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 再遇險境

盛珞看着顧溫夕這個模樣,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她正歪着頭看向酒盞裏那喝光了的酒,那盯着酒盞的認真模樣,盛珞盯了許久,最後将目光移開,垂下了眸子,那心裏的話在嘴邊過了許久,最後思慮着還是沒有說出口來。

一只腳踏出扇門,只聽見顧溫夕帶着幾分醉酒的口吻,念道:“我何時可以見我二哥?”

盛珞聽罷,渾身一頓,沒有思慮其他,扭過頭來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随後便大步向外面走去。

楚蕭得了銀子,剛換了一副簡單輕便的裝束走出了皇城,這古洛便下起小雨來,身邊因為特地吩咐過,并沒有其他人跟随着,這時候手中又沒有紙傘,好在這雨下得并不大,連綿小雨就這樣灑滿了她的墨發和衣裳。

這時候她才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渝國的風土人情,以前在古洛的時候,那是時常就會有大雨沒有痕跡地落下,楚蕭擡手接了接這雨,無言的感動。

冒着雨再往熱鬧的古洛長街走去,百姓對突如其來的雨早就習慣了,紛紛都拿出一早就準備好的紙傘撐了起來,楚蕭反倒是像一個另類,沒有撐傘而行,只是冒着雨,黑夜慢慢來臨,說好的燈會不會因為下雨而有片刻的停歇,仍是如約而至。

長街上的燈火敞亮,在一片細雨中若隐若現,楚蕭看着這些鋪子上的旌旗随風飄揚,突然就想起了曾經一家人游街的大好時光。楚蕭正想的出神,突然迎面撞上來一位老嬷嬷,只聽她哎呦一聲便傾倒在雨坑之中,表情帶着幾分痛苦。

楚蕭渾身一頓,趕緊上前将她扶起來:“嬷嬷可無事?”

只見嬷嬷朝着楚蕭擺了擺手,臉上挂着焦急神色,無奈道:“真是對不住姑娘了,方才燈會,府上的小姐跑丢了,現在正在尋找着,老身太過着急,不小心沖撞姑娘了。”嬷嬷說完這句便朝着楚蕭點了點頭然後繼續奔入雨幕裏。

在熱鬧盛會上丢掉了孩子是常有的事情,只不過這家主人此刻應該是着急瘋了吧,楚蕭理了理自己的衣裳,嘆息一聲便繼續向前面走去,雨似乎漸漸下的大了,砸在楚蕭的臉上有了明顯的觸感,路過品齋,仰頭看着招牌,楚蕭頓了頓便進去避雨。

剛一踏出去,衆人的目光便紛紛彙集到她的身上,竊竊私語,楚蕭大致可以聽清楚,無非是說她穿的這副窮酸樣子,淋雨濕了全身,竟然還會來這品齋用飯,實乃奇事。楚蕭倒是并不在意這些人會如何說,現如今她所在乎的便是親人安康喜樂,她伸手擰了擰袖口堆積的雨水,随意理了理發絲,轉而對店小二道:“我要一間二樓的雅間,最好能看見長街對面的盛況。”

說完這些,楚蕭便從錢袋子裏掏出銀子遞了過去,小二見楚蕭出手闊綽,本是有些心動的,只是今日是古洛的燈會盛事,這好的觀看位子早就被選定下來,多是一些富家公子小姐,各個都是有身份的人,而面前這位女子此時的形象實在算不得好,雖出手闊綽,卻少了幾分氣度。

小二有些為難,奈何今日掌櫃撒手去看什麽花魁選拔了,這鋪子便也留下來給他照看了,他臉上閃過一絲郁悶,然後輕聲道:“姑娘,當真是不好意思,今日品齋這二樓的雅間已全然都被旁的人給定下來了,現在只有這一樓還勉強空下來了,可以入座。”小二說着,眼神便瞄向那一個空着的小角落裏。

楚蕭擡頭看着二樓的雅間,長長嘆息一聲,還真是失策,早知道叫大哥早些定下來一間就好了,這一樓用飯什麽美景看不見便罷了,桌與桌之間只隔着一個屏風,難免用餐難受,只是品齋的菜肴在古洛可是一絕的,楚蕭想到此便輕輕點了點頭,勉強接受了。

入座之後,那周圍還是有着目光向她投來,楚蕭擡手托着腮,等着上菜。

對面桌卻傳來了陣陣談論聲。

“兄近來可有聽說,将軍府終于沉冤昭雪,陛下追封封賞了将軍府啊。”

“聽說了,似乎卻有其事,只不過啊,楚将軍早已不在了,現在就剩下孤零零的一個遺女在世,你說說這些封賞他們楚家人又樂于接受嗎?更不要說現在楚家遺女都不知道在什麽地方呢?”

