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未雨綢缪
顧溫翎聽到季陵瀾白如此說,這顆心突然有了一些不滿,原來怕怠慢她是因為她二哥的緣故,因為兩國的情誼,不知道為何,顧溫翎想到這便氣惱,咬了咬牙,脫口而出:“既然如此,殿下說切不可怠慢于我,那為何在大婚當夜獨留我一人,如今這宮宇上下皆認為臣妾惹了殿下不悅,就連這些宮人看我的眼神也是奇奇怪怪。殿下方才所說的話,豈不是全部都成了戲言,完全不是我所想在乎的。”
她在顧府那就是一個無法無天的性子,這些天所受的委屈讓她有苦說不出,今日她好不容易勸說自己主動起來,誰曾料想到這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還是冷着一張臉,什麽都不說,那聲音是真的十分好聽,淡淡的回應聲,只是聽在她的心裏實在不是個滋味。
季陵瀾白原本正伸出手那拿起另外一本書冊,聽到顧溫翎這話卻陡然制止住,轉眸盯着她看,目光灼灼,一雙黑眸深沉,盯的顧溫翎渾身都有一種不适,随後他幹淨利落地将書冊握在手心,輕聲道:“我想你應當明白現在的處境的,在皇宮并不比你在侯府裏活的自由,而有些事情,我做了就沒有必要要告訴你緣由。”
季陵瀾白說完這些便再次垂了眸子,低下頭去,這個模樣便就是清清楚楚告訴顧溫翎,他不想再聽她說話,是逐客令。
顧溫翎看着他這冷漠樣子,一顆心裏是生氣地緊,一雙手握成拳頭緊緊貼在衣裳的兩側,哪怕是再生氣,她也不能表現出來,可是今日季陵瀾白這一番話全然将她心中的那滾燙火苗給掐斷了,對他之前所抱有的幻想全部化成了灰燼。
“臣妾告退。”顧溫翎說着便大步向外面走去,帶來了一陣清風。
顧溫翎走後不久,季陵瀾白慢慢擡起頭來,盯着那扇門黑眸中有着一種悵然若失的失落感。
顧溫翎走到了殿外,看着面前那一叢叢綠草嬌花,頓時便擡起腳就要往那花叢中踩去,帶着好大的不滿,就在這時候,教習劉嬷嬷連忙趕了上來,高聲喚道:“娘娘啊,切不可如此失了禮數啊。”說完這句便伸手要将顧溫翎給拉回來。
顧溫翎心裏憋着氣本想着一下子發作出來,誰知道哪兒都有這個教習嬷嬷,完全讓她有火發不出。顧溫翎只能堪堪地将腿收了回來,規規矩矩端正着身子,輕聲道:“知曉了知曉了,嬷嬷還是先回去吧。”
她現在只要一見到劉嬷嬷就會感到渾身不适,恨不得能日日不見。
就在這時候,突然有一天腳下生風,直勾勾地向這邊奔來,見到顧溫翎時放慢了腳步,輕聲道:“阿翎?見你臉色不好,這是怎麽了嗎?”
顧溫翎扭過頭來一看,竟然是楚蕭,便咬了咬牙,悶聲道:“本宮很好,無需你來關心。”這句話說完便提着自己厚重華麗的裙擺向自己的寝殿走去,每一步都是那麽小心翼翼,劉嬷嬷朝着她輕點了一下頭然後緩步跟在後面,指點道:“娘娘的步子要正要緩,切不可急躁失了分寸。”
而後傳來了顧溫翎不耐煩的敷衍聲:“知道了,知道了,本宮曉得。”
顧溫翎聽着聲音被拉的老遠,這才意識到,現在的顧溫翎已經不是曾經那個随性自然,什麽都可,都敢為之的顧溫翎了,進了宮中那規矩是那麽多,她想必是故步自封了吧。
楚蕭想着想着便自己搖了搖頭,轉而向裏面跑去,高聲喊道:“大哥,大哥,小妹我又回來了。”說着便大步向殿中的書桌靠去。
季陵瀾白長長嘆息了一聲,今日這怕是安靜不下來了,走了一個又來一個,反反複複,擾的他不安寧,張口道:“不是說去崔府探望程斯意了嗎,現如今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哎呀,剛剛走到宮門外,這不是恰巧遇見崔暧了,他說斯意今日特地去寺廟燒香拜佛去了,那我還去幹嘛,只能改日了。”楚蕭說完便轉身向案桌軟塌走去,一屁股坐在上面,放松了身子,長長舒出一口氣來,小聲嘀咕道:“在大哥你這東宮裏待着,別提我有多自如了,果然還是親人們在身邊比較好啊。”
“這麽說你在侯府裏是非常壓抑和小心了?”季陵瀾白開口反問。
“那是自然啊,當時那侯府上下可是沒幾個人喜歡我的,日日給我冷臉色看,我當時又是極讨厭顧煥的,一來二去,天天作繭自縛,別提那時候我有多憋屈了。”楚蕭擺了擺手,“現下這個日子我可是太歡喜了,想做什麽便就能做什麽,根本沒有什麽讓我操心的事,還能時常見到母親,這簡直就是人間樂土,當然了,這麽自如應該只限于在大哥你的宮中了。”楚蕭說完便悶聲一笑。
“你啊你,既然想待着,不如就不要随顧煥回去吧,左右大哥完全可以讓你活的自由自如。”
楚蕭頓了頓,然後長長嘆息一聲,她也真是想,可是怎麽可能能一輩子待在他們的身邊不分離呢,總還是要經歷分開的。楚蕭的腦海裏突然顯現了方才顧溫翎不高興的一張臉,問出來:“方才大哥可是惹的太子妃不高興了?”
