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胡攪蠻纏
楚蕭就這樣看着程斯意一個人帶着幾分嬌羞和無奈跑了出去,就連一句解釋都沒有,心裏不禁生了幾分奇怪,叮囑阿祺在營帳裏乖乖待着,自己便随着程斯意的步子走了出去。
只見程斯意遠遠的向哨兵那走去,臉上絕沒有什麽好的情緒,反是帶着幾分訓斥,對着哨兵指手畫腳,只見沒一會兒啊,哨兵的頭越來越低,一副做錯了事的模樣,只是程斯意似乎還是不願放過他的樣子,訓斥的聲音越來越大。
楚蕭覺得實在有些奇怪了,再怎麽樣,也不至于生氣成這副模樣啊,楚蕭向前走去,想要勸住一時大發脾氣的程斯意。
只是還沒有到她面前時,便被一個人捷足先登了,一個身着淺藍色長衫的人一下子上前将程斯意攬在懷裏,動作倒是唐突粗魯地很了。
楚蕭定睛一看,才發現是熟人面孔,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不禁了然于胸,就這樣後退了幾步,說到底這是意意的私事,她哪裏好去摻和呢,只是沒想到她曾經百般懷疑的崔暧竟然有這樣的毅力,竟然追到了軍營裏,實在是有幾分魄力了。
楚蕭想着臉上的笑慢慢洋溢在臉上,加緊了走回營帳的步子。
還沒揮開營帳簾子便撞上了林越岑,他眸中有着稍許疲憊之意,很是不舒适的樣子,楚蕭見此,便善意問道:“你不舒服嗎?”
只見林越岑擺了擺手,聲音裏帶着幾分嘶啞慢慢道:“沒什麽,不過是許久不曾這樣親力親為地練兵了,該是嗓子有些不能适應了。”說完還在臉上擠着一個笑容。
楚蕭臉上仍含着笑,這個林越岑,她對他理解到真的是不多,以為他的心會一如他的身一樣冷冰冰的,倒是沒想到,是個面冷心熱的。
“那你該好好休息休息了,勞煩你了。”楚蕭揮開營帳要請他進去坐坐,只見他擡手扯住營帳的一角,對着楚蕭輕輕搖了搖頭,道:“傾之,我該走了,擅離職守可是大罪,你在東郊自己要照顧好自己,若真出了什麽急事意外可火速傳信給我,我林越岑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林越岑聲音沉穩有力,就像是在軍中立一個軍令狀那樣正經嚴肅,不覺間竟叫楚蕭有些認真了。
楚蕭轉眸看向他堅毅的臉,道:“又是連夜要趕回去嗎?”
“是,所以這就先與你來辭別了。我要立即離開。”
楚蕭低了低眸子,他是父親的得意徒弟,因着父親對他的恩情,哪怕是一個與他本就不想幹的人都要這樣赴湯蹈火地幫助,可見真是有一顆赤誠之心啊。
“那我們無川再見!”楚蕭這樣想着,便猛然擡起頭,臉上的笑更加地肆意明媚了。
“好,無川再會。”林越岑抱拳以敬,轉身便離去了。
楚蕭看着他慢慢遠去的身影這一刻突然有着不一樣的感受,好像帶着幾分敬佩,幾分慨嘆。
這樣短暫的愣在在營帳外,很快楚蕭便進了營帳,現在她要想的便是如何叫自己能在這東郊訓練營裏留下來,能夠光明正大地留下來。
這一直困擾着她,因為意意能夠留下來畢竟是因為有着皇帝的旨意,那在這軍中的人誰人敢不服呢?可是她呢?一沒有聖旨,二沒有過硬的武功,還是個女兒身,這的确叫她難受了,也讓她困擾憂思。
這邊崔暧仍在糾纏着程斯意,兩個人拉拉扯扯地到了訓練營對面的綠蔭樹下,程斯意憋紅了臉,猛地将手從崔暧的掌心裏抽回來,怒道:“崔暧,你做什麽?還要不要臉皮了?你不要,我還要!”說罷便朝着崔暧狠狠踹去一腳。
“你說說,你這一個月來找我幾下了,到底煩不煩,我看東郊離古洛都城也相距甚遠,你整日是沒事做嗎?”程斯意剛剛那帶着一股狠勁的腳并沒有踹到崔暧的身上,反而是被他機敏躲過了。
崔暧臉上挂着笑,對于程斯意剛才要揣她的行為倒是沒有絲毫怪罪,生氣,反是興致很高。
程斯意整了整自己的衣裳,斜着眼狠狠瞪了一眼崔暧,道:“說,你來到底幹什麽?”