“上次不是有傳言說,她隐藏身份投軍去了嗎,後來身份在軍中被識破了,也不知道最後是被那零人擄去了,還是戰死沙場了啊,小姑娘實在是太不容易了,吃了太多的苦楚。”

“哎呀,這些事情我們又哪裏說得清楚呢,你我不過是個芝麻小官,只是這件事到底還是苦了程大人啊。”

“程大人位極人臣,要什麽樣的女子不成,非要心心念念那個楚家姑娘啊,那上門提親的人多的都數不過來了,可程大人愣是以無心婚事全部給打發了,聽說啊,宣武侯侯爺都被這事給氣病了,可愣是沒轍。”

“誰說不是呢,真是讓人唏噓,想當初在這古洛城裏,誰人不知程大人的一片癡情啊,奈何命運弄人。”二人聊完便是舉杯痛飲,言辭之中皆是嘆惋難耐。

楚蕭隔着屏風心情有些低落,在這古洛中,哪怕她就這樣大搖大擺青天白日走在這長街上,也不會有人認出她便是楚家那個遺女吧,就算是認出來了,也不敢上前去招呼吧,現在将軍府雖然是沉冤得雪,但是在古洛的百姓心中,将軍府浴血奮戰,滿門忠烈怕都成為了歷史了吧。

楚蕭勾唇嘲諷地笑了笑,很快那小二便上了菜肴來,只是楚蕭點了點才多了一道菜來,她擡頭奇怪地問道:“這是怎麽回事?我記得我并未點這道糯米甜藕片,小二方才可是記錯單子了。”

小二輕輕搖了搖頭,臉上很快浮現出讨好的笑意:“姑娘有所不知,這道菜乃是二樓一間雅間的公子為你所點。”

楚蕭皺眉,悶聲道:“那你可知,這位公子到底是誰?我倒想親自去感謝了。”

“姑娘随我來。”小二伸手做了一個請的動作,楚蕭随便便跟了上去,到了扇門處小二離了去,楚蕭環顧了四周,二樓是極為安靜的,全然沒了方才樓下的嘈雜,楚蕭帶着狐疑推開扇門,揮開卷簾向裏面走去。

只是在見到那桌子上端坐的人時,渾身一震,揚聲道:“舞知臻?你怎麽在古洛?”說完這句,楚蕭便卸下了渾身的防備,大步走上前,在舞知臻的對面落座,笑着道:“祖母近來可好,還有我那個調皮的弟弟,他們最近都過得怎麽樣。”

舞知臻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意,拿起筷子道:“想不到蕭蕭妹妹竟然膽大如此,幸而我不是居心叵測之人,不然你方才一個人進來怕是九條命都不夠丢的吧。”

楚蕭揮手朗聲笑道:“我猜應當是我熟悉的人,當時在舞忻,飯桌之上與你同吃過飯,當時我偏愛一道藕片,記得祖母還拿着這事說嘴了一通,想必是那個時候你記下了吧。不過你這是來古洛做什麽啊?”楚蕭倒是一點都不和舞知臻客氣,既然是舞舅舅的孩子,那他根本不會有本分的隔閡,拿起那對面的一套筷子便吃了起來。

吃了一會兒,她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這桌子上似乎還多了一雙碗筷,這到底又是給誰準備的呢?楚蕭眉頭緊鎖,放下筷子,緩緩擡頭盯着舞知臻看去:“你這是還有客人在嗎?怎麽多了一雙碗筷?”

“蕭蕭妹妹可終于是發現了。”舞知臻說完便輕聲笑了笑,朗聲對着裏面道:“祯兄就別躲在裏面了,出來吧。”

楚蕭扭過頭看去,只見季陵祯從裏面緩緩走了出來,她頓時大驚失色,猛然站起來:“舞哥哥,你這是什麽意思?”

