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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趙啓平在給黎雅曼動手術的當兒,季白和李熏然匆匆過去探望唐川。

李熏然用唐川的短信拿到了搜查令,去到方家時方鴻已經不知去向。唐川猜測方鴻要潛逃,最有可能找到他的地方是機場。熏然忙着安排他們回警局,然後打算趕去機場的時候,看見唐川疼得幾乎沒辦法走動,才知道他受傷了。

熏然帶着幾個警員在機場裏轉了幾圈,終于找到了方鴻,他果然是準備要出國,但堅持不肯透露要去哪裏,當然這些随後熏然自然可以調查得到。目前方鴻被扣留在警局,但一直保持沉默不肯跟警方合作。

去找唐川的途中,季白終于接到明誠的短信,說是處理完一些私事後就會去跟季白報到。這些家夥,沒一個讓人省心的,季白嘀咕了幾句。

兩人剛走入唐川的病房,即看見半躺在病床上的唐川和坐在床邊的向子瑩像是在辯論着些什麽。

“怎麽了?”

向子瑩一見到季白和李熏然,馬上滿臉通紅地噤聲了。

唐川卻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我們在談論着婚事,她不答應。”

季白和李熏然都傻了眼,一時搞不清狀況。

“你們要結婚?”季白難以置信地再确認一次。

“沒有啦!”看得出向子瑩很緊張,但還是結結巴巴地急忙澄清,“我們還……什麽都不是……”

“誰說一定要先成為情侶之後才可以結婚的?那些指腹為婚的,還有相親的,他們甚至之前都不認識,何況我們……”

唐川突然停頓了一下,按着胸口忍痛,似乎扯到了傷口。

“你別那麽激動,不是斷了肋骨嗎,說慢一點行嗎。”季白沒好氣地望着唐川。

“我是尊重你,才希望能夠給你一個名分,要不然我才懶得去搞那些繁文缛節。”唐川沒理會季白,繼續嘗試說服向子瑩,“結婚是我們兩人的事,我們在一起開心、自在就好,何必管別人怎麽想。”

“可是,人家總要有點心理準備嘛。”向子瑩低下頭輕聲地說,看上去可委屈了。

“唐大哥,我也不幫你了,哪有人這樣子求婚的,當心把人家吓跑了。”熏然忍不住插嘴。

“你們到底在方鴻的家發生過什麽?還是你受了什麽刺激?”季白知道唐川偶爾會做一些不平常的事,高智商的天才想法總是會有一點異于常人,可是這次也真的讓季白大開眼界了。

“我們一直相處得很好啊,這一次只是證明了不管在何種情況下我們都可以互相信任和支持,一段婚姻不就是建立在這些基礎上嗎?既然我們都有了……”

唐川又皺眉伸手按按胸口,向子瑩見狀急忙要扶唐川躺下,“好了好了,別再說了,你先躺下吧。”

“總要有個結果呀。”唐川不依不饒地望着向子瑩。

“你要怎麽辦就怎麽辦吧。”向子瑩有些無可奈何卻又忍不住悄悄甜絲絲地笑了。

“這樣也行?”

李熏然一臉神奇地湊到季白耳邊輕聲說,可還是被唐川聽見了。

唐川得意地揚了揚眉,見季白和熏然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你倆在這兒很礙眼啊。”

“新婚夫婦要趕客了,走吧。”

季白拍拍熏然的肩膀,轉身要走的時候卻被唐川叫住。

“等等!唐昕還沒到嗎?”

唐川受傷、安妮流産,季白覺得有必要讓唐昕知道,結果唐昕接到電話以後馬上趕搭最快的班機回來。季白看了看手表,估計應該快到了,便決定去醫院大堂等她。熏然則要過去手術室那裏看看黎雅曼的狀況。

“那手術應該沒這麽快結束,你抓緊時間去歇一歇吧。”

唐川嘴上是在趕人,其實是希望他們兩個能夠去稍作休息。這兩天為了這個案子,大家都幾乎沒有停歇。

“我還好,倒是哥,他差不多48個小時沒有休息了。”熏然望了望季白剛走出病房的背影,“你不知道,你失蹤的那段時間他有多擔心。”

“辛苦你們了。”

“沒事!”

熏然又露出了那陽光般的笑容,向唐川和子瑩揮揮手,繼續挺直身板大步地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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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文接到警方的通知,方鴻被請回去警局協助調查,還在扣留當中,然後又聽說了黎雅曼被逮捕,工廠搜出一批□□和制毒工具。這一切都還來不及消化的時候,緊接着她又接到了明誠的電話。明誠說想見她。文文不及多想即匆匆趕去明誠的家。

當文文腦袋一片空白地走進明誠的屋裏時,看見四周已經收拾幹淨,明誠連行李也整理好了。

“你要走了?”文文以為明誠也被通緝了必需潛逃。

明誠默認,“我們以後不會再見面了。”

明誠在跟她道別。文文突然含淚笑了。在臨走之前明誠還記得她,還願意見她一面,說明明誠還是在乎她的。

“讓我跟你走。”

意料之中的,明誠搖頭拒絕。

“現在只剩下我一個人了,我唯一牽挂的就只有你,讓我跟你走!”

