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失而複得

“不好了,不好了……”在林姨娘仍看着窗外昏黑的一切發呆的時候,突然有小厮丢了命地向院子裏跑來,聲音裏的顫抖,顯示着他心裏的一陣害怕。

林姨娘聽見這樣的喊聲,便知有不好的事情發生,那本就颦蹙的眉皺的愈發地緊了,緊緊地皺在一起,心裏知道這計劃便是又打碎了。

“說吧,是成還是不成?”林姨娘看着跪伏在她面前的小厮,直截了當地問着。

小厮看着自家夫人那緊攥的手,便知在這個時候說話一定是招恨的,所以便只是搖了搖頭,表示事情并沒有辦成。

林姨娘知道後,深吸一口氣,猛然向後退了幾步,嘴裏喃喃道:“罷了,罷了,他的事,我是再也不會管了,我也管不起,少不得還要招他記恨,我何必呢。”說着便苦笑了幾聲,揮了揮手叫他們退下,只是在丫鬟小厮退下之時她仿佛又想起什麽。

“那個丫鬟,你們多給些錢財,叫她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找個不錯的人家許了吧。”林姨娘說着便跌坐在案桌的一旁,她擡手撐着自己的額頭,心裏真是不是個滋味。

那個丫鬟,真是可惜了,那标致的模樣長得與楚家姑娘實在想象,怕是以後再也遇不見這樣的人了啊。其實他的确是有私心的,她的兒子已雙十年紀了,按着常理也應當是早早到了娶親的年紀了,奈何……

奈何程溪總是好心心念念楚蕭,這古洛都城裏的名門貴女他竟都不拿正眼去瞧,整日忙着公文案子,就怕不能再方便一些,住到刑部,幹脆不回這個侯府了。

老爺的嫡長子這個模樣,她知曉老爺心裏也是着急的,只不過兒子大了,怎麽管是管不住了,更何況,程溪年紀輕輕已經坐到了刑部尚書的位子,再怎麽說,老爺對他都更加倚重了些。

她現在更是不敢有什麽壞心思,只盼着自己一雙兒女好,珊姐兒早已嫁了一個好人家,這事也是溪哥兒幫着張羅的,她在心裏還是有幾分對他感激的。所以更不會說想着要加害于他。

如果溪哥兒早些成親,那是對誰都好啊,林姨娘這樣想着,心裏便被滿滿的愁緒堵塞,有一口氣難以咽下,只得這樣長長的嘆息一聲。

這時,仍在書房裏的程溪就這樣站在屋子裏的一個角落裏,微微低着頭,掌心裏有一塊玉,這塊玉在她離去的每個日夜裏都經他反複摩挲着,現在這枚獨一無二的玉佩應當也是會染了他的氣息吧。

那玉佩裏深陷的二字,“楚蕭。”真的是一筆又一筆刻在他的心上,程溪就這樣反複摩挲着,突然擡起了眼眸,将玉佩揣入了懷裏,像是若無其事一般,又走向那一堆案牍的案桌旁,開始了他的日常。

雖然他主管刑部,僅負責城中重要案件,可是他也多少有所耳聞,那無川是不安寧的,也許不用等太久,這戰事怕就起了。

想到此,他的眉頭也是緊鎖了起來,戰事一起,民不聊生啊。

東郊訓練營裏,楚蕭剛剛帶着阿祺梳理好,正安排他去找他大哥,這兄弟二人相逢怕是有說不盡的話要訴說,她一個半路出現的外人,怎麽好意思去打攪呢。

所以她便在程斯意的營帳裏一直等着她回來,誰知她竟老半天都不見人影,使得楚蕭等着等着竟有了幾分睡意,只得向她的案桌走去,規規矩矩坐在案桌旁,想着要找本書冊來讀,打發打發時間,哪裏曉得,這天下之催眠之書,非兵書莫屬啊,楚蕭就這樣看着看着,昏昏欲睡,最後竟趴在案桌上睡着了。

慢慢的,楚蕭就這樣睡過去了,夜涼如水的深夜,楚蕭一個激靈一打,猛然睜開自己的眸子,頭皮涼地發怔,原來這半夜睡着睡着凍醒了。

楚蕭環視四周,什麽都沒有發現,更別提程斯意的身影了,什麽都沒有,靜靜聽着,感受到的只是營帳外火盆燒起來的吡呲聲,好像已是深夜了。楚蕭在心裏腹诽了一下程斯意這樣的行為,便站起身伸了伸懶腰揮開營帳向外看去。

