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 曲終人散
你這是在胡說什麽,顧煥心裏這般想着便狠狠皺了皺眉頭,在他的心裏蕭蕭從來都是悲觀的,只是沒想到會是成了這副樣子,心裏愈發有些難過了。顧煥攬着她的一雙手愈加的緊了,聲音輕輕道:“方才聽你的丫頭說,你是有心疾發寒的症狀是嗎,怎麽回事?有沒有要大夫來看過,下次我将寒祁有名的大夫都請過來給你看看。”顧煥說着便摸了摸她的唇角,臉上帶着一種傷逝痛覺。
楚蕭伸出手拍開了那只不懷好意的手,二人實在是太過相近了,彼此間的呼吸都透露着暧昧的樣子,這樣她很不适,對着床頭的簾子,楚蕭長長嘆息一聲,翻了個白眼道:“你不是說在寒祁那邊還有急事嗎?你怎麽還不走。”
顧煥見楚蕭在他懷裏掙紮不斷便撤開雙手,扯了被褥将楚蕭蓋好,自己向右邊挪了挪位子,輕聲道:“蕭蕭,你安心,我不會碰你。”
“我只是單純的想來看看你而已,別的都不做他想的,你不要畏懼我。蕭蕭,我知道你心裏是有我的,方才你的舉動就是很反常,可我卻看透了,不過我想不明白的是,你為什麽不肯跟我走,現在憑着我的權勢,我可以保護好你,可你為什麽……”
顧煥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楚蕭側身的窸窣聲給打斷了,楚蕭背對着他,明顯就是不想再聽下去,意味十分明顯。
“我說過的,顧煥,我不會跟你走的,而且我成婚了,這些都對你說過了許多遍,你為什麽就是不能認真聽,我不可能抛下我的孩子與你去寒祁的。”楚蕭的臉深陷在枕頭裏,甕聲甕氣道。
楚蕭不說這個還好,一說這個顧煥登時便惱了起來,揚手再次強硬的掰過她的身子,厲聲道:“蕭蕭,我知道你是死過一次的人了,你心裏就算是在厭惡我,還是別的什麽,我都不會覺得這是理所應當的,我也認了,但是有一點我怎麽也想不明白,你竟然心裏有我,你怎麽可以嫁給旁人,那個人到底是誰!”顧煥說着情緒便有些激動,一雙手在楚蕭的腰側緊緊的箍着。
楚蕭感受到來自顧煥的重重壓力,心裏有些發懵,片刻才想到,顧煥應該是将阿衡認作了別人的孩子,想來也是阿衡長得與他并不相像,反而與她長得更為相像一些。
楚蕭撇了撇嘴,耐下性子相與顧煥好好說說了:“阿煥,我真的不想每次和你見面都是針鋒相對,好,我承認我心裏是有你的,我當年之所以詐死,全靠着旁人的救助才能在你的面前完好無損的離開,那時候我心底對你是真的恨啊,怎麽也不敢想,你怎麽能這麽對我,後來我就想,我自己也是那副模樣,說不定在你們寒祁旁人的眼裏就是一個禍水,我又有什麽資格去說你的什麽不好。”
“我只要要過平靜的生活,那時候恰好有一個人出現在我身邊,我沒有想那麽多,就……”楚蕭微微閉上了眸子,剩下的話還沒有說出來就被顧煥冷聲打斷。
“好了,好了,我不想再聽了。”顧煥皺了皺眸子,他根本不能理解,也完全不能忍受,他的蕭蕭曾經躺在另一個男人的臂彎裏,只要想到這個,顧煥想要殺人的心就立刻蹦了出來。
楚蕭撇了撇嘴,狠狠瞪了他一眼,嘲諷道:“方才不是你想要聽的嗎,現在你又不想聽了?好啊,既然如此你滾吧,趕緊滾,我這兒也不歡迎你。”楚蕭說着便拉高了被褥,蓋上了自己的眸子,不想再說些什麽。
顧煥并沒有半分要離開的意思,穩穩自己的聲音,輕聲道:“蕭蕭,我可以将那個孩子養大,只要你願意跟我走。”顧煥像是做出了很大的犧牲一般,如此說道,只是楚蕭卻全然沒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顧煥有些無奈地扯開了楚蕭頭上的被褥,低聲道:“蕭蕭,你可有在認真聽我說!”