“你知不知道,你的父親還有黎雅曼都是我出賣的?”

文文一愣,難以置信地望着明誠。

“我是警察。”

明誠望見文文那即吃驚又無辜的眼神,終究不忍心地低下頭,他無法直視她。他知道他傷了眼前這個女生很多次,他甚至沒有辦法原諒自己。他原本想靜悄悄地離開,讓自己從此在方文文的世界中消失,但他終究舍不得。也許他早已經愛上這個女生了,只是他一直都不願意也不敢承認。

文文走上前緊抱着明誠,把頭埋進明誠的懷中,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我就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你一直都是我心目中的那個人!”

文文因為過于激動而有些語無倫次,但她不管了,她只知道她沒有愛錯這個人。

明誠身體有些僵硬,似乎連擡起手的力氣都沒有,只是任由文文緊緊地抱着自己。他以為文文會轉身離去又或者上前掴他一巴掌,然而此刻他只聞到她發絲的香味,那麽溫柔、那麽讓人不舍。

“你不怪我?”

文文拼命地搖頭。她曾經怨過他的無情,可她就是一直放不下這個忽遠又忽近的男人。現在文文終于明白,他的冷酷、他的拒絕,其實都是在保護着她。文文下定決心,這一次她絕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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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昕匆匆走進醫院時,一眼就看見角落裏那個俊朗高大的男人,她的三哥。她放輕腳步走上前,看見季白微微斜靠着椅背閉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

唐昕在季白的身邊坐下,望着季白一臉疲憊的模樣,好像還多了幾根白發,知道他這幾天的日子都不好過,不禁心疼地伸手去摸摸他下巴那沒時間修整的胡渣。

季白突然睜開眼一把抓住唐昕的手,唐昕被抓疼了哎喲地輕呼一聲。季白這才看清是唐昕,急忙松開手。

“你沒事吧?”

見唐昕搓搓被抓疼的手臂,扁嘴委屈地搖搖頭,季白忍不住笑了,“偷襲刑警,你是真不想活了?”

“人家是看你這麽累,不想吵醒你嘛!”

“是呀,”季白揉了揉太陽穴,“想着要等你的,不知不覺就睡着了。”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他們都還好吧?怎麽全都在醫院了?”

“說來話長…… 先去看你哥吧。”

季白站起身想要邁開腳步的時候,突然身子一晃又跌坐下來,唐昕只來得及扶住季白不讓他倒下。

“怎麽了?”

季白說不出一句話,頭倒在唐昕的肩上暈了過去。唐昕驚慌失措,只懂得勉強撐着季白那相對比她還要重的身軀,不斷叫喚着三哥,可是季白毫無反應。那蒼白得無血色的臉龐,唐昕從沒見過這麽虛弱的三哥。

季白腦內血塊變大,需要緊急手術。被換上手術服躺在擔架上的時候,季白突然醒了過來,意識還有些模糊,但他四處張望像是在尋找些什麽。然後他找到了一直待在病床旁的唐昕。季白吃力地伸出手,唐昕急忙緊緊地握着,那厚實卻有些冰涼的手。

“我一直都在。我等你。”

季白微微一笑,再次合上眼睛。

望着季白被推進手術室後,那重重的門關上了,唐昕才無力地跌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她不停地告訴自己,三哥不會有事的,要堅強,等三哥醒來後要看見勇敢的自己,可是身體仍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

唐川剛好吃了藥睡着了,還不知道季白緊急動手術一事。趙啓平這邊結束了給黎雅曼的手術,出來以後就看見季白被推進手術室。即使這在醫院裏已是平常的事,趙啓平仍不禁唏噓地輕嘆一聲。他和熏然勸了好久,說手術要好幾個小時,安妮也想要唐昕的陪伴,唐昕才勉強願意過去安妮的病房坐坐。熙熙攘攘了一陣子,最後手術室外又恢複了平靜,只剩下李熏然獨自在守候着。

李熏然仰頭靠着椅背後的牆,望着天花板若有所思。不懂過了多久,筱敏來了,在熏然的身邊坐下并遞上一支水,熏然搖搖頭沒有接過。

“現在幾點了?”

筱敏看看手表,“一點多。”

才淩晨一點多,熏然突然覺得這個夜晚好漫長,他已經有點累了。

“在想什麽?”