季陵瀾白扯了扯嘴角:“大哥這私事,蕭妹也要管一管?”
“那倒不是,就是随口問一問,方才見她面色不好的站在殿外,我以為她從你這又受了什麽氣,你要是不想說便就不說了吧,這畢竟是你們夫妻之間的事情,我作為妹妹,哪裏有什麽資格去說呢。”楚蕭聽出了季陵瀾白話語中的忍耐。
季陵瀾白輕輕搖了搖頭,道:“其實一開始關于太子妃這個位置到底是誰人,我并不在乎,我所在意的都是渝國今後的未來,其實不管這個太子妃最後是誰,她皆是無法長久的,我們渝零兩國定是不會安寧太久,這仗多少年後會繼續打起來還未可知,若我日後承了父皇的位子,怎麽可能會讓一個零國人做了皇後呢?”不論怎麽說,季陵瀾白都覺得他會對不起顧溫翎,既然最終都是這個結果,還不如一開始就未曾給過她希望來的比較好,日後都是悲劇啊。
楚蕭渾身一頓,擡頭定定地看了眼季陵瀾白,悶聲道:“大哥你說這話的意思是,顧溫翎最後還是會被廢是嗎?可是那就真的和零國交惡了。”楚蕭皺了皺眉頭,她其實還是明白其中的利害,只是不想見到顧溫翎最後會落個這麽慘淡的收場,實在有些意難平。
季陵瀾白點了點頭,算是回應,複又道:“如果最後兩國交惡,你覺得她會站向哪一邊呢?一邊是生她養她的家園,一邊是她的丈夫,如何去掙紮,又如何去選擇?這些怎麽看都是一個沒有盡頭的死局。既然走不通不如就不要繼續往下面走了吧,也是徒留遺憾。”
楚蕭自知自己原本并沒有想到這些,現在聽完季陵瀾白所說的,才覺得有些無奈,似乎這日子确實就難過了起來,女人最擔心最畏懼的就是在困境中有了那星星點點的希望,最後又被無情地奪了去,這是最痛苦的。
楚蕭想着想着便垂下了眸子,不再言語,這話确實是她沒有什麽話語權的,自然也不必多言了,沒什麽意義。
季陵瀾白也不想再說下去轉而道:“蕭妹也不用太擔憂,左右我都是會優待她的,只是你方才跑過來說尋我有事,又有些什麽事啊?”
