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相遇難得
季陵瀾白的目光直直掃視在楚蕭身上，臉上的喜悅感一閃而過，很快便收斂的剛才過于驚奇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奈，便清了清嗓子道：“你說的可都是事實？”一雙黑眸仍是緊緊黏在楚蕭身上，而後轉眸瞪向曾三。
“太子殿下！這……這賤奴竟然反咬一口，屬下……”曾三說罷，來勢洶洶就要擡手給楚蕭再一巴掌。只是這次巴掌還沒有落下的時候就已經遠遠被林越岑踹向了一邊，林越岑冷聲冷語道：“不知悔改的東西。”眸中的殺意迸發而出，幾欲想要殺人。
“來人，将曾三拉下去給我斬了。”季陵瀾白朗聲道，只是他雖然是處分了曾三，但是越過他的眼神，他将一抹笑意全之給了仍跪拜在地不敢擡頭看他的阿蘊，那個将他妹妹帶來無川販賣的罪魁禍首。
季陵瀾白擡手欲要拉楚蕭起身，楚蕭擡頭凝眸看了他一眼便又是輕輕将臉撇開了，他以為她會感激他嗎？她才不會？她家人的性命都葬送在他的手上，就算他是她的哥哥又怎樣，身上流着一半相同血液又怎樣。楚蕭緊緊咬着牙，她的雙膝仍跪在寒夜冰涼的地面上。
她才知這裏是無川戰場，是父親說過的重要地方，哪怕父親在将死之時，仍是心心念念，放心不下，她也是第一次見到這片疆土，周圍一片都是黑融融的，她只能借着燃燒着的細微火焰去打量着周圍，真是造化弄人，她不知不覺來到了這個地方。心裏竟有了一絲的親切感，她的父親，她多麽想念啊。
季陵瀾白揮手叫人将阿蘊捉了，欲要開口與楚蕭說些什麽卻被林越岑柔聲打斷：“姑娘，剛才是我唐突了，我不知實情，見死不救了，不知姑娘家住何方，我派人送你平安回去。”林越岑說罷，便脫下了身上披着的一件薄外衫給楚蕭系好。
楚蕭眼底裏竟生出幾分笑意，不得不說，林越岑這個人還真當是坐懷不亂真君子，也是真的不畏強權不愛多管閑事，現在他是這個樣子，剛才在營帳裏叫她滾的人難道就不是他林越岑了嗎？真是個矛盾啊，楚蕭嘴角微微上揚。
“姑娘為何發笑？”林越岑伸手要拉起楚蕭，見到她微微上揚的嘴角，一時有些迷惑，便問出了聲，只是當着太子殿下的面他們兩個竟然交談了起來，完全不顧太子殿下的想法，實在有些失禮了。
楚蕭仍是為将手遞給林越岑，她現在可不是什麽大度的人，她還記着他剛剛踹她一腳呢，所以楚蕭自己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道：“多謝林小将軍的好意，只是這笑便不能在向您透露更多了，女兒家心思你定不想多知的。”楚蕭說罷，便又是揚着臉朝着林越岑笑了一笑。
林越岑是愈發摸不着頭腦了，若是說到女兒家心思那他是鐵定不會明白的，說再多也沒有用，便朝着楚蕭做了一個請的動作，意思很明顯，他想與楚蕭多聊一會，只是季陵瀾白直接打斷了他。
“蕭妹，你随我來。”季陵瀾白聲音堅決，不容別人質疑，只是林越岑在聽到太子殿下這般稱謂，心裏便多了一個心眼，殿下舍了“本宮”，對着她說起了我？難道二人關系親密至此？
“林小将軍退下，深夜因此事擾你實在是本宮的失察，将軍早些休息吧，明日還要操兵練将。”季陵瀾白道，雖是委婉開口，但眼神中的命令之意卻明顯不過。
林越岑愈發覺得面前的女子是一個奇怪之人了，她到底有什麽神秘的身份。只不過這些到底是與他無關的，他現在在軍中，确實是朝廷裏的一根刺，更是太子殿下心裏的一根刺，他必得要謹慎，何必為了一個女子而落人口舌，如此這般想着，林越岑便向季陵瀾白行禮退下。
