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自入夢魇
“快別摸自己的額頭了,難道是不知道自己那傷着了?”季陵瀾白說着便拍開了楚傾之的手,對她方才的疑問并不做解釋,這邊心裏像是有了準備一樣,開口道:“你不是說要去尋程溪嗎,這小子怎麽說?實在不行我想還是将你帶回宮裏吧,你和大哥一同去宮裏過些日子。”
“我不去,你倒是真不怕我一個不痛快去刺殺皇帝。”楚傾之站在季陵瀾白一邊,眼神中透露着幾分堅定。
“那種蠢事我曉得你一定不會做的,這話以後還是別說了吧,小心隔牆有耳,行了,你既然說不去,那我也沒什麽意見,就這樣吧,宮裏還有事,我就先回去了。”季陵瀾白看着楚傾之那一副倔強的樣子,只能是輕輕地搖了搖頭,這丫頭心裏不願意,就算你再怎麽說她也是不會去的,罷了,省的多費口舌。
就在季陵瀾白要快步離開的時候,楚傾之突然拽住季陵瀾白的胳膊,低聲道:“小心季陵祯,我覺得那日刺殺的人就是他派來的,他對我的行蹤如此了如指掌,我不得不懷疑。”
“好。”季陵瀾白垂低了眸子,眼底是一片深沉。
零國寒祁永安侯府,顧澄正在屋子裏烤着火,手裏拿着一本書冊心不在焉地看着,顧煥坐在一旁什麽話都不敢說,雙唇緊閉,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大哥。”顧煥思慮的一會想着還是說了吧,“大嫂已經在進宮的路上了。”是吳太妃一早便派人來了信,說新婦新婚,有些想念這個表妹,便說叫進宮裏與她多說說話。其實這些不過都是一套說辭罷了,真正的怕是太後的懿旨,為的就是将裴南媛作為人質緊緊捏在手心裏,這樣才好重用他們顧家,畢竟如今的盛家已經越來越叫他們不瞞了。
顧煥将話挑明後,便輕輕擡眸借着那點點的餘光觀察着顧澄的臉色,只見顧澄将書冊緩緩放在案桌上,帶着幾分的不滿:“我前幾日出去時,不是告誡過你嗎,若在我出去辦事時有宮裏人來,你就讓她稱病來推辭掉,怎麽我才回來你就告訴我南媛她已經在進宮的路上了。”前幾日裏他專門去清理了顧家的一衆天地鋪子,想着把一些平日裏不做事的閑雜人都清除出去,這一路上查閱看管也是花了幾日時間的,只是怎麽也想不到宮裏的人居然心急至此,這才大婚過了幾日罷了,便急不可耐地要将人接進宮裏去。
看樣子,盛家已經招致他們太大的不滿了。
“大哥,這你可千萬不能怪我,若怪也只能怪大嫂太在乎你了,你想做的事情,她真是全心全意地支持,今早宮裏的嬷嬷一來,我便将你的話原封不動,一字不漏地告訴了大嫂,只是大嫂并沒有聽進去。”
“大嫂說了,如果她不在宮裏,太後定不會安心用我們顧家人,既然我們已經決意要向盛家複仇,那定是要有所舍棄了。”顧煥說着,看着顧澄的面容慢慢變得陰郁,便知道是自己說錯話了,只是在那個情況下他确實沒能攔住大嫂。
“我欠她的許多,想來是還不清了。”顧澄盯着那火盆,看着它慢慢地燒着,突然就覺得有些迷茫,雖然心中一直到明白自己最想要的是什麽,可是每每行動起來确實那麽艱難。
“大哥,既然沒什麽事,我就先下去了。”顧煥看着顧澄的臉色,便知道大哥心裏一定是藏了怒火,還是少在這兒待下去吧,不然到時候又要被大哥給說死了。
“這麽着急?”
“嗯。”顧煥起身向門外走去,只是這時候卻又被大哥那陰慘慘的話給威懾住:“那個尋夢坊可派人去了越王那?”
