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決一死戰
楚蕭就這樣緊緊抱着程斯意,只是程斯意一直不說話,楚蕭一時覺得奇怪便伸手拍了拍程斯意的後背,那铠甲森森,硬邦邦的感覺讓楚蕭一頓,不過還是接着道:“程斯意,你怎麽不說話,你這個樣子不會是被敵軍吓破膽了吧。”楚蕭說罷便松開了程斯意,看着她臉上的嚴肅情緒,頓時覺得哪裏不對。
“你這是什麽反應?你怎麽了?”楚蕭這下是切切實實感受到了程斯意的不對勁,擡眸定定地看着程斯意,只見她低垂着眸子,眼底裏是一片失落,楚蕭伸手在程斯意面前揮了揮,故意拔高音量:“斯意!你倒是說話啊!”
這時候突然有個将士趕上前來禀告:“程将軍,林大将軍那兒軍醫說這右手怕是再也無法握劍了,不過到底性命無憂。”
楚蕭就站在一邊聽到這個整個人如雷轟頂,立刻揪住那個說話的人,威懾問道:“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邊,你說林越岑怎麽了,他怎麽了?”
将士一時有些慌亂,看着楚蕭那咄咄逼人的模樣,拼命掙紮揚手就要揮落楚蕭的手,這時候程斯意大步向前一步狠狠揪住楚蕭的手,輕聲道:“你下去吧,楚蕭你跟我過來。”說罷程斯意便揪着楚蕭站在了一邊。
咬了咬牙,醞釀了很久才道:“你這蠢貨,不是讓你離開了嗎?你又幹嘛回來,回來送死嗎?你肯定不知道今日這北蠻子可是竭盡全力想要攻下我們無川城的。”程斯意說着還強顏歡笑着,只是那個拼命擠出來的笑容比哭還要難看幾分。
楚蕭心中知曉這定是因為有什麽事瞞着她,程斯意還故意在轉移視線,楚蕭上前扣住程斯意的手,臉上帶着一種認真,雖然心底裏憑着方才匆匆趕來的将士口中所說的已經猜到了一些,可是仍是沒法這樣說服自己相信,大聲質問着程斯意:“方才,方才那個人的話到底是什麽意思,林越岑,是不是林越岑出了事?”
程斯意出楚蕭四目相對,只覺得良心受到了煎熬,穩了穩聲音道:“對,沒錯,是林将軍的右手被北蠻子的長刀砍傷了,傷到了筋脈,這輩子是再也無法握劍了。”程斯意語速極快,好像只要慢一點她眼中的淚水就會忍不住。
楚蕭抓着程斯意,一雙眸子裏盡是不敢相信:“怎麽會?怎麽會?林大哥明明武藝高強,怎麽會輕易被他們傷到。”
“蕭蕭啊,寡不敵衆啊。”程斯意輕輕搖了搖頭,然後反過來伸手拽住楚蕭,大步向城中走:“快走,你給我快些離開無川城,不要再留下來了!”
楚蕭卻掙紮不停,慢慢從程斯意的掌心中脫離,然後像一陣狂風一般向城牆頭奔去,完全是要将自己的後路全部斷絕了。
程斯意看着楚蕭這個發了瘋的樣子,一時也是覺得奇怪,大聲喚道:“蕭蕭!你要做什麽?”情急之下忘卻了她在無川是叫做楚傾之的,這一句叫出來無疑是讓周圍的人産生了巨大的懷疑,程斯意後知後覺,可是話已經喊出口,覆水難收。
楚蕭很快便登上了城牆頭,從上向下看着,她在一張張陌生的面容裏看到了程斯意眼中的巨大迷惑,楚蕭朝着程斯意點了點頭然後彎了彎嘴角,張了張唇,吐出三個字,“相信我。”
城牆頭守衛的将士們看着他們的楚副将像是着了迷一樣站在了城牆頭,臉上揚着那種堅毅果敢,似乎要與無川城同生共死。
“大家安靜一下,我有幾句話想說給兄弟們聽聽,現在軍營裏對我的身份是猜測不斷,疑點多多,我只想告訴你們,我……”楚蕭說着便伸出頭摸向自己發髻上的木釵然後陡然抽開,滿頭墨發瞬間滑了下來。
“我楚傾之就是你們謠言中猜測不斷的楚家将軍府獨女!”
