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心中不甘
顧煥看着裴南媛臉上的絕望,伸出手試圖要将裴南媛拉起來,可是裴南媛卻搖着頭流着淚,那鮮紅的雙唇卻微抿着,半天說不出一個詞句,整個人都陷入了巨大的悲傷之中。顧煥有些手足無措,低聲道:“大嫂,你先起來,大哥來無川任命是陛下親自下的旨意,我也沒有別的法子的,我只能答應你會照顧好大哥,不讓他上前方戰場的,別的我就不好保證什麽了。”
顧煥說着便一鼓作氣終于将裴南媛扶了起來,只是她那緊鎖的眉頭看得顧煥心裏有些愧疚,大嫂為他們顧家付出的實在太多,哪怕是到了現在這個時候她還是沒有半分的松懈,仍是在兢兢業業着,可是每一次都無法忽視大哥眼中的冰冷。
“阿煥,不是,不是……”裴南媛伸手緊緊抓在顧煥的胳膊上,眼神有些閃躲,本該是将這些事說出來的,可是話到了嘴邊裴南媛卻又猶豫不安,這件事真的叫顧煥知曉了,顧澄也許會恨她一輩子,可是……
顧煥見裴南媛眼中的驚慌失措和猶豫不決,慢慢穩了穩聲調,柔聲道:“大嫂,我知曉你不容易,大嫂有什麽事需要我辦的就說出來吧,如果在我能力範圍之內,我一定會竭盡全力做到。”
裴南媛聽罷,拼命用力地點了點頭,那手又是用力抓了抓顧煥的胳膊,壓了壓聲音,臉上帶着一種視死如歸的決絕:“我一直都覺得果脯一類的酸梅子很好吃,你大哥以前也很喜歡,可是後來卻一次又一次地躲閃,甚至又一次見到我在吃酸梅子揚手就将它扔了出去。”裴南媛說道此微微擡眸看向顧煥的眉眼,見他面色無波,便穩了穩心緒,繼續道:“你可知道這到底是為什麽?為什麽顧澄那麽介意。”
顧煥斂了斂情緒,一雙黑眸深不見眼底,聲音帶着幾分的僵硬道:“大嫂,你直說。”
裴南媛咽了咽口水,松開了緊抓着顧煥的雙手,然後像是用了許多的用力,閉上了眸子道:“因為你大哥他喜歡的是楚蕭,就是那個你心心念念的楚姑娘。”裴南媛說罷便慢慢向後退去,完全不給顧煥一點承受的機會,繼續道:“我知道,那位楚姑娘現在也在無川,我擔心你大哥見了她會失控,因為……你大哥他……命不久矣了,我不想,不想他在這件事上丢了自己的性命。”
裴南媛說完整個人便捂住自己的臉,那眼裏的淚水就這樣滴落了下來,這些事以前她是不知道,或者是察覺到卻一直在欺騙自己,可是後來顧澄的反應卻讓她再也無法像個傻子一樣欺騙自己了。
現在她将這些真相撕開了口子,如今更是無顏去面對顧澄和顧煥這兩兄弟了,她果然是永永遠遠都在這個無情的漩渦裏掙紮。
顧煥就這樣呆滞地看着大嫂再次蜷縮成一個小團子,縮在角落裏,完全失了往日的風華,只是那開口告訴的話,卻像是一聲悶雷在他腦子裏炸開了,雙手微微握緊,怪不得大哥大婚前日卻見到了楚蕭不管不顧來了寒祁,邀她留下來喝杯喜酒,她的臉上卻有着一種失落絕望的神情,後來又夜奔而走,原來這一切都是因為……因為她心裏的那個人是大哥。
顧煥想到此,竟然就這樣盯着失落的裴南媛咧嘴無聲地嘲諷般笑了,是他蠢笨,還常常自诩在情事場中游走片葉不沾身,他怎麽就沒有看出來楚蕭心中的那個心心念念的人是大哥呢?就在這些時候,往日裏的一切都浮現在顧煥的腦海中,有太多的巧合太多的心動難安。
過了好一會,顧煥張了張酸澀的唇,輕聲道:“大嫂,我派人送你回寒祁吧。”
“我不回去,不回去,我怕這是見顧澄的最後一面,我不會回去!”這時候原本沉浸在內疚之中裴南媛卻突然醒悟過來,整個人伸手再次拉住顧煥的衣擺,臉上帶着倔強。
顧煥低下頭看着裴南媛這副狼狽的模樣,好半天才張開唇吐出幾個字:“好,大嫂,原來我們同病相憐。”顧煥說罷便轉身揮開營帳走了出去。
顧煥環視一周卻沒有看見大哥的半分影子,拉住一個士兵,冷硬問道:“你,你可看見到軍師!”
