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一章 烏七八糟

“大概就不同于我太過于理智吧,這麽些年走來,我一路上失去了許多,我的親人也一個個離開,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這樣的我才是真正的我,我無法将這些都抛下,而你不同,你們之間的鴻溝還沒有達到完全不可跨越的程度,又何必互相傷害呢?”楚蕭勾了勾唇,聲音清淺,望着伍氏阿绫,仿佛就想起了當初的她們,在那個雨夜裏,她和那個不可一世的少年郎相擁着。

躲在床榻上的顧煥聽到楚蕭的言語,渾身一震,雙手握成了拳頭,眉頭緊皺着,他一直在思量楚蕭的話,每一句都放在心上反複斟酌着,可是就是理不清,他煩躁,一種不可控制的煩躁占據了他整顆心。

如果不是怕給楚蕭帶來麻煩,他當真會一下子沖出去,揪出楚蕭的衣裳,大聲質問她,為何他們之間就有那不可跨越的鴻溝。

“楚姑娘,他的事還望你能施以援手,我知道,我這麽說實在太過唐突,非親非故有些難為你了,但我實在是走投無路了。”伍氏阿绫說着那眼淚便落了下來,伸手撫了撫自己的腹部,慘然一笑:“我懷了他的孩子,我不知該如何是好。”

那雙素淨的手撫在腹部上,顯得是那麽的蒼白無力,就像是一下子被抽走了生命的希望,楚蕭咂舌,眸子盯着伍氏阿绫的腹部看去,心底裏直呼造化弄人啊,她與她确實經歷相似卻又有所不同,這一切都像是一種無法言說的緣分。

楚蕭身子向後仰,微微閉上了眸子:“那你現在到底是希望他接下這樁婚事還是不希望?伍氏阿绫,我再問你這一句,你可要想好了回答我,不要在推三阻四。”

伍氏阿绫肩膀松動,聲線帶着幾許的缥缈哭腔,悶聲道:“不願意,我不願意,只是這些種種只要他活着我都無所謂了。”

楚蕭長長嘆息一聲,身子前傾握住她的手然後悄聲道:“你想要的,我定會幫你達成心願,就當是為你肚子裏的孩子積下福氣了,孩子是上天最寶貴的禮物啊。”楚蕭說罷便伸手撫了撫伍绫的肚子,眼神變得柔和了起來。

伍氏阿绫抹了抹眼角的淚水,激動的致謝。

“你不必謝我,我只是有些感同身受。”

“楚姑娘,在古洛名門貴女圈裏,最讓人欽佩的人還是你,雖然你遭遇了那樣的事情,現在在百姓中的風評被害,可是還是有許多人對你的品行深信不疑的,你不必介懷。只是阿绫确實沒有想到你會回來,我以為你會遠遠離開這兒,躲到一個安靜的地方。”伍氏阿绫心中的一塊大石頭落了地,便開始與楚蕭閑談起來。

楚蕭這時才能發覺她的眸子裏泛出了星星光芒,勾了勾唇,輕笑道:“我呀,能到哪裏去,自己為數不多的親人都留在古洛城裏了,再說了,孩子也要讀書,總不能跟着我四處漂泊吧,想着便還是回來了,在古洛依着關系還認識一些人,有些門道,帶着孩子過安定的生活才是正途。”楚蕭将額間的碎發向耳鬓後理了理。

伍氏阿绫在程斯意那便得知了楚蕭還有一個孩子,聽說這孩子的父親早已亡了,她是一個人帶着孩子在過日子。想到楚蕭的境況便自然而然地聯想到了自己,她的肚子裏懷着孩子,可是對以後也是一片迷茫不定。

“一個人養育孩子應該十分不易吧。”伍绫感慨道。

楚蕭伸手擰了擰眉,漫不經心道:“最艱難的日子都過去了,還怕什麽過不去,只是我這實在是因為孩子的父親沒了,伍氏阿绫,我希望你能好好與顧家二郎說清楚,孩子還是需要一個父親的,不然他的生活是不完整的。”楚蕭說着便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後懶洋洋的靠在案桌便,輕聲道:“好了,今日就說到了吧,改日若你還有心事要與我說再來便是了。”