楚蕭看着林越岑雲淡風輕地退了下去，很是無奈嘲諷地撇了撇嘴，這個男人還真是一點堅持沒有，真要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或許是她在剛剛那一刻做的最大的錯誤，楚蕭盯着林越岑的身影在心裏腹诽着。
“蕭妹！随大哥去那邊。”說罷便屏退了衆人，上前拉過楚蕭的手，楚蕭的手仍是冰涼的，在季陵瀾白碰上來的那一刻，楚蕭便全身心都在抗拒，猛地抽回自己的手，雙眉緊緊皺着，眼眸裏全是厭惡：“季陵瀾白，你裝什麽僞君子，在我面前做戲，可做夠了。”楚蕭立在原地，不願再往前一步。
季陵瀾白微微探出的手被楚蕭揮開，只是有些尴尬地收了回來，臉上仍是波瀾不驚，只是那雙眸子竟怔怔地，好像楚蕭剛剛那一舉動，确實是有些傷到他，季陵瀾白看着楚蕭有些消瘦的臉龐道：“你可知你為何能活下來？”
楚蕭咬着牙，擡眸看他卻不說話，如果非要翻曾經之事，那麽她何必相怕，現在的她一無所有啊。
“你的命是用她的命換來的，所以你必要珍惜自己的生命，不要叫她失望。”季陵瀾白将眸光投向遠方，那遼遠的黑空下，隐隐約約的能看見遠山的輪廓。
“你何必這麽假惺惺的呢？”楚蕭根本不覺得季陵瀾白在此時此地說出這樣一番話來能叫她心裏能感受到一絲安慰，她根本就無關痛癢。
“蕭蕭，你以為，渝國現在這樣的處境是否艱難？”季陵瀾白收回目光轉頭看向在一旁默不作聲的楚蕭，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番沉寂。
“你到底想說什麽？”楚蕭雙眸緊蹙，她最讨厭的一點不過是他們這些身居高位者，大多都喜歡用些陰謀詭計，就連說話都多了幾分彎彎繞繞，叫人生厭！而這些卻是季陵祯和他共有的毛病，楚蕭想到季陵祯，整個人的眼神裏便多了一份恨意，滔滔的恨意。
“零國就要攻打我們了，若是兵敗第一個陷落的一定是無川。”季陵瀾白坦言道。
“怎麽？你将是渝國未來的掌位着，你作為國本之根竟說出這樣的話來，你當真是敢啊。”楚蕭說罷，便嘲諷了起來，從來沒有見過一個國家未來的主君對國家将士是如此的懷疑。
“如果我說，倘若楚将軍沒有……無川會不會就不是眼前這一盤散沙的模樣呢？”季陵瀾白眼神裏帶着試探的小心翼翼，只是他話音剛落，便見楚蕭眉頭緊鎖，出聲冷硬地吼道：“閉嘴！你不配提起我的父親。”楚蕭立在一旁，雙手緊緊握成拳頭，她真是厭惡這些當權者，在他父親手握重兵之事又要在朝猜忌，痛下殺手，如今又要裝作一副沒了他，國之将落的可憐模樣，他們怎麽配！
楚蕭不想再與季陵瀾白說下去，便轉身欲走，季陵瀾白心知不好，便拽起楚蕭的手：“蕭妹，你當真不原諒大哥嗎？”
“殺死我全家的兇手不配談原諒。”楚蕭猛然揮開季陵瀾白的手，現在已是好幾個時辰過去了，她身上的藥性早就散了，身上一股真流在流動，現在她一眼都不想再見到季陵瀾白，她不會殺他，她知道在母親心裏，一定對他是有愧疚之感的，如果她傷了季陵瀾白，母親也會不高興的，只是她對這個同母異父的哥哥怎麽都喜歡不起來。
他那副僞善的面孔下，藏着太多的陰謀詭計。
“蕭蕭……”
楚蕭大步走去，根本不願停留，季陵瀾白看着楚蕭離去的身影，陰影下自己的唇角慢慢擡起，果然不出她所料，到底她再恨他，心裏也顧及着其他的情誼，不得不隐忍下來，不過既然光靠一張嘴皮子是磨不動她的，那他可真要借點力了。
“來人。”季陵瀾白輕聲喚道。
“殿下。”
“把這個消息給我透露給林越岑，不要做的太刻意，然後派人沿路跟着楚蕭，到了無川邊境記得叫他們準備好。”季陵瀾白看着楚蕭越來越模糊的身影，心裏突然就有了一種心有成竹的勝利感。
“是，殿下，只是屬下不知到底該将楚姑娘往哪邊引，是真的要把她往那個方向引嗎？”季陵瀾白的心腹小心翼翼地問道，只是眼神一直在季陵瀾白的身上不斷掃視着，揣摩着太子的心思。