楚蕭颦蹙着眉頭,伸手對着他的一張俊臉就是一巴掌,大力推開他,瞪着他道:“好啊,你願意,我們可以随着你去寒祁,你自己呢,你自己能不能放下一切?”
顧煥一時有些愣,一雙黑眸掠過那張波瀾不驚的清秀小臉,悶聲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還能是什麽意思,全都是字面上的意思,如果要離開就舍棄你所擁有的一切功名利祿,我們可以去找一個安靜的地方隐居。”
“不理凡塵俗世,你要放下你顧家的擔子,不在将顧家的一切看做比你生命還要重要,如果這些都可以做到,我沒有理由不随你一同離開,你說是嗎!”
楚蕭說罷便逼近他,臉上帶着淡淡的微笑,嘲諷的勾了勾唇,笑道:“不敢?不願?那你還在我面前說些什麽,我想要的是穩定的生活,你連這個都給不了我,你現在還有什麽資格出現在我面前。”
楚蕭說着突然情緒激動了起來,掀開被褥半坐着,那一雙眸子在黑夜中格外清亮,不依不饒就着這個問題繼續問道:“你是不是覺得這些都不算什麽,是啊,我心裏是有你,可那又怎麽樣,我不喜歡你這樣的權勢滔天,還有,哦,對了。”楚蕭說着突然輕聲笑了起來:“阿煥,我差點忘了告訴你,我現在這副殘損的身子已經沒法給你一個孩子了,你知道嗎?知道嗎?”楚蕭說着那一雙眸子紅通了起來。
顧煥就這樣盯着楚蕭相看,第一次他覺得自己完全看不懂她,也不知道她到底想要的是什麽。
顧煥有些心傷的閉了閉眸子,盡量平穩自己的語氣道:“你……你的身子怎麽搞成了這個樣子,我記得……”
“你記得什麽,你記得的那都是從前的我,我的身子早就壞了,怎麽現在你又自責了?顧煥,你沒有必要自責的,完全不需要的,再這麽說這個結果也是我自己導致的,我坦然接受。阿煥,我真的不想在和你繼續糾纏下去了,我不願意,我也累了,真的。如果可以我們就去過平淡的日子。”楚蕭說着那雙眸中還帶有些許的期盼,伸手拉住顧煥的手。
顧煥垂了垂眸子,須臾才緩緩抽出了自己的手,略帶一些抱歉:“蕭蕭,我會回來接你的,但不是現在。”顧煥說罷便前傾着身子在她的額頭上露出淺淺的一個吻。
說完這些顧煥便大步跨下了床榻,伸手理好自己的衣裳,深深的回頭看了一眼楚蕭,然後便是頭也不回的離開。
楚蕭背對着他離去的身影,一雙手緊緊抓着被褥,那一刻她以為他會答應,真的以為他會答應,可是沒有,他沒有,楚蕭不知道為什麽,就是如此輕易的,眼淚大顆落了下來。
“楚蕭,你哭什麽?”她自言自語着,像是在責怪自己這不争氣的眼淚。
楚蕭掩面低聲哭泣,她從來都不曾知曉,自己這一顆小小的心早已塞滿了顧煥這整個人,可是她卻總是不能不管不顧去愛他。
顧煥翻牆離開,在外面的長街上看着楚蕭的宅院,目光沉沉,談不上歡喜也談不上苦痛,只是他現在還有重要的事情沒有做完,他需要去做。
皇城裏,同樣難眠的人還有季陵瀾白,他立在長春宮宮外半宿,就這樣輕輕擡眼望着這宮殿,卻沒有要向前踏出一步的意思,李公公跟在身後自然也是不敢多言的,只能小心翼翼地陪在季陵瀾白的身後。
“李文,你說她是不是特別怨我,怨我當初給了她希望,後來又狠狠的将她從雲霄之上給摔了下來。”季陵瀾白并沒用用“朕”,而是我,李文知道,陛下現在是真的寂寥,所問的都是發自內心的。
“陛下,這是最好的處置法子,這樣做,娘娘和大皇子的命還能保全不是嗎?”李文垂下了眼睑,低聲道。
季陵瀾白負手而立,輕聲笑了笑:“是啊,這是最好的法子了,可是為什麽我的心裏是那麽難受呢,我也想過,将她鎖在這裏,她是不是會很難過會很不喜歡這兒。”季陵瀾白臉上揚着嘲諷的笑意。
“陛下,進去看看吧,團圓的日子裏,娘娘一定也在等着您,奴才就在外面守着,陛下去吧,有些話總是要說的。”
季陵瀾白輕輕點了點頭,這個時辰她應該已經睡着了吧,就這樣遠遠的看一眼,能看一眼都好,像是說服着自己慢慢向裏面走去。
顧溫翎并沒有入睡,桌上季陵瀾白派人送來的點心和酒一點都沒有動,她蜷縮着身子窩在案桌邊的軟塌上,臉埋進自己的雙臂中。
這樣的姿勢不知道保持了多久,知道那扇門終于緩緩打開了,外面射進來幾許的光線,顧溫翎受到了觸動,慢慢擡起自己的眸子看向扇門前所站着的人,那一身明黃色實在明顯,顧溫翎啞然失笑,張了張唇輕聲道:“瀾白,是你來了麽?”