因為顧煥在屋子裏,楚蕭自然不願意留伍绫久談,現在開始催促她回去了,伍绫也是七竅玲珑心思,頓時便知曉了楚蕭的敷衍倦怠,回了禮便離開了。

送走了伍氏阿绫,楚蕭再回到屋子裏,便能看在顧煥坐在案桌邊翻看着她書桌上的東西,俊臉低沉着,似乎有話要說。

楚蕭揉了揉自己的肩膀道:“你怎麽還沒離開?想來你是不知道,我大哥可是恨死你了,若是知道你受了傷還身處皇城腳下,派人暗殺你也是足夠你死好幾回了。”楚蕭看似是漫不經心的在訴說這一簡單的事情,其實真正的還是想要告訴顧煥,在渝國,他已經沒有了當初那般簡單随意進出了,如果兩國一旦開戰,季陵瀾白說不定真的會拿他來開刀的。

只不過楚蕭不懂的是,她消失的這麽幾年,零國完全有能力在一開始就一舉南下攻占渝國的,只是那時候,顧煥完全是一蹶不振,渝國與他而言就像是一個禁忌,他不會輕易去觸碰的。

顧煥聽罷,十分不屑的哼了哼道:“你難道以為這麽些年季陵瀾白就沒有派人暗中才刺殺我嗎?那可是防不勝防的刺殺,只不過可惜的是他一次都沒有得逞。”顧煥說着便伸手在案桌上輕輕的叩擊着。

楚蕭閉了閉眸子,盡量讓自己不去想這些,大哥想去殺顧煥也是情有可原,他若是死了,想必零國會立刻變成一盤散沙吧。

“誰叫你實在是太招仇恨了,大哥不滿也是正常,只不過你還不是和從前一樣,還是敢就這樣随随便便往這裏跑嗎?”楚蕭說着便白了他一眼,伸手扯了扯自己的新早才插好的花瓶,冷聲道:“不想死,你還不趕緊離開,難道還真像在這裏被捉走?”

“那我也不怕。”顧煥揚了揚眉頭,然後走過來一下子抱住楚蕭的腰,輕聲念了念:“蕭蕭,我覺得你瘦了好多。”顧煥說完便将自己的頭枕在楚蕭的肩胛骨上,輕聲道。

楚蕭覺得渾身都有一種異樣,掙脫着,沒好氣道:“顧煥,你現在是在裝作什麽情深意切呀,真的是,你要是真心為我好,你就丢開那些虛假的繁華,我們尋個僻靜的地方去過生活啊,有什麽不好。”楚蕭到了這個時候仍然是那般的冷靜,全然不會被他的半句話給蠱惑了。

“你現在所想的這些,可都是為了你兒子在想?蕭蕭,你要我舍棄一切我不是不願意,只是現在不行,現在還不是時候,我還有許多事沒有做,所以你是不是應當給我些時間。”顧煥說着便一下子握住了楚蕭的手,帶着一種巨大的強勢掠奪感。

楚蕭微微閉了閉眸子,原來顧煥的心裏是那麽介意孩子的事情,穩了穩聲音,楚蕭用力伸手要掰開顧煥的手,一字一句道:“顧煥,其實在你心裏從來都沒有實際考慮過我的感受吧,從來都想着只要你想,我怎樣都好,答應不了我的理由,我是絕對不會跟你走的,你不是有事要處理嗎,那就去處理啊,我等着呢。”終于在最後一刻,楚蕭掰開了他的手,帶着一種惱恨,揚手就要朝他的臉上劈去。

顧煥眼明手快躲過了,輕聲道:“你這是做什麽,我們好好說話,先不要動手,楚蕭你知道的,在我面前,你是絕對不會是我的對手的。”顧煥說完這句便突然靠近楚蕭,輕聲道:“不過,我也是舍不得和你動手的。”

楚蕭有些無語地撇了撇嘴,伸手拍了拍顧煥的肩膀,笑着道:“我現在對你所說的可是一點都不信,真的是,走吧,走吧,哪來的回哪裏去。”楚蕭的聲音裏帶着巨大的嫌棄,完全沒有別的想法,推着他往扇門外走去,只是沒走幾步,顧煥便瞬間止了步子,轉身又一次抱住楚蕭,笑着道:“你啊你,每次都覺得我會對你做什麽,其實我是真的想和你好好說說,你為什麽每次都要與我那麽遙遠,我是想要好好與你說,沒有別的意思的,可是你總是躲着我做什麽呢。”

“跟着我走吧,孩子也會有很好的前程,這一切又有什麽不好。”

楚蕭伸手躲過他的拉扯,大聲道:“哪哪都不好,你別在這糾纏我了,我給的要求你又達不到,你這整日裏往我這跑又算作什麽?”楚蕭自然不想給他什麽好臉色看,他實在是過得有些舒服了,竟然真的沒事就往這邊跑,難道這就這麽好。

顧煥見楚蕭落下了臉,便知道她現在是有些動怒了,實實在在的為了一時便軟下了聲音道:“蕭蕭,你告訴我,你為什麽不願意随我回去?”

