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25:三年
早晨五點,斯內普準時從床上醒來,快速地起身穿戴後,他并沒急着洗漱,而是舉着魔杖對着床裏側,嘴裏無聲地念着一道冗長的咒語——這是澤諾比娅教給他的一種空間隐匿術,他改進了一番,添設了即時警戒與追蹤入侵者的咒語,才是放心地用在了這裏——便見,并不寬敞的床逐漸橫向延伸開來,足足擴展為原本的三倍多大,一條銀白巨蛇盤曲着身子,正在沉睡。
男人沉默地注視着銀蛇片刻,蠟黃的臉上神情十分陰郁,似乎在隐忍着什麽情感,又仿佛只有一種冷漠的平靜。許久後,他終于有所動作,繞過床頭,靠近着銀蛇,緩緩地伸出手,在銀蛇光滑冰冷的鱗片上輕柔地撫摸着。
“澤諾比娅,早。”低沉好聽的男聲在空蕩蕩的地窖裏回蕩着。
有一刻是滿屋的沉寂。斯內普再度舉起魔杖,将卧室恢複成先前的樣子,确保任何人都察覺不出這裏的異樣後,這才進入盥洗室梳洗,刷了牙、擦了把臉,揮着魔杖給自己來了個“清理一新” -_-!
魔藥教授走出地窖時,天色還十分灰暗,霍格沃茨尚在沉眠中未有清醒。他一路走出城堡,沒有遇到任何腦袋長在腳板下的小巨怪,心裏十分滿意,腳下直朝着禁林而去:早些年銀蛇種植在禁林深處的一小簇魔植,已經生長出了一大片,這個時節有不少都到了成熟期。
豐收的早晨後,是豐富的早餐,可惜,斯內普因為魔藥稍微好轉的心情在三次應付老蜜蜂無聊的閑話、兩次推拒了甜膩惡心的蟑螂堆後被徹底破壞了;而在今天第一堂的魔藥課上,那些“腦子裏塞滿芨芨草的小巨怪們”徹底點燃了男人的怒火,他暴躁地扣着格蘭芬多的寶石,用着極盡了冷嘲熱諷的毒液噴灑得小動物們顫顫巍巍,一邊不時揮舞着魔杖清理着即将爆炸的坩埚。
“梅林的胡子,”一個快被魔藥教授吓哭了的金發小獅子,在終于逃出地窖後,哭喪着臉說道,“太可怕了,斯內普是吃錯了魔藥嗎?他暴怒的樣子,真像是正在噴火的巨龍!”
“哦,布萊德,”紅發的少年同情地拍了拍對方的肩膀,“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斯內普只是一只陰沉刻薄的老蝙蝠,不可能變成可愛珍貴的火龍,就像他絕不會吃錯魔藥一樣!”
“可是,”金發少年絲毫未被安慰到,垮着臉說,“老蝙蝠平時雖然也很暴躁,可從沒想今天一樣,簡直像受了什麽刺激似的。”
“發現真相的布萊德,”紅發格蘭芬多忽然詭笑了一聲,“也許你說對了,我猜老蝙蝠肯定是被人甩了,像他那種陰沉油膩的外表,加上刻薄暴躁的脾氣,沒有一個女孩子不會被吓走……”
“斯、斯、斯內普……”
金發小獅子驚恐的神情讓紅發男孩驀然停住話語,僵硬着身體,緩緩地轉過頭,一見到一身漆黑仿佛來自冥界的恐怖男人,臉上的笑容頓時扭曲了,變成一副要哭不哭的滑稽模樣。
“是斯內普教授,庫克先生。”斯內普居高臨下地瞪着兩個格蘭芬多,“格蘭芬多扣兩分,為你擅自更改教授的名字。比爾韋斯萊先生,你可怕的想象力讓你卑微的魔藥教授肉跳心驚,為此我不得不扣格蘭芬多二十分!”說完,他冷厲地看了一眼紅發少年,轉身朝地窖大步走去,黑袍在他身後卷動起波浪——凡魔藥教授路過之處,小動物們俱是慌不擇路地四散跑開。
比爾韋斯萊目瞪口呆地望着男人氣勢洶洶的背影,忽然抱着一旁的好友哀嚎道:“二十分!嗷~老蝙蝠太手黑了。”雖然他偶爾喜歡開些同學或教授們的玩笑,可他一直都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啊,又是學院的級長,這可是第一次被扣這麽多分!