猛然有一陣寒風只撲楚蕭的臉,有一種寒意直勾勾地往身體裏鑽,楚蕭看着自己這副模樣,想了想還是又反身進了營帳,再出來時,便是梳了一個男子的發髻,找了一套程斯意的衣裳,這樣看着便很是像一個男子了,只是還有些過于白淨了。

楚蕭就這副模樣在營帳裏轉着,走到訓練場便見到有着零零散散的幾個人在訓練場裏,看見一個揮舞着長槍的人,實在是英姿飒爽,楚蕭微眯着雙眼,慢慢看清了場上的人,是程斯意。原來一直沒有回到營帳的人,現在正在這個地方練武呢。

“程将軍。”楚蕭臉上含着笑,遠在一邊大聲喚道。

程斯意聽見這熟悉的聲音,還裝着幾分低沉男音,不必擡頭,便知是楚蕭在陰陽怪氣地說話。

程斯意拿起長槍,收了自己的步子,擡眸看向一臉笑意的楚蕭,便道:“你有什麽事?找本将軍何事?”程斯意将手中的長槍随意地丢給身旁的屬下,緩步向楚蕭走去。

楚蕭見程斯意這副意氣風發的模樣,心裏愈發溢出羨慕之情了,楚蕭向前走一步道:“屬下想與程将軍比試一番,不知将軍意下如何呢?”楚蕭臉上的笑愈發的猖狂了。她見着程斯意的第一眼,便知現在的她應當是非常優秀了,不知她的武功現在又到了什麽程度了,她已經急不可待地想要和程斯意好好地打一場了。

“你是想與我好好切磋嗎?那我就好好教教你。”程斯意說着便伸出手向楚蕭揮了揮手,意思是叫她過來:“我現在專攻的是長槍,不知道你現在擅長用什麽武器,你要用什麽?”程斯意将楚蕭向旁邊的武器架走去,上面有一整排的武器,看得楚蕭确實有些眼花缭亂了。

楚蕭一個箭步上前,翻看着架子上的武器,擡手輕輕摸着,那武器所帶來的微涼感覺,使得楚蕭的心為之一動,是啊,這種熟悉感實在是叫她心頭一滞,“沒有雙劍嗎?”楚蕭擡眼掃過去,發現這武器裏卻沒有她順手的武器。

楚蕭這樣想着,便撇了撇嘴道:“好吧,既然沒有我的心頭好,那我便使這把長劍吧,意意你可不要手下留情啊。”楚蕭說罷,便抽開武器架子上的一把長劍,只見那亮閃閃的光直直地閃向程斯意的眼眸。

程斯意一時覺得有幾分不一樣的感慨,她有多久不曾見到楚蕭手裏握劍了。

“來吧,蕭蕭,我叫你重新認識我是什麽人。”程斯意接過屬下遞來的長槍,一副氣勢洶洶的模樣。

“我現在的名字可是叫楚傾之,意意,曾經的一切都過去了,我不想再提起來。來,讓我們戰個酣暢淋漓。”楚蕭說罷便向訓練臺上移動。

只見氣勢洶湧之時,程斯意右手緊緊握着長槍,然後輕緩着步子,直直地向楚蕭逼來,楚蕭手握長劍,後背感到一股急速的風,想着便擡手用劍格擋,看見程斯意踉跄了幾步,心裏想着這便是一個破綻了,想着轉念便擡手揮劍向程斯意劈去。

程斯意機敏偏頭而過,十分簡單的躲閃而過,而後便擡手握緊長槍向楚蕭膝下揮去,想着要打楚蕭一個措手不及。

楚蕭反應有些遲鈍了,便一個不小心被打翻在地,不用多加思考,那雙腿的膝下一定是淤青了,楚蕭顧不得太多,反是起身執劍側身向程斯意逼去,一來一回,在不斷格擋下,這兩人的武力仿佛是不分上下的,只是楚蕭的體力下降的很快,一時額頭上竟沁出了星星點點的汗水,心口有一些喘。

再看程斯意除了發髻處因為急速旋轉而有一絲淩亂外,其他并沒有什麽不适,體力好像很足,在這樣打下去,楚蕭必輸無疑。

程斯意這樣想着便朝着楚蕭狠狠揮去,楚蕭一個不慎,被那冷硬的長槍狠狠拍到後背,整個人向前踉跄了好幾步,十分的狼狽。

楚蕭剛想調整狀态,轉身一看,那長槍前尖銳的利刃便直直抵在她的動脈處。

楚蕭神情有着幾分尴尬,撇了撇嘴,丢開了自己的長劍,眼神裏有幾分不甘:“行吧,意意,我輸了,你現在的武力,我是真的自愧不如。”

程斯意朗聲大笑,原來不論任何時候贏了楚蕭都是實在叫她喜悅的,程斯意收回那快準狠的長槍,又是遞給身旁的屬下,然後走上前來一把攬住楚蕭的肩,道:“都說了,久囿于兒女情長會使你變得愈加蠢笨,這下你可服氣了?”

