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誠很少主動要求見季白,這一次季白有不詳的預感。果然第一句話就是個不好的消息,唐川和向子瑩被方鴻帶走了,地點不明。季白希望方鴻還會顧念一下十多年助養的感情而放過唐川,可是明誠提起了黎雅曼的冷血,所以他們都無法确定唐川到底會不會遭毒手。

另外,黎雅曼決定把交易日期提前。也許是張偉的死還有唐川的插入打亂了他們的計劃,方鴻也似乎在準備着出國。明誠猜測黎雅曼想借這一次的交易賺最後一筆,然後把集團的重心移去緬甸。

最後黎雅曼還是沒有讓明誠去邊境參與交易,反而是要他留在工廠裏監督,明誠不知道是不是那次跟唐川在一起的時候讓黎雅曼起了疑心,總之這一次大家都猶如站在懸崖邊搖搖欲墜,可是卻都必需堅持下去不能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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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川的咳嗽聲回響在空蕩蕩的暗室裏,向子瑩只能輕輕拍順唐川的背,可是似乎并沒有讓唐川舒服些。唐川本來就有些感冒,在露臺上吹了一晚的冷風後病情就加重了,現在還在發燒。向子瑩望着有氣無力背靠着牆的唐川,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向子瑩看了看手機,這裏沒有信號無法接收電話或短信,此時手機屏幕上的時間顯示中午十二點,他們被關在這裏已經十多個小時了。向子瑩又四處摸索,希望能夠找到其他出口或開門的方式,但都一無所獲。

本來一直閉目養神的唐川似乎感受到了向子瑩的焦慮,緩緩睜開有些失神的眼睛,伸出手讓向子瑩靠過來一些。

“真的很對不起……”

“你別再說了,我從來都沒有埋怨過你,我只是擔心你的身子……”

突然暗室的門猝不及防地被打開,兩人都吓了一跳,還沒看清楚來者是誰,那人扔下兩個飯盒後就立刻把門關上了。

唐川苦澀地笑了。看來方鴻暫時不會殺他們,可是現在唐川是個有力的證人,他不殺唐川他就只能潛逃。

唐川忽然問向子瑩,“我是不是很無情?”

他本來可以不必锲而不舍地追查下去的。即使方鴻真的犯了罪,季白他們自然會抓捕他,為什麽自己硬要親自去找證據?那個可是助養了他十多年的恩人啊。現在方鴻寧願自己潛逃都不願殺他,可是如果有需要他依然會站出來指證方鴻。不忠不義不孝,他似乎全都犯了。

向子瑩搖搖頭,“你只是在堅持自己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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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局的特別行動室裏,季白和李熏然他們同樣徹夜未眠。

黎雅曼已經決定了交易日期。鑒于邊境有着太多不确定因素,季白決定将逮捕行動集中在工廠。與此同時以熏然為首的特別小組正積極追查唐川和向子瑩的下落。熏然懷疑唐川還在方家裏面,可是因為沒有足夠的理由而一直申請不到搜查令。

“方鴻不會殺害唐大哥吧?”

季白不語。這個問題暫時沒有人知道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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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川敲了敲疼得有點暈眩的額頭,他感覺自己的體溫越來越高,像是置身在火爐一樣,讓他不自覺地扯開衣領上的扣子。在身邊的向子瑩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唐川在努力與病魔對抗着卻什麽也做不了,她只希望這些苦都讓她一個人承受就好。

唐川無意間對上了向子瑩那含淚的眼眶,只能緊緊握着向子瑩的手。

“別怕。”

“我不怕。跟你在一起我什麽都不怕。”

這時門外終于有了動靜,這就是他們一直等待的時刻。

暗室的門被推開,依舊是兩個飯盒被送進來,唐川突然沖上去一把抓住門框試圖阻止門被關上。送飯的那個人以為唐川想逃跑,一連在唐川的胸部踹了兩下,唐川才松開手跌倒在地上。

那人罵了一句粗口,應該是方鴻交代了不能傷害他們所以才沒有繼續更多的暴行,然後用力地把門關上。

然而那個人并沒有察覺,剛才向子瑩趁亂中把兩個手機扔了出去,這個才是唐川真正的目的。他倆的手機分別都發了短信給季白和李熏然,寫着他們被困的所在地。手機被扔出去後就能接收信號,那些短信應該也就能夠發出去了。

向子瑩急忙扶起唐川,“你沒事吧?”

唐川勉強搖搖頭,可是坐在那裏卻一時動彈不得。唐川捂着胸口,能夠感覺到那異常的疼痛感,每一次的吸氣都是刺痛。他猜測自己的肋骨斷了,但是并不想讓向子瑩知道。

“放心,他們一定會找到我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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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白不時望向手中緊握着的手機。手機消了音也關了震動,必需望着屏幕才知道有沒有新的短信或來電。天氣陰沉沉的,季白祈求不會下雨,不然抓捕行動會更加艱難。

手機亮了,熏然來的短信:兩人安全,現往機場截方。

季白迅速地打下幾個字:有沒有受傷?

唐肋骨骨折,送院無礙。

季白暗自呼了一口氣,緊繃懸挂已久的心終于稍微松了一些。

“季隊,有車來了!”