此聲一出,城牆上城牆下都是唏噓聲四起,争論聲不斷,尤其方才他們的程将軍還大呼了一句:“蕭蕭。”楚将軍的遺女可不就是叫做楚蕭嗎,大将軍喚她蕭蕭,那楚副将就是楚蕭了,可是不是楚家一家早就被滿門抄斬了嗎,這個将軍府的遺女又怎麽能夠逃得一死。
“我父親的大半生都與無川城共存亡,我是楚家的後人,我定是要與無川城共存亡,我們決不能那麽輕易地就将無川城拱手相讓給北蠻子!”楚蕭手裏握着木釵,聲音愈加響徹有力,帶着一種絕望中的掙紮。
“楚家軍是父親一手訓練出來的隊伍,我想他們當中的每一個人都與我一樣勢必要與無川城共存亡,無川在一天,我們便守一天!”楚蕭環視着城下的人,高聲道,然後猛然拔出腰間的長劍,大聲道:“楚蕭無能,愧對先父,但只要我活着就定要守住無川城!”話落便揚起長劍。
人群中本就叽叽喳喳着,不知誰大喊了一句:“對!她就是将軍的遺女,我見過,曾經随将軍回古洛時見過一次,将軍還有血脈留存人間!”
“守住無川!”
“完成将軍遺志,守住無川!”
“誓死守住無川!”
無川城中的楚家軍衆紛紛高聲回應着,氣氛高漲,再加上方才與北蠻子一仗打下來,這敵軍也是死傷者衆,他們心中那必勝的信念便又強了幾分。
程斯意站在城下就這樣擡眸看着楚蕭站在牆頭意氣風發的模樣,心底裏突然生出了一些敬佩,嘴上慢慢揚起了微笑,既然都這麽看重無川,那就與無川共存亡吧,如果最後真的守不住,那自己也不愧軍營裏走一遭。
程斯意高聲喚了句:“蕭蕭!下來,喝碗酒!我程斯意服氣!”楚蕭對上程斯意的眸子,那微微上揚的眉眼,一開始十分不安慌張的心在這一刻卻突然安靜了下來,心安,也許這才是她一直最想做的事情,無川對她而言可是與命一樣重要的東西。
程斯意下了城牆頭用力地擁住程斯意,那墨發在風中飄散,楚蕭張了張唇輕輕道:“斯意,這條路我楚蕭定是要陪你一同走下去,不論生死!”
“我知道。”
兩人十分有默契拍了拍彼此的後背,就像是在暗中鼓勵一樣,這時候無川城突然沸騰起來,有着大波的聲音震耳欲聾,楚蕭與程斯意扭頭看去便見馬背上扯臉大笑的洛川,身後是源源不斷的楚家軍。
楚蕭眸子瞪大,不可思議。
“斯意,這是什麽意思?”
程斯意雙眸中緊緊盯着那鐵甲森森的楚家軍,聲音裏帶着一種喜悅:“是援兵,應該是被打散的援兵,回來了,他們回來了!”程斯意說着便緊緊抓着楚蕭的胳膊,抑制不住的激動。
“洛川!洛川!”楚蕭在人群裏高聲喚道,洛川聽着這熟悉的聲音四下尋找着他心心念念的傾之兄。
四目相視,洛川的眸子瞪大,完全是意外,很快便翻身下馬沖了過來,拉住楚蕭大聲質問道:“傾之兄,你……你……你怎麽成了這個樣子。”
洛川頓時變得語無倫次,他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眸,楚傾之這如墨的發絲襯在臉上,還有那一抹淡淡的笑,怎麽看都是一個女子,與他一同相處這麽些年的傾之兄怎麽會是個女子呢?
洛川如此想着便揚手給了自己一個巴掌,疼是真的疼。
程斯意看着洛川這副癡傻的模樣,頓時忍不住笑,肩膀一聳一聳地解釋道:“洛川,傾之不是傾之,只是楚還是那個楚,她确實是個女子,不過她可不輸男子。”程斯意說着便扭過頭低聲對楚蕭道:“我去看看林将軍。”
程斯意這時哪裏還有閑心向洛川解釋自己身份的事,很快便反應道:“斯意,我與你一起去看林大哥。”
說着二人便同行而去。
洛川低着頭,嘴裏不斷嘀咕着,怪不得,怪不得程将軍對傾之那麽親密,虧他那時候和傾之碰面的時候還信誓旦旦的說她絕對不是楚家遺女,不對?楚家遺女?傾之原來是楚家遺女楚蕭!洛川立刻心疼自己打賭賭輸了的銀子,擡頭大叫道:“楚蕭!好你個楚蕭!我的銀子啊!”