程斯意說完便揚了揚眉,一副十分得意的模樣,那攬着楚蕭的素手一直揮舞着不停,楚蕭翻着白眼,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話說,你怎麽就叫傾之了?”程斯意看着楚蕭那紅一陣白一陣的臉,有些疑惑地問道。

“我想換個身份在軍中待下去啊,現在我只想守住父親的遺志,絕無二心了。”楚蕭雙眸帶着認真,很是誠懇。

“所以你就穿着我的衣裳,還梳了一個男子的發髻嗎?”程斯意說着還對着楚蕭動手動腳。

楚蕭嫌棄地拍開程斯意的手,道:“我現在可是男子裝扮,你對我摸來摸去,動手動腳你的屬下還在後面呢,若是看見了,實在不像話啊,你可知道!”

“呵!”程斯意冷呵一聲,反而對楚蕭愈加動手動腳了,“你以為我會怕他們的閑言碎語嗎?我可不在乎這些。等哪一天他們能打過我再對我指手畫腳吧。”程斯意自信地揚了揚手。

然而事實确實在這訓練場上零零散散的幾個屬下都緊緊湊在一起悄咪咪地說着,他們到今天才明白,原來他們的程将軍喜歡這樣的白面書生的模樣,可是這樣說卻又不确切,因為看着他們剛剛打鬥起來的樣子似乎他的武功也不差……

他們現在徹底迷茫了。

“你為什麽這麽晚都不回營帳?”楚蕭突然想到自己在半夜裏被凍醒,心裏有幾分不悅,這若是程斯意早早回來,她哪裏會趴在案桌上睡着了,導致現在似乎有一些染了風寒了。

“蕭蕭……噢不……傾之,我……我可能不久就要被派往無川了,你也知道,無川現在戰事實在緊得很,這樣的大事一觸即發,所以,我現在仍在加強訓練,我怕,自己在戰場上會拖後腿啊,那就實在得不償失了。”程斯意說罷,便松開了緊緊攬着楚蕭的手,變得有些正經了,臉上的神情也愈發地嚴肅了起來。

“你黑了,意意。”

程斯意聽到楚蕭半天就憋出這樣一句話來,心裏真不是一個滋味,不禁撇了撇嘴道:“等你半天,以為你會說什麽安慰的話,結果你來這麽一句……真是……”

“我能不黑嗎?天天這麽風吹日曬着!傾之,你真決意要在軍營待下去了,那我就會嚴格對待你,你也知道,軍營裏本來就是比訓練營還要嚴苛好幾倍的。”

“知道了,啰嗦的程将軍。”楚蕭臉上含着笑,半認真半打趣道。

誰也不會知曉她現在一顆心有所坦蕩有多認真。

“那就好!”程斯意說完又像是在激勵一般拍了一下楚蕭的肩膀,“那你現在就先做我的随從兵吧。”

楚蕭點了點頭。

就這樣楚蕭以楚傾之的身份在東郊訓練營安頓了下來。遠在無川的太子殿下季陵瀾白倒是第一時間得到了這個消息,此時他正在一個小山坡上遠眺着無川瘡痍滿目的山河。

“殿下,不知……現在下一步我們是該做什麽了?”

“你覺得,楚将軍死後,這無川,這楚家軍中到底誰能擔此大任?”

“是季陵祯還是宣武侯還是?”季陵瀾白輕聲問道。

明明與他父皇一樣,都是不喜歡被別人揣摩心思的,可是卻常常愛将這樣的難題抛給自己的下屬。

“屬下以為都不行。”

“那你以為誰行?”季陵瀾白轉身凝眸,眼神直逼,“我知道,你總是知曉我心中事的。”

“屬下以為是林小将軍。”

說罷,便聽季陵瀾白清越的笑聲朗朗傳來。

“你,果然懂我,那你知道下一步該如何做了吧。”

“是,屬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