季陵瀾白看着她小小的一團蜷縮在軟塌上,那披散着的滿頭無法襯着中間那一張小臉格外慘白,她似乎又消瘦了些,季陵瀾白有些僵硬的擡起自己的步子向前走去,輕聲道:“阿翎,怎麽不去床上睡,着涼了。”
顧溫翎只是擡頭看着他,然後露出一個笑容,伸手摸了摸自己一雙幹澀的眸子,笑着道:“我還以為是自己在做夢,你真的來看我了啊。”
“你傻了嗎,是我,我來看看你。”
“怎麽不把孩子帶過來,我現在更想看見他,可不是你。”顧溫翎像是報複般的說完,然後擡手捂着唇偷偷笑着。
季陵瀾白渾身一頓,有些啞然,輕聲道:“他睡了,現在這麽晚了,下次帶他過來看你吧,你吃了嗎?”季陵瀾白什麽時候會這樣小心翼翼過呢,只是這一次他看着這屋子裏的一切,這昏暗的燭臺,他的心突然就像被什麽紮過一般,變得十分安靜,全然都在遷就着顧溫翎。
顧溫翎輕輕搖了搖頭,像個孩子一般耍了脾氣,楊起身對着季陵瀾白撇了撇嘴道:“瀾白,我沒什麽胃口。”然後張開了手,要擁抱。
季陵瀾白輕聲笑了笑,小聲補了句:“你怎麽還是跟個孩子一樣。”說完這句便慢慢彎下腰真的一下子抱住了顧溫翎,顧溫翎側臉伏在他的胸膛之上,眼眶中的淚水止不住的流了下來,伸出手緊緊抱着他的腰。
季陵瀾白望着她的發旋,陷入了沉思,斂了斂眸子。
不知過了多久,顧溫翎輕聲道:“瀾白,我不喜歡這兒,你放我離開吧,好不好?”
季陵瀾白正要撫向她墨發的手一抖,渾身一愣輕聲道:“阿翎,你在說什麽傻話,你走了,就讓我一個人守着這孤寂的皇宮嗎?”
顧溫翎慢慢松開了他,伸手揉了揉自己通紅的眸子,笑着繼續道:“瀾白,我不快樂,我想要離開這兒,不管你用什麽法子,我只想離開這個空洞無味的皇宮。”
季陵瀾白站在她面前,看着她微愣的臉,突然有些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像說什麽都是錯的,好半晌才憋出一句話來:“孩子呢,你不管孩子了嗎?”
顧溫翎吸了吸鼻子道:“如果可以,我自然是想要帶他一同走的,可是你一定是不許的,所以,我又何必多此一舉的去問呢。”
“你現在要走的心竟然要你也願意舍棄了孩子是嗎,哪怕如此也要離開我?”
“瀾白,你是皇帝,你心懷天下,是我,是我不配存在你的心中,曾經是我癡傻,總是沒有半分考慮到這些,你對我是留有一些情意,可是這些情意不足以讓我在這後宮裏好好活下去,我也活不下去,放了我吧,我真的明白了什麽是兩難,也知曉了楚蕭的難處了,想必你一定是理解我的。”
“如果你不讓我離開,我害怕我會發瘋的,孩子我相信你會照顧好的,瀾白,我真的真的真心喜歡你,只是……”顧溫翎似乎是擔心他不會答應,所以一直在開口說着,想要勸服他。
誰料季陵瀾白目光灼灼看着她,然後沉沉給了一個字。
“好。”
聲音剛落,顧溫翎那通紅的一雙眸子掉下了大顆大顆的淚水,嘴上喃喃重複着:“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