“柳卿卿遣了越姬去,還是将她作為越王的枕邊人,這也方便我們探尋越王的消息。”顧煥背對着顧澄,輕聲答道,雖然大哥明面上真的将“尋夢坊”這個情報關系網交給了他,可是大哥到底還是對其中都了解地一清二楚,他在顧家這一衆人裏,到底還是不如大哥有威信的,只是……
顧煥想着腦子裏又突然閃過了顧适那日對他說的話,他說父親的死與大哥也是脫不了幹系的,顧煥盯着地面,一時有些遲緩。
“方才不是說很着急要走嗎,怎麽在門口處愣住了!”顧澄聲音微涼,傳了過來。
無形中,顧煥挺直了腰板,轉過頭嘴角微微上揚:“大哥也別嫌我煩,我現在就走,有多遠走多遠。”聲音剛落便聽見扇門猛然關閉的吱呀聲。
顧澄長長嘆息一聲,心口像是堵着什麽大事一直沒法擱置下來,悶悶的。
“盛小珞!想不到你竟然會邀我出來喝酒啊。”尹素瑜遠遠地便踩着輕輕的步子向盛珞走來,眉眼中盡是一副得意的樣子。
盛珞正擡手将一盞酒入了喉,用餘光看着尹素瑜那副欠揍的模樣,心裏不禁冷笑幾分,每日裏都是那一個花樣,都不曾見他改變過,一副花花公子樣子。
“你這是有心事的樣子啊,要不要告訴你兄弟我啊。”尹素瑜見盛珞放下酒盞丢了一個白眼給他,自己只當是沒有看見,仍是一副熱情樣子,示意盛珞也給他斟一杯酒。
盛珞手裏握着酒壺,深深看了一眼尹素瑜,給自己斟了一杯酒,獨獨沒有給尹素瑜斟酒。
尹素瑜見狀有些不滿,想着當下的盛珞滿腹心事,實在不好惹,幹脆還是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來的快些。
“盛小珞,這酒呢,是你邀我出來的,若不是因為你,我此時還跟我的絲絲姑娘你侬我侬呢,你這副冷冰冰的樣子還真是讓我失望,你若再不說些什麽,我可要離了這雅間。”尹素瑜一邊看着盛珞的臉色一邊十分欠收拾地說着。
只是盛珞仍是面無表情,甚是冷漠,尹素瑜氣的咬牙切齒,幹脆一不做二不休站起身擡起腿就要走,只是這時候盛珞卻突然揚起一腳,将他活生生給踹得生疼,一下子坐回了原來的凳子上。
“盛小珞,你個瘋子!”尹素瑜揉着自己的腿,嘴裏忍不住罵道:“你就是這麽對自己兄弟的?”
“我說尹素瑜你能不能安靜些,一直在我耳邊聒噪。”盛珞偏過頭一雙黑眸有些無神空洞,只是臉上嫌棄的臉色還是讓人看得一清二楚。
“我……我怎麽了,你還真是莫名其妙,這不是你叫我出來嗎?現在又嫌我話多了?簡直有些不可理喻了一些!”尹素瑜說着,那話中便有了幾分的惱怒,伸手就将盛珞手中的酒壺奪了過去。
“喝喝喝,你喝什麽喝,你知不知道今日那顧家的大娘子被接進宮裏了!”尹素瑜看着盛珞那副醉生夢死的樣子不禁大聲告誡道。
“在宮裏不就在宮裏,關我何事!”盛珞說着便微微起身擡手要将尹素瑜手中的酒壺搶過來。
這下尹素瑜整個人都覺得盛珞實在是太不對勁了,根本就和曾經他見到的完全不是一個人。
“給你,給你,喝,給我用力喝,喝死算了!”尹素瑜破罐子破摔,歪過頭看着盛珞那漸漸發紅的臉和耳根,頓時覺得也是有幾分新鮮感,今日就算是舍命陪公子吧。
半個時辰過去了,尹素瑜明顯感到頭暈目眩,想來是酒醉的緣故,眼前的盛珞還在一杯一杯地喝着,好像不知疲倦一樣,這下子尹素瑜看着模模糊糊的臉,多少有些迷惑,大聲道:“盛小珞,夠了,夠了,別喝了。”
尹素瑜說着便奪了酒壺揚手就扔了出去,這時候桌子上已經橫七豎八躺着好幾個酒壺了。
“尹素瑜,你做什麽,把酒壺給我,給我!”盛珞突然惱怒起來,盯着滾在角落裏的酒壺,頓時站起身抓住尹素瑜的衣領,眼神猩紅。
尹素瑜這時候才發覺,盛珞這一雙眸子竟然在不知不覺中變得通紅了。
“你說,當初你為什麽不攔着我些,也不至于成了現在這副模樣。”盛珞說着便又一次大力地揪着尹素瑜的衣領。
“不是,盛小珞你這又在胡言亂語些什麽?你做的事情,有哪一次是知會過我?”尹素瑜頓時覺得盛珞有些不知所雲。
“我真是蠢啊,愚蠢至極!”盛珞說着嘴角居然輕輕揚起,那嘲諷的意味實在明顯,然後松開了緊握着的衣領,轉身向外面走去。
“不是?盛小珞你這又是去哪啊?”尹素瑜愈加摸不着頭腦,完全是被盛珞的行為搞得暈頭轉向了。
當尹素瑜離了雅間走到外面時,卻遠遠不見盛珞那踉跄醉熏的身影了。
尹素瑜看着那來來往往的長街,頓時覺得了無生趣。
永安侯府半夜已是一片靜谧,這時候只見一個褐色的身影從圍牆邊掠過,在顧溫夕的房屋前慢慢停了下來,只是門窗都緊閉着,一時竟然不知道該如何走進去。
外面的寒風吹得盛珞回了幾分理智,那一雙手緊緊握着門欄,然後像是做了什麽重大的決定一般,就這樣慢慢地滑到了一旁的雕花窗子旁,輕輕擡手向裏面壓着,想要打出小小的缺口。
正當他小心翼翼地将窗子打開一點時,一個微涼的聲音突然傳了過來:“誰?是誰?”
