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 來人闖入
孩子脆生生的話說出來後,窩在貴妃榻上的顧溫夕渾身一頓,這孩子明明還這麽小,說起話來卻已經像個小大人一樣了,這兩年裏,二哥在朝中得勢,盛家的日子是過得小心翼翼,艱難起來,可是她的日子卻大不相同,反而十分舒适。
盛珞自從越王兵敗,整日裏借酒消愁,恨不得将所有的情緒都爆發在這酒水之中,顧溫夕看了,也沒有什麽特別的感受,只覺得這就是人們口中常說的現世報吧。
顧溫夕眯了眯眸子,拉高了薄毯子,将自己圈住,就是不願意出去看一眼,嘴上哼了哼:“你爹現在沉溺于酒色間,你一個小孩子懂什麽啊,那是你爹的樂趣所在,我們若是去了,豈不是破壞了他的好事,我看阿合你今日就是不想讀書才在我面前推三阻四的。”顧溫夕說着說着後面的聲音有些微微上揚。
盛合縮回了自己的小臉,委屈巴巴地盯着自己手中的書冊,悶聲回應了一句:“是,娘親教訓的是,孩兒記住了。”
“忍冬,你下去吧,我小睡片刻。”
忍冬面色難堪,可是自己主子都這麽說了,她又能去幹涉主子什麽呢,自然是言聽計從,輕聲應了句是,向外面走去。
今日的雪下的如此大,少爺這在醉酒在雪地裏滾着也不知道身子可受得住,夫人這兩年來對少爺是真的不上心啊,少爺的通房丫鬟一個一個往屋子裏送,也沒見夫人眼睛眨一下,守在冬雪院裏愣是不說話,很是平淡。
這邊大院的雪地裏,盛珞就這樣抱着酒壺躺在雪地上,周圍站了好些個侍妾丫鬟,一個個都是滿眼焦急的樣子,盛珞緊了緊眉頭,轉眸看向面前一個個穿的姹紫嫣紅的女人,怒道:“如今我盛府落難,你們不想留下來的都走了吧,取了銀子都走了,我不想看你們在我面前晃來晃去,真叫人煩悶!”
此話一說,人群中有些騷動,竊竊私語,有人願意留下有人願意走,其實這些年裏,盛珞就算去到她們的院子,也只是陪着用用飯,睡覺之時,更是獨自一人霸占床榻,叫她們都睡在外榻的,她們一開始都以為是因為少爺這是在和夫人怄氣,可是這兩年過去了,夫人的那個态度就是不鹹不淡的,對她們這一衆侍妾更是不放在眼裏,常常是當做一股青煙,飄了便也就算了。
很快有個小厮跑上前,伸手欲要扶起盛珞,盛珞睜開眸子,輕聲問道:“怎麽樣?夫人什麽反應?”
“少爺,忍冬那丫頭說夫人現在正在冬雪院裏小睡,小少爺正在讀書,沒空閑搭理少爺你的……”頓了頓,在少爺目光灼灼下繼續道:“搭理少爺的無理取鬧。”
盛珞聽罷,嘴角抽了抽,像是洩恨一般遠遠的将酒壺給扔了出去,都整整在一個院子裏相處兩年了,顧溫夕這個女人怎麽還是如此的冷漠,他在她的心上當真什麽都算不上了,他真的不甘心一點都不甘心。
盛珞想到此便歪歪扭扭地站了起來,大步就要向冬雪院走去,滿身的風雪,正要進去的時候步子又生生地止住了,偏頭對着小厮說:“回去吧。”
他滿身的酒味,阿夕見了,一定會不高興的。
顧溫夕迷迷糊糊不知道睡了多久,耳邊起先還有着阿合的讀書聲,後來漸漸沒有了,想要醒來罵罵這個偷懶的臭小子,誰知道眼睛都睜不開了,只能任着自己睡過去,再醒來時盛珞的面容卻在自己的面前漸漸放大。
顧溫夕渾身一驚,急忙坐起身,驚恐地望着盛珞。
盛珞已經換了衣裳,梳好了滿頭的墨發,好以整暇地盯着她看,然後輕聲道:“你醒了,怎麽不去床榻上睡覺,在這兒睡着了?天這麽冷,染了風寒怎麽辦?”
顧溫夕颦蹙着眉頭,忍冬不是說他在耍酒瘋胡鬧嗎,怎麽轉而就這般正經待在她面前,顧溫夕環視四周,阿合也不見了,她穩了穩心神道:“阿合呢,他去哪了?今天這一章還沒有讀完呢,又跑去哪裏偷懶了?”