原本愁眉苦臉的金發少年轉而同情地注視着這位朋友,暗想:果然,今天斯內普很不對勁啊!難道……真被比爾說中了事實?所以教授惱羞成怒了!男孩為自己的猜想驚恐起來。
帶着滿肚子火氣的教授回到了地窖,重重地關上了地窖的門,想到剛才紅頭發的韋斯萊的玩笑話,原本暴躁的神情漸漸轉變為茫然空寂……
暫時沒心思去批改小巨怪們的作業的男人,靜立了一小會兒,打開了自己卧室的門。解開了空間隐匿術,他站在床邊,沉默地凝視着沉睡了三年的銀蛇——自銀蛇重傷後沉眠,至今已過了三年整,再過一些天,就又是一個聖誕與新年的到來……如果不是隔一段時間,就通過檢查魔咒與契約聯系确定了對方真的只是睡覺,沒人會相信這條蛇還是活着的。
‘澤諾比娅’。斯內普動了動嘴唇,最終沒有發出聲音。
漫長的一天,在魔藥教授暴躁的、等待的、渴望又絕望的心情中,終于過去了。晚上十一點鐘,斯內普用漂浮咒将銀蛇送進了盥洗室裏,将被空間擴展了的浴池注入了八成滿的溫水,倒入并攪勻前兩年成功改良的緩和性魔力恢複藥劑,這才小心翼翼地把銀蛇放入水中——知道女孩非常愛幹淨,斯內普便在确定外界無法幹擾到她的沉睡後,每隔一兩日就讓她泡上一泡。
打點好銀蛇的衛生問題,斯內普胡亂地清理了下自己,便回到卧室,将銀蛇重新安置在極大的床上。男人捧起澤諾比娅手抄的異世魔法孤本,慢慢地看了起來,每翻過幾頁,他就擡頭看上一眼毫無動靜的銀蛇——他等待的神情,仿佛下一刻,這條陪伴了他快十年的銀蛇,就會忽然揚起蛇頭,吐着信子朝他喊起“先生”。
零點五十九分,曾被女孩勸解每天最少睡上四個小時的男人,躺進了被窩。
“晚安。”他低聲地說。
次日,斯內普上午的課結束後,有些意外地發現鉑金貴族以着優雅的姿态等候在了地窖門外。
“我假設,這裏不是馬爾福莊園。”斯內普有些懷疑地打量了下近年來越發從容自得的大貴族,“斯萊特林院長辦公室也不是外人随意可以出入的地方。”
“哦,西弗勒斯,”馬爾福用着悠長的詠嘆調說道,“你總是這麽見外。安心,我今天是代表校董來例行視察一下霍格沃茨,我已經告訴鄧布利多,想要拜訪一位老朋友。”
斯內普挑了挑眉,将朋友請入了地窖後,習慣性地快速布下繁複的魔咒,看見馬爾福很有主人姿态地尋了沙發坐下,抱臂立在門口:“那麽,是什麽事讓你這麽着急在鄧布利多的眼皮底下跑來找我?”
“你想多了,我的朋友。”馬爾福笑說,“還是為了聖誕聚會……我想,或許你有新的考慮了?畢竟,你可是德拉科的教父,他已經半年多沒見到你了,心裏很是想念你。”
斯內普對他的說法不屑一顧:“不必了。我的實驗到了關鍵時候。”
馬爾福嘆息:“實驗耽擱一兩日并不會影響什麽。聖誕節,就該和家人朋友團聚一起過。西弗勒斯,我想你很清楚,馬爾福誠心視你為朋友的。現在澤諾比娅又不在你身邊……”
“盧修斯!”魔藥教授嚴厲地打斷對方的話語,用異常空洞的雙眼注視着馬爾福,急促地說着,“你不必浪費口舌。”
“西弗勒斯,”馬爾福無奈,“你既然一直堅信,她會回來的,又何必……我想,澤諾比娅回來後,看到你現在這副樣子,一定會不習慣的。”
斯內普垂下眼睛,語氣冷硬,輕描淡寫地回:“她自然會回來的。”
馬爾福無聲地嘆息着,卻也不好打破朋友的幻想:他并不知道那位奇特的蛇小姐發生了什麽事,斯內普的說法是對方回去了故鄉,過一段時間就回來;但随着幾年不見女孩的身影,再看這個人變得愈發地陰沉冷硬,他總覺得兩人間發生了一些極不好的事情,或許……可見到朋友一直在固執地等待着,他便不忍心探究什麽。
“聖誕節你真的不願來馬爾福莊園?”馬爾福最終不忍再觸碰朋友的心傷,回歸原本的話題。
斯內普淡聲地回答:“實驗到最後一步,我需要充足的時間與安靜的環境。”
馬爾福意外地睜大眼睛,壓下喜悅,好奇地問:“真的?”原以為實驗只是這個人的借口,不想,對方竟然真的攻克下這個難題。
斯內普皺了下眉:“這最後一步,比之前所有研究都要複雜。”
“時間還十分充足。”馬爾福露出一個志得意滿的笑容,“西弗勒斯,你真是天才。實驗一旦成功,馬爾福,乃至整個斯萊特林大貴族們都欠你一個人情。”
斯內普冷哼:“等價交換罷了。”
“不。”馬爾福微微搖頭,“馬爾福的藏書雖然珍貴,但這遠不比你為馬爾福帶來的希望……放心,馬爾福不會讓朋友吃虧,我會為你争取到足夠的利益……別這麽不屑,西弗勒斯,很多貴族都珍藏了一些特殊的魔藥或藥方,還有一些失傳的典籍,想必你不會嫌棄。”
“一切等确定了再說。”斯內普最終這樣說道。雖然對馬爾福有些誇張的言辭十分不屑,但斯萊特林從不會推拒自己應得的利益。
又随意地談了一些閑事,馬爾福便告別離開。斯內普來到書桌後,皺着眉頭抽出學生作業,不耐煩地開始批改起來,随着批改的作業越來越多,火氣止不住地上揚:這些腦漿都由耗子汁做的小巨怪,如果他們有澤諾比娅百分之一的聰明和千分之一的認真……
澤諾比娅!手中的羽毛筆被猛然折斷,斯內普施了個幻身咒,快速地走近卧室,藏在袍袖下的魔杖被牢牢握緊,他無聲地推開了門。
一道極快的銀光朝他飛來。
斯內普僵立在原地,任由銀蛇長長的尾巴盤卷在自己的身上。銀蛇吞吐着信子,撒嬌一般,将有些沉重的蛇頭壓在他的肩膀上蹭動起來。
「先生,我好想你嘶~」
「先生,你是不是也很想我?」
「先生……」
「先生……」
嘶嘶的蛇語,反反複複地喚着“先生”。好一會,斯內普一手抱着盤在身上的蛇身,另一只手緩緩地撫摸着在他肩膀上蹭來蹭去的銀色蛇頭:“澤諾比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