“聽說今夜渝國有花燈可以看,我想去湊湊熱鬧,再去吃幾杯茶,這不是問哥哥要銀子來了嗎?”楚蕭擡手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自己的軟發,低聲念了句:“你若是真的不想給,我也可以自己直接搶了走。”這句話是自己小聲嘀咕,她估摸着季陵瀾白應當是沒有聽見的。
誰知道下一刻季陵瀾白便扯了扯嘴角,冷聲笑道:“普天之下還真是沒有哪個妹妹敢這樣直言不諱說要搶我的錢呢?想必是除了你便沒了旁人了吧。”
楚蕭渾身一頓,然後輕笑道:“既然大哥都聽到了,那就給點銀子給妹妹出去消遣去。”說着楚蕭還真的朝季陵瀾白那伸出手去,十分自然。
季陵瀾白假意瞪了瞪楚蕭然後揚聲叫小內侍拿了一袋錢遞給了楚蕭。
“我看你那哪裏是要出去吃茶看燈會,你這分明是要去喝酒吧。”
楚蕭伸手揣着錢袋子,聽着大哥這話,這還真是一語中的,她确實是想找個酒樓好好喝一杯來着,今晚有燈會,那必然有花魁娘子的選拔,這一直都是古洛熱鬧的事情,雖說妓子的身份并不好看,可是經不住她們長得美啊,以前她可喜歡去湊合這樣的熱鬧了,只是母親和父親常常會說她沒有規矩,只是她已經是喬裝打扮了去看了,自然就不願意錯過這個好風景,雖然父母不願意,可是她就是想要去看。
每每都會見到許多長得十分嬌美的女人,這其中不乏有溫柔可人、會些詩詞歌賦的妙人,這些女子大多都是因為家族沒落,才會淪落于這青樓楚館之中,想來也是十分委屈的吧。
盛府,顧溫夕正和盛合湊在炭盆旁烤着火,那小爐上正煨着酒,那酒香味更是綿長細致,顧溫夕狠狠地吸了一口,渾身都感到了一絲愉悅,歪過頭望着盛合笑了笑,道:“想不到今天竟然刮了這樣的邪風,接你散學的時候我是那麽的擔心,擔心這風啊快要把你給刮走了,剛剛叫忍冬給你煮了一碗姜湯,你待會将它喝下去,暖暖身子,這雪下的也忒大了一些。”
“明日不想去了。”阿合說着便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委屈着小臉,伸手扯了扯自己的小臉,看着就招人心疼。
顧溫夕偏過頭去看着他連自己的小臉都給揪紅了,擔憂地問道:“你這是怎麽了啊,可是上課的時候,夫子又說了你些什麽?你不高興了?”顧溫夕說着便接過忍冬端過來的姜湯,輕聲道:“來來來,阿合,有什麽話和我說說,來,先把這碗姜湯給喝了,這樣才不容易犯了風寒。”
盛合皺着眉頭将這姜湯喝了下去,苦着一張臉,整個人看起來都是十分低落的,就像是霜打的茄子,沒了精神氣。
顧溫夕端起案桌上的酒盞喝了一口,然後穩了穩心神,輕聲道:“來吧,告訴娘親到底發生了什麽,你竟然這麽不高興。”
這一聲娘親叫出來,小家夥的眼裏卻突然裝滿了淚水,然後轉頭撲進了顧溫夕的懷裏,小聲哭了起來:“娘親,是學堂裏的……他們……他們欺負我。”
“誰麽?誰,是誰欺負你了?”顧溫夕渾身狠狠一震,這朗朗乾坤之下竟然還有人如此膽大肆意妄為,欺負孩子。
“就是,就是那裴家叔叔家的小兒子,他,他實在是太可惡了。”盛合說着便一只手攥緊了顧溫夕的衣裳,渾身上下都透露着緊張。
顧溫夕正想着要好好安慰他一下,誰知道便聽見了穩重的腳步聲,偏頭一看方才發現了是盛珞正在往這邊走來,朗聲道:“阿合,你和爹爹說說,到底是誰家孩子欺負了你?”盛珞說完便大步向這邊走來,表情嚴肅,完全不像是來關照孩子的,倒是更像是來興師問罪的。
顧溫夕大步向前,用自己的身子遮住盛合,咬了咬牙,擡眸凝視着盛珞,上下打量道:“盛珞,你這是什麽臉色?孩子受了委屈,你本該是細心關照的,你用這種臉色見孩子,豈不是在惹孩子哭泣嗎?”
盛珞饒有興趣地盯着顧溫夕的臉,上下看去,然後勾了勾唇:“你這話的意思,可是你也承認了,現在他也是你的孩子?你說我臉色難看,你怎麽不問問這個臭小子都做了什麽?”
“盛合,你給我出來,躲在你娘親的背後又算作什麽,難道做錯了事就不用出來認錯嗎?”盛珞這話一句又一句地往外面蹦着,實在是讓盛合有些害怕,盛合躲在顧溫夕的背後,一只手緊緊地拽着顧溫夕的衣角那就是死死不肯松手。
顧溫夕實在怕盛珞吓到孩子,便轉身拉住盛合的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