盛珞渾身一頓,是了,整個盛家放在顧溫夕的眼裏,她最在乎的便是與盛家無根無血緣關系的盛合了,接着應該是她最疼愛的大丫鬟忍冬了吧。而他在她的眼中應該什麽都算不上吧,盛珞的眼中閃過一絲狼狽,很快便垂眸隐藏了下來。
“丫鬟帶着阿合下去玩鬧去了,小孩子也不可久坐于書桌前,該動動的,這樣性子也活潑些。”盛珞目光灼灼,盯着顧溫夕看去,似乎有話要對她說。
顧溫夕掀開小毯子,起身端坐在案桌邊,暖了暖手腳,輕聲問道:“你有什麽事,要來這尋我,往日裏我們除了在飯桌上必要見面,大多時候都是不見的,你這樣來找我想必一定是有要事吧。”
顧溫夕現在面對盛珞已經沒了當初那種針鋒相對,恨之入骨的咄咄逼人語氣了,更多的是淡然了,日子過去了就過去了,恨意放在心裏便就是這樣了。
盛珞咬了咬牙,道:“顧煥如今一手遮天,你想要離開盛府,簡單迅速,如今你都未曾離去,阿夕,我想知曉,你心中可是有一點點是因為我而要留在盛府?”
問出這話的時候,顧溫夕正端起熱茶來喝,聽到盛珞這樣的話,口中的茶水登時噴灑了出來,濺的案桌上到處都是,她趕緊從袖口裏拿出帕子,對着自己的臉擦了擦,然後扭頭看向盛珞,颦蹙着眉頭:“盛珞,你現在是在和我說笑嗎?你自己心底裏還不知道我到底是因為什麽才嫁給了你嗎?這些年我膽顫心驚,就擔心有一天你玩的這些把戲被別人捅到太後皇上那去,以至于危害到我顧家,我常年待在府上,甚少出門,過着謹小慎微的日子就是怕出事,如今顧家權傾朝野,當年的事已然是不值得一提了。對啊,就像你說的,只要我想要離開,那便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我之所以不走你當我是因為你嗎?”
顧溫夕不屑一顧地勾唇笑了笑:“才不是呢,我是因為阿合,才會如此,二哥到現在都沒有動盛府,那全是因為我在府上,如果我一離開你們盛府上下就是傾覆破滅,你現在在和我說些什麽,你在和我談感情嗎?”嗤笑一聲。
盛珞渾身一頓,怔怔地看向顧溫夕,她看得實在是太通透了,他一點都欺騙不了自己,阿夕心中是有他的,可能真的一點都沒有吧。
“盛珞你記住我恨得人是你,不是你們盛家的其他人,更何況,阿柔很快就要出閣了,我還想要她嫁的順風順水一些,我在她的夫家至少不會輕視她,更不敢欺辱她,至少我是二哥的親妹子,他不看盛家也會看顧家。”顧溫夕說罷便狠狠地打了一個噴嚏,似乎有些冷了。
盛珞呆呆的,反是被這一個噴嚏給打醒了,上前将小毯子蓋在顧溫夕的身上,垂了眸子繼續問道:“阿夕,你現在看見我還惡心嗎,當初我那麽對你。”
顧溫夕只是冷聲哼了一聲,緊了緊身上的薄毯子,繼續道:“你我之間實在是孽緣,起先也是怪我,不該假死逃婚,逼得你對我下手,只是你拿我算計我大哥二哥實在是可惡,我當真不知曉我們兩家到底有怎樣的仇恨讓你如此瘋魔。”這件事一直是顧溫夕所不解的地方,到底父親做了什麽,讓盛珞不惜毀掉自己也要如此做。
盛珞收回了自己的手,擰着眉頭道:“想必顧之南只覺得那是一件再稀疏平常的一件事吧,甚至不值得一提,他那時候意氣風發,權勢滔天,怎麽會在乎旁人的生死。”盛珞譏諷道。
“我自小便沒了母親,那時候,不過是尋常的宴會,大家皆來慶賀我盛府的喬遷之喜,只是沒有想到顧之南也會來,我們那時候是又驚又喜,身份懸殊太大,顧之南來,無疑是給我們盛府長臉,可是誰承想他事後醉酒在偏院角落侮辱了我的母親。”盛珞說着便狠狠地拍着桌子。
“你可知道那時候我幾歲?又是怎樣親眼看着母親不堪受辱,自戕而死,奈何你們顧家當時是權傾朝野,我們也只能打碎牙齒和血吞。顧之南荒唐之事酒醒之後全然不知,父親只能稱母親是染疾無藥可救而死。”盛珞說着說着那一雙眸子通紅,雙手攥緊:“你說我怎麽能不恨呢?”