耳筒傳來的聲音讓季白再次打起精神,從望遠鏡望過去,看見黎雅曼和明誠分別下了車然後走進去工廠。

“各就各位。”

季白在腦海裏默想一遍明誠之前給他們畫的工廠內部的設計圖,想象着明誠他們從大門口走進去密室的路線,大概需要多少時間。

終于手機的屏幕再次亮起,這次是代表明誠的暗號的來電。季白迅速關了手機。

“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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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廠的密室裏,在黎雅曼的監督下工人們正忙着把包裝好的保溫杯放進箱子裏,明誠在旁負責點算。

包裝點算的工作都完成了,黎雅曼指示他們把貨搬出去。明誠表面上積極地幫忙,心底卻焦急不已:怎麽還沒來?

突然一聲巨響,密室的門被炸開,緊接着好幾顆□□被抛進來,密室裏頓時一片煙霧彌漫。明誠用手捂着鼻子蹲下,其他人都驚慌失措地想逃出去,可是一隊特警持槍從門口沖進來,把衆人壓制住。

季白夾在特警隊當中一起沖進來,首先找到冷靜地蹲在一角的明誠,确定他的安全。季白見室內情況受控制後,便過去檢查那些準備運出去的□□。

明誠下意識地尋找黎雅曼的身影,看見她躲在角落的桌子旁,正悄悄拿出□□瞄準季白。季白忙着檢查那些加工和包裝毒品的工具,沒有人察覺到黎雅曼的動作。

槍聲響起的同時季白被明誠撲倒在地上。黎雅曼吃驚地望着從地上爬起來的明誠,她沒有想過明誠竟然會是叛徒。黎雅曼跟着舉槍想要殺明誠,其中一個特警及時開槍射傷了黎雅曼的手臂。

黎雅曼流着血的手被戴上手铐時仍不忘瞪着明誠。明誠別過頭去避開那憤恨的眼神,此時此刻說什麽都是徒然,他早就預想了這樣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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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妮匆匆走進醫院大門,見趙啓平正好從醫院大堂內出來,便開心地跑上去撲向趙啓平。

“慢點,慢點,別吓着孩子了。”趙啓平微笑着輕輕撫摸安妮的肚子。

“這麽快就只是惦記着孩子了?”安妮嘟嘟嘴撒嬌。

“我是惦記着你,才會親自出來迎接我的老婆的。”

“你明明就是緊張待會的産檢。”

“是不是孕婦都會特別敏感、愛胡思亂想的呀?”趙啓平笑着嘆了一口氣。

“對,這是孕婦的特權!”安妮嘴上故意氣趙啓平,手卻是緊緊牽着人家。

一陣警笛聲由遠而近,一輛警車停在醫院前。季白領先下了車,後面跟着的是一個女警守着戴着手铐、手臂只是随便包紮着的黎雅曼。

“怎麽回事?季白在辦案子?”安妮輕聲問趙啓平。

趙啓平搖搖頭,他最近也很少遇見季白和唐川等人了,不過看來這次季白是帶受傷的嫌疑犯來接受治療。趙啓平看看手表,産檢的預約時間快到了,便牽着安妮催促她往醫院裏走去。

另一邊的黎雅曼冷不設防地突然推開身邊的女警拔腿就跑,她想逃出去醫院,剛好迎面碰上趙啓平和安妮。黎雅曼一把将安妮拉過來,然後用力推去後面以阻擋追着上來的季白還有其他警察。

事情發生得太快趙啓平根本搶救不及,眼睜睜看着安妮被推倒在地上連翻了幾個身撞上路邊的護欄才停下來。趙啓平沖上去想扶起安妮,見安妮雖然意識清醒但捂着腹部痛得說不出話了。與此同時身後傳來車子剎車和撞擊的聲音,黎雅曼想越過馬路的時候被車子撞倒了,躺在地上不省人事。趙啓平沒心思理會馬路上的紛擾,抱起安妮直奔進醫院。

趙啓平堅持不肯離開,要親眼看着婦産科主任劉醫生給安妮做檢查。雖然他看着安妮的狀況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心中還是抱着一絲的希望。可惜最後劉醫生還是對趙啓平搖了搖頭,孩子保不住了,必需立刻做人流手術。

緊緊擁抱着嚎啕大哭的安妮,趙啓平自己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淚。此時他根本想不起任何可以安慰的話,他只能陪她一起哭。

望着安妮被推進手術室,趙啓平第一次感受到站在手術室外是如此無助的心情,除了等待他什麽都做不了。

趙啓平在手術室外來回踱步,他只能用這種方式來緩解心中的焦慮和難過。然後看見值班中的筱敏疾步走來。

“趙醫生,有一個傷患需要立刻動手術,可是林副主任現在霖市開會,一時趕不回來。”

其實趙啓平是當值醫生,要動手術應該首先通知他,趙啓平以為筱敏是因為這個時候不想打擾他才會去請林副主任。

“沒事,我現在過去。”

“可是……”筱敏卻是猶豫不決,說話吞吞吐吐的,“那個傷者就是,剛才在醫院前被車撞倒的嫌疑犯。”

趙啓平愣住了。他當下的第一個反應是為什麽還要救這種人?

“要不然,我去找張醫生,他應該可以……”

“不。”趙啓平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說出這個字。他接着問,“她的傷勢怎麽樣?”

“創傷性失血性休克、骨盆骨折、右股骨開放性粉碎骨折、全身多處皮膚軟組織挫裂傷,已經出現呼吸困難、神志模糊、生命垂危等症狀。”

這種危急情況下動手術是分秒必争的事。趙啓平內心掙紮着,他感受到腦袋前所未有的混亂。終于他一拳用力地捶在牆上,也許是發洩怨恨的情緒,又或許是為自己的無奈感到悲哀。他閉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最後緩緩地吐出一句,“準備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