“我記得你問過我,當警察受過幾次重傷,有沒有害怕過,有沒有想過放棄當警察。”

“嗯。”

“其實自己受傷真的不覺得怎樣,最害怕的是看見你身邊的人受到傷害你卻無能為力,那種無奈和無助會讓我覺得自己很沒用。所以,既然我現在有這個能力,我希望可以盡我所能去保護那些需要保護的人。我相信哥和趙醫生他們都有同樣的想法,還有你也是,對不對?”

“我呀,起初真的有想過放棄的。護士這份工作又辛苦又要常常挨罵,要堅持下去還真不容易。”

“可是你還是留下來了。”

“要不然我也許不會遇上你。”

李熏然突然把頭湊上去親了親筱敏的臉頰。筱敏羞紅着臉輕打了熏然一下,“被人看見就不好啦!”

“這兒都沒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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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白在醫院待了幾個星期,今天終于可以出院回家了。手術很成功,但還需要時間休養,警隊特別讓他放假半年。然而來接他出院的只有唐昕一人,她說大夥兒在家裏等着季白回去吃飯。

打開門走進熟悉的家裏,撲鼻傳來一陣飯菜香,季白頓時精神一陣。見唐川依舊是悠哉悠閑地端坐在沙發上看書。

“就知道那些廚房活兒肯定不會有你份。”

“我老婆疼我呀。”唐川得意地揚了揚眉,拍拍身邊的沙發示意季白坐下。

“我去看看他們有沒有把我的廚房給燒了。”

恰巧這時向子瑩從廚房出來,說飲料不太夠讓唐川去買,唐川爽快地答應了。

“還蠻聽話的嘛。”季白偷笑。

唐川回過頭不甘示弱地指指季白,“我再去帶多幾支紅酒、啤酒回來,可是,你不能喝。”

廚房裏可熱鬧了。筱敏在炒面,旁邊的鍋子煮着向子瑩的啤酒雞,安妮拉着唐昕幫忙做三明治和沙拉,趙啓平則準備烤羊排。季白環視一圈後只有啼笑皆非。

“這都是些什麽呀,不中不西的。”

“想吃什麽就弄什麽,管他什麽搭配。”李熏然說。

季白見熏然正在清洗一條大魚,即躍躍欲試地卷起袖子,“這個我來!”

“哥,你就不能讓我施展一下我的手藝嗎?”

“你由得他吧,在醫院裏他一直在喊悶,”唐昕笑說,“不能拿槍就讓他拿一拿刀子吧。”

“怎麽說得我像個愛動刀動槍的暴徒似的。”

季白嘴上說着,卻已經迫不及待地從熏然手中接過刀子。

一旁的趙啓平研究了一下烤箱,搖搖頭,“你這個烤箱不行吶,好像壞了,我還是拿回去我家烤吧。”

“我還打算烤魚呢,那待會也拿過去你那邊吧。”熏然讓出位子給季白,然後轉過身去洗手。

“這條魚要拿來烤?我想吃清蒸的。”

“這個時候吃蒸魚不奇怪嗎?”

“不是你說想吃什麽就弄什麽的嗎?清蒸!”

“你們慢慢讨論,我走了!”

趙啓平端起那盤羊排就開門回去隔壁自己的家。

大概一個小時後,飯桌上都是美味佳肴。門鈴響,熏然跑去開門,見唐川環抱着一袋飲料回來,身後還跟着剛好在樓下遇到的明誠和文文。

是季白邀請明誠和文文過來的。也是時候大家好好坐下聊一聊家常,以同事或朋友的身份,而且明誠已經被調去潼市當文員,多兩天就要走了。轉去文職是明誠自己的意願,他覺得需要一些時間重新調整自己。

另外,美國一所大學聘請唐川當教授,下個星期他就會帶着向子瑩一起去美國。唐川走後1801那房子就交給唐昕,季白會搬過去跟唐昕一塊兒住,1803這裏就留給熏然和筱敏,反正他們分別都打算結婚了,不過最快也是明年的事。

“既然這樣,你們就先準備好結婚禮物給我們吧!”安妮一臉幸福地咬着趙啓平喂她吃的三明治。

本來安妮也以為這婚是結不成了。當初是因為有了孩子他們才臨時決定結婚,然後孩子沒了,安妮以為趙啓平也就沒有了結婚的理由,沒想到他卻堅持婚禮照原定計劃進行。

“也許我們只是失去了原本不屬于我們的東西,可是這也再次提醒了我們要珍惜所擁有的一切。有些悲痛我們無法阻止,但我們可以創造屬于我們幸福。”

季白終于為自己争取到一小杯酒。其實他要堅持的事恐怕也沒有多少個人阻止得了。他心滿意足地舉起酒杯,“來,幹一杯。”

“為理想和信仰!”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