顧溫夕覺得奇怪,只是自從幾年前她出了那樣的事情,她平日裏的睡眠就一直很淺,很少會睡得安穩,所以今夜她在床褥裏隐隐約約聽見一些細碎的小聲音便覺得不太對勁了,顧溫夕問了一聲,心裏有着巨大的慌亂,很快将那留着的一盞小燭握在手上向前走去。
只是那細碎的聲音變得愈發地大,一團黑影從她面前掠過,頓時向顧溫夕沖來,顧溫夕正想要大聲呼救,卻被人狠狠捂住了自己的嘴。
“阿夕,是我。”
這再熟悉不過的聲音,一出聲,顧溫夕整個人頓時為之一震,掙紮地愈加大力,一雙黑眸裏充滿了驚恐。
“我只是想來看看你。”
“唔唔唔。”顧溫夕的眼裏竟然在劇烈地掙紮中逼出眼淚來。
“大少爺,今日近正午時刻來了個丫鬟,說是尋你有急事,只是那時您在刑部,她便又匆忙離去了,只是當時留了口信,說請少爺回來于品齋一聚。”門童見自家少爺急沖沖下了刑部回到府裏,路過府門時便攔了下來,細細将今日之事全部告知。
程溪一聽,頓時覺得有些不簡單,凝眉道:“可有留下名字?”程溪說着便覺得又有一些唐突了,只是他心中一直想着,會不會又是一些沒有必要的貴女想着來折騰着。
“未曾,只是她說,少爺你自是知曉的,也是想要見的。”門童看着少爺的雙眸裏頓時寫滿了不耐煩,一度以為又是哪家小姐上門折騰公子求親來了。
“什麽!”程溪聽着他口中所說的,頓時喜上眉梢,轉身大步向府外走去。
“公子,你這是?”
“快,備馬!”程溪那原本一顆平靜無瀾的心頓時染上了幾分的激動。
下了馬車,提着長衫便踏進了品齋,環視一周還是沒有看見相見的人,一時又有幾分失落,只是這時恰巧遇見了李家小姐。
這李家小姐遠遠看見了程溪,頓時便丢下了身旁服侍的丫鬟向程溪走去。
“程公子,終于見到你了啊,家父說你近日裏案子多,應該是抽不開身來見我的,想不到在這見面了,實在是有緣千裏來相會啊。”李家小姐說着便洋洋得意了起來,在程溪面前一副含羞欲滴模樣。
程溪皺了皺眉,這古洛貴女大多都喜歡端着裝着,一副惺惺做派,他實在是欣賞不來,更不必說是喜歡了,心裏是一陣失落,輕聲道:“原來是你,李姑娘,我還有事,就先告辭了。”
程溪說着便向前掬手,然後便迅速轉身向品齋門外走去,只是這李家姑娘實在大膽,以為方才自己那一副嬌羞模樣惹得程公子不悅,可能他就是喜歡那些大膽的女子,想着便伸手抓住了程溪的衣裳。
程溪眉頭緊鎖,心裏愈發生出幾分惱怒,冷冰冰道:“李姑娘請你自重。”
“程郎。”楚傾之走進品齋眼前便就是這一幕,看着程溪臉上的厭煩便知他又是遇見了棘手的事,看對面姑娘一副癡念的模樣,想來還是桃花債。
楚傾之心裏有種異樣的感覺,一聲程郎喚出來神清氣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