只是面前哪裏還有楚蕭的蹤跡。
洛川在原地跺了跺腳,好不後悔。
此時古洛皇城裏,季陵瀾白和季陵川雲都在等一個時機,那就是狐貍尾巴露出來的時候。
季陵祯正在暗中集結着人馬想着要趁此夜攻下皇城,如此無川戰事吃緊,怕是遠水解不了近火了,季陵祯說着便擡頭看着這漸漸沉下來的天,功成名就就在這一時了。
季陵川渝的手在案桌上的畫上摩挲着,那畫中的女子笑的是那麽婉約,季陵川渝輕聲道:“夫人,阿祯啊,他還是有執念,一直對那個皇位耿耿于懷,其實這個位子誰坐我都無所謂的,我只想好好守住咱們的孩子,可是他非要去争一争,他一直都覺得這麽些年是我在暗中壓制着他,不讓他有所作為,可我只是想保住他的命罷了,你若是在天有靈就保佑孩子此番作為順風順水吧。”
季陵川渝說罷便長長地嘆息了一聲,便轉去院中尋季陵祯去。
“阿祯,你今夜就要起事嗎,雖說如今皇城空虛,孤立無援,可你有沒有考慮過遠在南尋的南尋王,她手裏可是捏着衆多人馬的,若是她回古洛支援,那你就是功虧一篑了,你知不知道。”季陵川渝這心裏不知是怎麽了,七上八下的,好似有大事要發生一樣,心裏想着還是勸說勸說吧。
季陵祯擡手握住竹葉青向酒盞中傾倒了酒,臉上帶着一股邪魅的笑意:“父親可是怕了?”
“這南尋王定是不會回來幫助季陵川雲的,當年她與季陵川雲的恩怨您還不知道嗎?更何況季陵川雲可是冤殺了将軍府滿門,您覺得南川遇還會如此逆來順受,父親放心,我派了密探監視着南尋王,并未有任何的異動,今夜皇城我定要拿下,到時候,父親你就安心坐你的太上皇吧。”
季陵祯說着便伸手握住酒盞向季陵川渝遞去,眸子裏盡是深沉的得意驕傲之色。
季陵川渝看着自己兒子臉上幾欲瘋狂的臉色不免有些心悸地接過了酒盞,到底是他的孩子,他又怎麽會去害他呢,季陵川渝只能在心中腹诽幾句,其他的話一概都沒有再提,他想做就讓他放手去做吧。
南川遇已過北烨城,很快就要到古洛城了,那季陵祯安排在她身邊的暗裝已經一個個叛變了,想必他現在還什麽消息都沒有得到吧,她與季陵瀾白商議好,此次帶兵回來要低調些,便是将将士們分成好幾批喬裝打扮從幾個路途集結在古洛,只等着她一聲令下就殺進古洛。
南川遇看着這濃厚的天,長長嘆息了一聲,自言自語道:“如城,時隔多年我又回來了,不過你都不在了。”
“你說什麽!援軍到了?”顧煥聽到将士來報,頓時有些驚訝,只是坐在案桌一邊的顧澄卻揮手讓禀告将士退下,低聲喝了句:“慌什麽!”
這是好半天二人說的第一句話,顧煥自從知道了大哥與楚蕭之間的私事時,這樁事便向一塊心病梗在他心中,實在難受不堪。
這時顧澄一聲輕喝,反倒是将他昏昏沉沉的頭給叫醒了,顧煥愣愣道:“既然他們援軍到了,今夜可還要攻城?”
“照着原計劃不變實施。”顧澄回了一句後便不再說話,坐在顧澄對面的裴南媛就這樣偏頭目不轉睛的看着顧澄,沒有一絲避諱的意思。
顧澄偏過頭與裴南媛四目相對而後站起身道:“我出去透口氣,南媛你随我出來。”
裴南媛視線沒有半點的躲閃,緊随着顧澄便走了出去。
出了營帳後便見顧澄雙手背在之後,裴南媛似乎像是猜到他要問什麽了,便低聲道:“對,這件事是我告訴阿煥的,我只是不想要……”
“我想問的是這個嗎?”裴南媛還沒有将話說完就被顧澄冷冷地打斷了。
“南媛,今夜一過,你就回寒祁吧,這兒不安全,你到底還要我說多少遍,我能給你的都在屋子裏的案桌上,我想你來之前應該都看見了。”
裴南媛聽着顧澄如此說着,便咬了咬牙,好一會才擠出幾個字:“顧澄,你這個人為什麽就這麽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