楚蕭皺了皺眉,對顧煥輕聲道:“既然你一直都那麽好奇,那我不妨就直說了,我現在随你回了寒祁,日後你零國在大舉進攻我渝國,你要我如何自處,是眼睜睜看着你和我大哥兵戎相見還是別的什麽!這些我都沒法眼睜睜的看着,你也絕對不能就這樣來欺辱我!”楚蕭這下子可算是将心底話全部都說了,然後擡眸盯着顧煥看,顧煥似乎一下子被她的話給問住了,不知該如何作答,沉默。

楚蕭等了一會兒,發現顧煥猶豫的說不出話來,便輕聲道:“好了,我知道你無法回答,出去吧。”

就在這時候千兮突然沖了進來,聲線都是顫抖不定的,十分畏懼害怕,邊推開扇門邊道着:“姑娘,不好了,真的不好了,出事了啊。”在千兮說完這句話的時候便一眼看到了正伸手擁住姑娘的顧煥,瞬間不淡定了,她并未見過大名鼎鼎的顧煥,只是覺得是不是有歹人要對姑娘動手,大聲喊道:“姑娘!小心啊,你是誰。”

楚蕭擰了擰眉頭,輕聲道:“千兮不用聲張,他是定安王爺。”

“你快說說出什麽事了?”楚蕭一下子掙開顧煥走到千兮的面前:“不會是阿衡出事了吧?”

千兮趕緊搖了搖頭,将視線從顧煥的身上轉移到楚蕭那,立刻道:“不是小少爺出了事,是崔四夫人,方才程大人派人來送了信,說崔四夫人她的府上突然走水了。”

“你說什麽!”楚蕭瞬間震驚。

“姑娘,程大人說這火說不好就是崔四夫人自己縱的,似乎是想引火自焚啊!”千兮将未說完的話說完,引得楚蕭更是震驚不斷,連連着急的在屋子裏走來走去,颦蹙着眉頭道:“怎麽會,怎麽會,她怎麽會做出這樣的傻事,人呢,人可救出來了?”

千兮點了點頭,楚蕭這才長長舒出一口氣來,微微閉了閉眸子,“你去叫車夫備馬,我們現在就去探望。”

千兮視線又飄向了顧煥,很快便垂下了頭點頭稱是,大步離去了。

顧煥在一旁聽到了所有的言語,心中并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輕聲道:“你現在就要走了嗎?我們的事你可有想過。”

楚蕭哪裏還顧得上和他繼續說些什麽,擺手就要出去,沒好氣道:“我現在沒什麽心思和你說些什麽,有什麽事等我回來再說,別的我現在實在沒時間去和你說。”

楚蕭說着便收整了一下自己,大步離去。顧煥随之便跟着去了,這個時候楚蕭根本沒有顧及上顧煥,一腦子裏想的全部都是斯意輕生。

零國寒祁,盛府,外面的雪下的漸漸小了些,盛合散學回來便順手給母親折了幾支梅花,捧在手裏便大步向冬雪院裏去,走了幾步便遠遠聽見母親的笑聲。

盛合有些激動更是想要快些去和母親說說今日在學堂遇見的趣事了。

“母親,我順手給你折了些冬梅回來,想來你是會喜歡的。”

顧溫夕扶着自己的腰慢慢走出來迎接盛合,看見兒子臉上帶着笑心裏還有些感動,伸手指了指坐在案桌旁軟塌上一動不動的盛珞,怒罵道:“你待會可得去好好說說你父親,你看看他現在完全沒有半分要努力的樣子,整日留在這冬雪院,實在可恨!”顧溫夕說着還有些咬牙切齒,狠狠瞪了一眼盛珞。

盛珞手裏拿起一碟糕點放在嘴邊,毫不在意道:“別和我說現在叫我去為朝廷效力,現在海晏天青,哪兒有沒有你娘親身邊待着舒服。”

“厚顏無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