顧溫夕聽罷雙眸放空,心裏有些五味雜陳,父親這個人,談不上有多好,雄才大略确實是有的,只是在感情上從來沒有專一一說,嫡母後來被逼的瘋瘋癫癫郁郁而終,自己的母親也是謹小慎微,委屈地過着日子。
“是,你的确應當恨,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害死了我父親後,還害了我,你讓你母親所經歷的,所遭受的全然都給了我。”顧溫夕說着慘然一笑。
盛珞聽罷,渾身一頓,掩面流淚,她是第一次見他流淚,十分寂靜,卻沒有任何的言語能夠回答顧溫夕所問出的話。
不知道過了多久,顧溫夕清越的聲音傳來:“盛珞,你別哭了,你這樣,我該哭些什麽,你別想着在我身上花費時間精力了,也別想着我會給你半分的回應,我心中的這道坎自己都過不去,短時我也不會離開盛府,你還是好好謀劃一下吧,把你盛家護住才是真的,二哥的心思這些年我也猜不透。”
顧溫夕朝着掩面而泣的盛珞笑了笑,這似乎是這麽些年第一次朝着他笑的那麽自然澄淨。
“要不你也派人去把楚蕭給二哥揪出來這樣說不定二哥就會放過盛府了,畢竟現在楚蕭在二哥心裏可是一個大忌。”這句話有幾句說笑的成分在,盛珞倒是有些驚訝地看向顧溫夕。
“阿夕,你方才可是在笑?”像是不敢相信一般,再次問出口來。
顧溫夕擰了擰眉,道:“行了,快去叫人将阿合這小子給我帶回來,整日裏瘋玩,到底還讀不讀書了,真是不像個樣子。”
盛珞不知道此刻是該喜還是該憂了。
九路山藥園,這半日楚蕭在打理些藥草,伏在藥園周圍帶着小鋤頭輕聲地敲着,卻聽到了地面傳來陣陣的腳步聲,頓時感到慌張,手裏握着鋤頭,轉身快步走到屋子裏,關上了扇門,正在屋子裏撿拾草藥的千兮千歡有些驚訝,低聲道:“姑娘,這是怎麽了啊?”
楚蕭緊鎖着眉頭,低聲道:“有人向我們這邊走來,聽腳步聲應當是三四個人。”楚蕭說着便在思慮該如何避過,九路山附近大哥特意叫人看守用來護衛她的安全,只是為了避免将她的藏身之處暴露出來,不到萬不得已,這些護衛是不會張揚出來的。
“姑娘,相傳這九路山是醫仙所居之地,說不定是有人上山來求藥了。”千兮開解道,可是立刻又擔憂起來,現在這藥園哪裏還有什麽醫仙在,只有他們主仆三人,這些年姑娘雖然也在研究醫術,可是到底還是不精啊,這樣豈不是暴露了。
正當三人思忖時,一行四人走上前,有人高聲喚道:“不知醫仙子苓先生可在此地,我等晚輩前來求子苓先生救命的。”
楚蕭轉身進了裏間拿起帽紗,主仆三人皆戴上帽紗,千兮千歡與楚蕭對視一眼點頭打開扇門道:“真是不該,師父他如今并不在藥園中,他與大師姐雲游四方了,現在只有我們幾個留下來守着院子,我們醫術不精,恐無法治好傷患。”
沒有想到那悄然上門的四個人卻是有些不依不饒了,一直在說着不停,言語之中很是焦急無奈,楚蕭帶着帽紗緩緩走了出來:“到底是什麽病症,我等醫術當真不精,若是情況危急便就試一試吧。”
一行四人終于露出笑容來,被兩人攙扶着的病者有些艱難地說道:“是與人打鬥之時中了一支飛镖,那飛镖上淬了劇毒,這條腿已經麻痹了。”
用毒,楚蕭有些慌亂,這詭變的毒對她來說實在是太過艱難了,長長嘆息一聲,扯了扯嘴角,轉身進了屋子。
“姑娘!這是?”見人要走,四人又着急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