭完完整整站在阿溪身旁，臉上有着一種子孫安好，生活美滿的感覺，“楚姑娘沒事就好，沒事就好，走吧，快進去吧，飯菜早就給你們備下了，意意啊在飯桌上都等的要鬧脾氣啦。”
石伯由內而外散發出一種由心的喜悅，振奮了楚蕭與程溪。
“石伯看起來真是健朗。”
“是啊，石伯待我親如子。”
“真好。”
“與你同行更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