“将軍,屬下沒看見。”
顧煥聽罷便松開了緊攥的衣裳,大步走了出去,臉上帶着從未有過的不安和彷徨。然後便像是瘋了一樣推開那個将士大步向四周趕去,這個時候只有看見了顧澄想着要親口從他嘴裏得到一個答案,顧煥整個人似乎才會平靜會。
前方的戰事打地正緊而顧煥在軍營之中瘋狂地尋着顧澄的身影,終于在傷兵營裏看見了顧澄的身影。
顧澄正低頭為傷員包紮着傷口,動作十分輕緩只是那張臉卻依然十分冷漠,顧澄站在一旁不知該從何開口,這時候顧澄像是将傷員包紮好轉頭正巧看到了顧煥一副兩難的臉,然後拿起一旁的皂布擦了擦手,随之便站起身緩緩向顧煥走去。
“怎麽樣,将她送回走了嗎?”聲音涼涼清淺。
顧煥看着大哥這樣冷靜的面容一時竟然不知道該先問出口的到底是什麽,只能愣愣地用那一雙充滿迷惑的眸子盯着顧澄,半天才道了句:“大哥,我們出去說。”
顧煥說完便向傷病營裏的人輕輕點了點頭,然後轉身大步走了出去,顧澄稍顯有些發愣,然後很快便再次回到那個傷員面前囑托了他幾句複又轉身回去。
“你們看我們這軍師還真是有用啊,還會些醫術。”傷病營裏不知誰開口說了一句,很快便叽叽喳喳地鬧哄開了。
“是啊,你們可能有所不知這可是顧家的大少爺啊,哦不,自從顧老侯爺逝世後就該稱他為侯爺了,他自小似乎就師從醫仙,能不會些醫術嗎?”
“只不過看起來他身體似乎不大好。”
“唉,醫者向來不自醫啊。”
顧澄出了營帳便見顧煥站在一邊,那雙手緊緊握成拳頭,好似有什麽事惹到了他,顧澄上前問道:“怎麽了?前方戰事不順嗎?看着樣子太陽很快便要下山了,也的确可以叫将士們回來了,等入夜我們就發起總攻。”顧澄自顧自說道。
顧煥低着頭,聽着顧澄仍在如平常一般說着他的軍事戰略,只是越聽下去那顆心就愈發浮躁了起來,雙手緊攥成拳頭,然後猛然向前一步,四目相對。
“大哥,什麽時候,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她的?”最想要問的脫口而出,顧煥步步緊逼,眸光中帶着凜冽寒光。
顧澄在聽到他問的話時,眉頭頓時緊鎖,心裏多半已是知曉了顧煥此話問的真意,只是卻仍故作着不動,偏過頭看着遠處的無川城,淡淡道:“誰?你說誰?你大嫂嗎?”
顧煥咬了咬牙,然後憋了半天才繼續道:“大哥,你明明知道我要問的是什麽,你就告訴我吧,還是說從很早你就喜歡上楚蕭了,只是因為我所以才一直隐藏在心底裏,一點都不表現出來是嗎?”顧煥說到最後那聲音卻變得愈加無力,完全的底氣不足。
顧澄向前走了一把,擡眼掃視了顧煥一眼,然後勾起了唇輕笑道:“怎麽,你跑過來就是要質問我這些事情嗎?”
“大哥,我只是想知道你的心意罷了,你為什麽就不能給我一個實話!”顧煥看着顧澄的狀态實在有些心累,甚至愈加焦急了起來。
“有那麽重要嗎?現在最重要的事情難道不是攻下無川嗎!你現在到底在想些什麽!”顧澄突然變得冷漠了起來,伸手揪住顧煥的衣裳大聲質問道,因為一時的激動那蒼白地臉反而生出了一絲紅潤。
如此近距離地四目相對,顧煥突然被這股氣勢逼得說不出話來,好半晌才反駁道:“大哥,我就是想知道一個真相有這麽難嗎!你不要為了躲避就拼命地給我找借口!”顧煥不甘示弱大力甩開顧澄的手。
顧澄咬了咬牙,道:“你不用跟我廢話,大将軍!現在去将攻城的将士召回來,然後修整修整晚上好一舉拿下無川城。”顧澄說完便拂袖離開,顧煥最想知道的答案仍然是沒有回應,顧煥就這樣眼睜睜地看着顧澄大步向前走着,看着那凜冽的風吹着他的衣袂。
裴南媛此刻仍是縮在顧煥的營帳裏,蹲着蹲着便癱坐在冰涼的地面上,寒祁她是絕對不會回去的,哪怕是真的遇見了什麽不幸那起碼她是在顧澄的身邊的,這就當做是她最後的一絲任性吧,裴南媛想着便理了理自己的發髻,然後站起身揮開營帳向四周看去,遠處那烽火狼煙燒着,厮殺聲不絕入耳,裴南媛就這樣愣愣地看着遠方,完全失了神。
楚蕭一騎絕塵,趕到無川城中的時候,才知曉這仗已然是打起來了,楚蕭想要沖向前去,大吼道:“程将軍呢?程将軍呢?”