崔暧撇了撇嘴,臉上一副委屈的表情,好像程斯意剛剛的那一番話着實是錯怪了他似的。崔暧從懷裏掏出一封信,向前一步,遞給程斯意:“喏,這時你大哥叫我帶來的家書,我哪裏是沒事找事,意意你實在是錯怪我了。哦,對了!”崔暧說罷又想起什麽,又在懷中掏出一個小食袋,“給你帶了古洛裏最好吃的果脯和粽子糖。”
雖然大哥在蕭蕭離去時,變化了許多,可是在侯府裏外,對她這個親妹妹還是頂好的,而斯珊也早已絕了那份小心思,經過公主中毒那事,便一直閉門思過,勤學苦練琴棋書畫,早已順應家族安排,嫁了一位良人。
一切看起來都在慢慢變好,倒是只有大哥一個人還活在過去了。程斯意捏着這份薄薄的信,心裏竟不是個滋味。
只不過……大哥的信,為何會叫崔暧順手捎帶過來,她一直記得大哥是不喜崔暧的啊!
“大哥怎麽會叫你把信送過來?”程斯意歪頭斜眼看着崔暧,沒好氣問道。
崔暧這時反是不緊不慢地理了理衣裳,臉上揚着一抹神秘的微笑,略帶幾分驕傲:“那當然是你哥承認我了呗。”
“話說,我大舅爺的酒品可真不錯,他可真是個不錯的酒友啊。”崔暧說着那心間的喜悅像是感染了雙眸,雙眸都眯成了一條線。
程斯意聽着崔暧這打趣意再明顯不過的話,心裏陡然有些氣急,忙将信揣回自己的懷裏,一個箭步沖向前就對着崔暧的後背一頓猛捶。
嘴裏還喊着:“崔暧,我叫你胡說八道!叫你胡說八道!我哥根本就不喜酒道,你還與他喝酒,你騙誰!我叫你胡說八道!”
崔暧被捶打着彎下了腰,嘴裏還是不識好歹地叫着:“意意,你要謀殺親夫啊!疼疼疼!”
程斯意見着他這副損樣,興致缺缺收了手,道:“以後沒事,別來找我了,這到底是軍事之地,你一個朝廷文管老是在這邊逗留遲早會落人閑話的。”說罷,便要轉身離去。
崔暧這下才收起了剛剛一副不要臉起,胡攪蠻纏的樣子,正經了起來道:“意意,在軍中,萬事小心,我等你。”
“等你守下無川,便娶你回家。”
程斯意聽罷,猛然回首看向崔暧,整個人的臉上染上了一種不一樣的情愫,一開始她是真的很喜歡很喜歡崔暧,想着要與他長長久久啊,可是後來總是出現了一些不想發生的事,導致了她的心走的愈發地遠了。
在她決意要投向軍營之時,便将這心底裏的情愫都放在了一邊了,那相夫教子更是成為了一種不可言說的幻想了。
而這時,崔暧卻說要等她,是她喜歡的少年郎啊,雖然半途中走失,可終是回來了,程斯意就這樣怔怔的看着崔暧,欲言又止的模樣使得崔暧臉上布滿了焦急。
他不是不忐忑的,因為啊,他也沒法确定意意會不會原諒他。
“崔郎……如果我最後真的回不來了,你要帶我回家啊。”程斯意仰着頭看向這一片遼遠的天,湛藍湛藍的,就這樣想收住眼底裏的眼淚。
她很快就會調去無川了,那便是距離主核心戰場愈來愈近,生死就愈發難料了。
崔暧沒有想到,意意會這樣回答他,他看着她的消極情緒,一個箭步便沖向前攬住程斯意,嘴裏說着:“意意,這次換我等你,你一定會平安歸來的。”
程斯意這時才褪去了身上的硬骨,變成了真正的女子,那柔弱的一面展露無疑,她将頭緊緊埋在崔暧的胸膛裏,那一刻,淚水竟如此肆意,“好。”程斯意就這樣輕聲回應道。
宣武侯程溪書房裏,他正低着頭手裏握着毛筆在紙上寫着什麽,只是好像怎麽寫都不能叫他滿意,紙扔了一團又一團。
只見那小紙團輕輕地滾在了一邊,推門而入的丫鬟手上端着熱湯,剛巧走過紙團滾落的一邊,那紙團輕輕地撞落在她的腳邊,然後停止了。