“就這樣吧。”季陵瀾白微眯着眸子，想着如此便最是合他心意了。
心腹點了點頭便輕身轉過，想着要将這個任務執行好，只是心裏感嘆着自家主子對自己親妹子的心狠。
營帳裏的林越岑正低頭手裏握着兵書，耐心地看着，他徹夜未眠，本就是睡不下的，半途裏又出現了這樣的一件事，睡意全無。
他憂心的就是近日裏無川戰場所發生的事，他知道這零國已經蠢蠢欲動了，而楚将軍卻含冤而死，無川裏駐守的楚家軍怎麽會服。
“少爺……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一個人發聲，這下才曉得營帳裏還有一個人在。
“說。”林越岑放下書冊，轉頭看向身邊人，此人是他在無川戰場邊救下的一個小孩子，後來被收入自己身邊，想着他可憐，好像父母是在戰亂中死的，林越岑看着他實在無家可歸了，所以他難得心軟了一次。
“少爺，我覺得你不能再和太子殿下作對了。”他伸手給林越岑遞去一杯熱茶，想着天愈發冷了，要給他暖暖。
“怎麽，你今日怎麽會如此對我說話？”林越岑疑惑地擡頭看着他，心裏不禁對他有了幾分想法：“是誰又對你說了什麽嗎？”
“并沒有，我以為楚将軍現在已不在人世了，少爺你何必為了他而失了太子殿下的歡心呢？”
“你覺得我會在乎太子殿下的想法嗎？”林越岑知道，楚将軍一家遭此劫難太子絕對脫不了幹系，只是他真的沒有發現任何的證據能夠為将軍府平反。所以他一直在暗自查着。
關于太子，的确他是深受陛下的寵愛的，只不過他的身份一直是遭人構陷的，無人知道他的生母是誰，所以他的身份便有着名不正言不順。只不過後來陛下卻将他放到了皇後膝下養着，使得百官無話可說。
林越岑将茶杯放入自己的嘴邊，輕輕喝了一口，想着到底該如何繼續在太子殿下的身份上繼續做文章呢，他也想要抓住季陵瀾白的把柄，想着只有有着把柄在手，才能限制住季陵瀾白的作為。
“少爺，我知道你是在意楚将軍的，你在乎他給你的恩情，可是我們也要考慮更長遠不是嗎？”
“你今晚的話實在太多，你來我的營帳就是為了說這些嗎？如果你接下來的話還是與這些有關那你就不必再說了，我不願再聽，你下去吧。”林越岑揮了揮手，神色第一次有了些許疲憊。
心腹張了張口欲言又止的模樣，他伸手撓了撓自己的頭，便道：“其實，我來是想告訴少爺，剛才那個姑娘的身份不簡單。”
“怎麽？”林越岑向他投去疑惑的目光，确實他心裏的确覺得她的身份不一般，只是這些和他并沒有什麽特別的聯系，所以便也沒放在心上，只是現在又被提起，不得不有些重視了。“你說。”
“你回營帳後，我便要來找你，只是恰好聽見太子殿下與那位姑娘的對話，這時才知她是楚如城将軍的獨女楚蕭。”心腹雙眸坦蕩，直勾勾看着林越岑。
林越岑聽罷，猛然站了起來，像是不敢相信一般，走到心腹路遠身邊，眸光中帶有幾分激動問道：“真的嗎？你确定，那是楚蕭？你沒有聽錯？”
“如此重大的事，太子殿下竟會如此随意說出嗎？還有既然太子殿下知道她是楚蕭，是楚将軍的女兒，他怎麽會輕易放過她呢？”林越岑自從知道她就是楚蕭時，便在營帳內踱來踱去，心裏十分焦躁不安。
“我去看看她。”林越岑說罷便要往外走去，意思十分明确，要找到楚蕭，現在楚蕭有着這樣的身份，這麽說都是不安全的，他要保護她，林越岑剛一揮開帳門，便被路遠攔了下來：“少爺，那楚姑娘早就走了。”
“什麽意思？”林越岑愣在了原地，怔怔地看着路遠，他走了？季陵瀾白能放過她？
“是的，光明正大，無人阻攔地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