“楚副将!”立刻便有人上來攔着楚蕭,大聲道:“将軍在戰場上厮殺,你怎麽回來了?”楚蕭定睛一看才知道原來是衛闌。
衛闌的手緊緊抓着楚蕭的手腕,只是楚蕭像是抓狂了一般拼命向前面擠去,嘴上一張一合地叫着:“我要去找她,我要去找她。”
“你瘋了!你根本都不敢殺人,你在做什麽,既然程将軍都說了要你率軍去尋援軍,你怎麽又回來了!”衛闌說着便又大力将楚蕭攔在懷裏,臉上是一副嚴肅的表情。
楚蕭猛然掙開,瞪大着雙眸看着衛闌,眼中帶着一些怨恨,咬着牙狠狠道:“你到底想做什麽,既然開戰了,你為什麽還在城內?”
“你不要用看小人的眼神來看我,我只是奉将軍之命守衛城內,協調好城內的大事而已,你可真是會往我身上潑冷水啊。”衛闌說着那臉上還揚起了淡淡的嘲笑意味,不過下一句卻讓楚蕭惱怒萬分:“不過我并不會生氣,誰讓你是楚将軍的遺女呢,在怎麽說我都會包容你的。”
只見他說罷楚蕭便轟然拔出自己腰間的佩劍,劍指衛闌,怒不可遏:“衛闌,你到底在看不起誰!”臉上帶着憤恨不堪。
衛闌只覺眸中寒光乍現,頓時便覺得有了幾分不對,揚聲道:“楚蕭,方才沒有冒犯之意,只是你實在太過激動了,你現在最好冷靜下來,既然程将軍想讓你離開,那就是希望你活着,你這樣沖進去豈不是又壞了她的好意。”
“而且你根本沒有殺敵的能力。”衛闌看着楚蕭那愈加憤怒的表情便慢慢将話語變得婉轉了些,這時候楚蕭仍是手裏握着劍,對着他。
正當衛闌還想要開口勸說着,楚蕭卻一個轉身向牆頭奔去,看樣子是想上城牆,衛闌見她像離弦的箭一般奔了出去,只想着要追過去,這時候城門卻洞開,大隊人馬趕了出來,無川槍頭也是一陣波動,看樣子這仗是勝了吧。
楚蕭手裏還握着劍偏頭看着這城中人歡欣雀躍,楚蕭的眸子裏不禁充滿了疑惑,這時便見程斯意一騎快騎沖進城裏,盔甲上下浸染了血跡,楚蕭瞬間将長劍插回了劍鞘,快步下了城牆。
“斯意!斯意!”程斯意沖到人群裏,大喊道。
程斯意在馬背上慢慢扭開臉看向楚蕭,那一雙眸子猛然瞪得老大,實在有些驚異,這傻姑娘怎麽又回來了,不是說好了要她離開無川嗎,她怎麽又回來了,這個蠢貨。
程斯意說着便立刻翻身下馬,将手上染滿血跡的長槍扔給了旁邊的兵将,眼神緊緊搜尋着楚蕭的身影,大聲叱責道:“你這個蠢人,回來又做什麽!”
楚蕭聽着這中氣十足的叱責聲,立刻便有了幾分親切感,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眸子,然後便猛然沖向前狠狠地給了程斯意一個擁抱,像是生離死別後的劫後餘生。
“回來啊,必須得回來,不回來怎麽能看見你現在這副狼狽模樣呢,我當然是要來看你的笑話的。”楚蕭說着眼中的淚水到底是沒忍住,就這樣全部低落在程斯意的肩甲之上,只是那肩甲實在冰涼,讓她心中不免有了一些痛意。
“你看看你這盔甲衣飾,紮的我臉都疼。”說着便佯裝在笑。
程斯意一直沉默着,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