“少爺,這是林姨娘叫給你熬的雞湯,少爺快趁熱喝了吧。”這丫鬟趁着濃黑的夜,穿着着實有些暴露了,那對襟的衣裙竟然将肩膀裸露了出來。
臉上畫着精致的妝容,就這樣直直地端着雞湯向程溪的案桌前走近。
程溪正低頭專心寫着什麽,完全沒有顧及到她,只是低聲道:“放下,出去吧。”聲音裏有着一種拒人千裏之外的冷漠感。
這丫鬟倒是極盡妖嬈地扭動着自己的身子,将雞湯輕輕放下後,根本沒有要退出去的意思,反而是扭着身子向程溪靠近。
她伸出細若無骨的手就這樣輕緩緩地搭在程溪的身上,程溪原本認真握着毛筆的手猛然松開,有墨汁在紙上狠狠落了一滴墨,暈開了一大片。
程溪猛然丢開毛筆,騰地一下站起身,低頭轉眼便看見那個穿着暴露的丫鬟揚起明豔的臉,她正擡頭直勾勾地看着程溪,眼裏的欲望都不知掩藏,就這樣顯而易見地顯現了出來。
“你剛才在做什麽!是誰允許你碰我的,滾出去!”程溪厭惡地皺了皺眉,林姨娘還真是操心他的大事啊,可真是難為她了,也不知道他又在打着什麽壞主意。
好不容易安靜了幾時,現在便又要蠢蠢欲動了嗎?
丫鬟被程溪這樣一頓痛罵,被吓得渾身發抖,心裏實在有些後怕,可是又想到林姨娘允諾她的潑天的富貴,更何況大公子這樣俊逸,她若是能被大公子收了房,那可真是一件幸事,她打心底裏也是願意的,橫豎都是好處,她又有什麽理由後退呢?
丫鬟這樣想着便裝作一副柔弱的模樣,泫然淚下,擡手抹着眼淚,看起來可憐極了,就這樣哭着慢慢向程溪走去,嘴裏嬌媚地喚着:“少爺……少爺你看這夜也深了,也是該早些休息了,你說對吧。”
說完便又擡手對程溪要動手動腳,只見程溪眼裏的冷酷就要化成冰錐子狠狠刺向那個不識好歹的丫鬟,擡手就揮開她的手,向後退了幾步,程溪冷聲道:“既然你不要這體面,那就算了吧,來人把她拖出去,打出府裏。”程溪高聲喚着,只見有兩人走入房裏。
很快便有人将丫鬟拉了下去,丫鬟見狀心裏的害怕愈加大了,很快便知曉程溪少爺是來真的了,“少爺,少爺!少爺饒命!”丫鬟便被拉扯着要拖出去,嘴裏還在大呼着要饒她一命,只是她越叫着,程溪的眉頭就愈發地緊鎖着。
“趕緊給我拉出去。去院裏告訴林姨娘,叫她不必再生心思,若再出現這樣的事就別怪我手下不留情了。”程溪就這樣僵直着身子,惡狠狠地說着,有些吃力,不知為何,現在總是有些力不從心了。
在丫鬟被拉下去後,房門又緊緊地關閉了,程溪歪頭看向一邊的案桌,上面赫然有幾個大字被墨汁暈染了,只是模模糊糊的依然能看清這一句話“山水有相逢,那寺逢一人。”只是在人那一個字上被濃黑的墨汁浸染了,留下了一個引人遐想的一個黑點。
那一日,那一人,只是再也等不到了。
林姨娘在自己的院子裏時刻踱着步子,她做這樣的事,的确是有幾分擔心的,她也是害怕程溪會怒極,那丫鬟可是她精心挑的呢,容貌與死去的将軍府的大小姐有幾分相像,性格嘛,倒是柔情似水,所以一定會有所效果的。
“你說,這大少爺會接受嗎?”林姨娘就這樣問着自己身旁的丫鬟,心裏有着幾分忐忑。
身旁服侍的丫鬟只是安靜地服侍在一旁不敢吱聲,她也不敢說。
“你怎麽不說話?”林姨娘擡頭看着丫鬟,久不見有人回應,便只得轉頭看向她。
“夫人,我覺得你做此事實在有些多餘了,若是惹得少爺不高興了,那豈不是得不償失嗎?”
“我覺得少爺心裏還是忘不掉楚姑娘啊。”丫鬟硬着頭皮說道。
“我知道。可是總是要過去這一坎的啊。”林姨娘擡頭看向窗外的天,憂心忡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