“蕭蕭妹妹不用急的跳腳,你且坐下來,聽我慢慢和你說,你放心他不會傷害你的。”舞知臻揮了揮手,季陵祯很快便坐了下來,楚蕭自然不願與他們同席了,狠狠地瞪了他們一眼,然後大步向外面走去,還未踏出扇門,只聽外面闖進來一些帶刀的黑衣人,将出路攔的死死的。

“舞哥哥,你這是何意?”楚蕭扭過頭盯着舞知臻的面容看去,她實在是不敢相信,舞知臻竟然和季陵祯勾結在一起。這現在到底是發生了什麽,楚蕭咬了咬牙,有些不解。

她腦子裏突然閃過當夜季陵祯對她所說的話,難道背後支持季陵祯的那雙手是舞舅舅嗎,怎麽會?

“憑着你的聰慧你現在應該将一切都猜到了吧。”舞知臻慢條斯理地端起桌子上的酒盞遞到嘴邊喝了起來。

楚蕭咬了咬牙,冷聲道:“我不信,你們為什麽要幫助這個亂臣賊子,舞舅舅怎麽會做這樣的事情,他定是不會願意的。”

“蕭蕭妹妹,你覺得是我更了解自己的父親,還是你呢?你不必擔心,既然你是蕭伯母的女兒,我們舞啓國定然是不會動你的,只是現在你需要跟我們回舞忻。”舞知臻十分平淡的将這些話說了出來,楚蕭又是渾身一震,她根本不敢相信,原來她的性命她的自由在他們這些有權勢的皇家子弟中都是可以随意操縱的,楚蕭瞬間冷下臉不再看舞知臻,“我說呢,為什麽渝國太子關閉城門搜尋了這麽些天都全然沒有發現季陵祯的痕跡,原來他被你給藏匿起來了,我是真的猜不透你為什麽要幫助季陵祯,難道你想繼續看着渝國亂下去,舞啓國就會坐收漁翁之利嗎,這個根本不可能的,你怕是忘了還有強大的零國在身後吧,現在零國如此強大,你們應該是與渝國結成盟約,而不是……”

楚蕭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舞知臻揚手打斷,徒留楚蕭堪堪頓了頓,有些咂舌。坐在舞知臻一旁的季陵祯倒是十分冷靜,他握着筷子夾着菜,臉上一片坦然。

楚蕭又像是突然想起什麽,渾身一震:“難道說……這件事情從頭到尾都是你的決定和想法,根本不是舅舅的想法,你這麽做……”楚蕭說着便偏頭看向舞知臻,對上他一雙冷冽的眸子,眼神微微緊了緊,向後退了幾步:“初次見你時,只覺得你對自己的妹妹是十分寵溺的,只是沒有想到你竟然還有着奪嫡的心思,你……”楚蕭說完就連自己都不敢相信,大步向扇門外走去,門外這些黑影帶刀侍衛,她在思慮憑着自己的身手能不能逃出生天。

舞知臻像是立刻就知曉了楚蕭心中的想法,勾唇笑了笑:“我想蕭妹妹還是省些力氣吧,這些人都是我舞啓國的高手,憑你自己一個人是萬萬不能逃出去的。”

楚蕭扭過頭來便是握緊拳頭,厲聲質問:“你為何要将我帶去寒祁,我與你又有什麽價值!”

舞知臻緩緩将酒盞放了下來,輕聲道:“你問我,你楚蕭有什麽價值?你這話實在有幾分可笑了,你的價值可是特別的高呢。”說罷便偏頭看向悶聲吃菜的季陵祯,笑了笑。

“你堂堂一個女子,渝國刑部尚書程大人對你情深幾許,那零國骠騎大将軍對你也是一往情深,我把你捏在掌心裏,他們豈不就能被我輕而易舉地掣肘住嗎?”說完便是朗聲一笑。

楚蕭渾身一震:“你……你竟然想拿我去威脅顧煥。”

“他顧煥可對我沒什麽留戀的,你怕是忘了,他顧煥殺我親友,擄我離鄉,而我亦害死了他的大哥大嫂,更有人說他的母親也是我害死的,這些話難道就沒有傳到你的耳裏嗎?你怎麽就認為顧煥會為了我而心甘情願接受你的掣肘呢?這聽起來屬實有些可笑。”楚蕭自然是過了腦子重新思慮了一遍,她是全然都沒有想到舞知臻的野心會如此之大,他的僞裝更是出神入化。

季陵祯放下了筷子,擡手拖着下颌,一雙杏眸盯着楚蕭看去,楚蕭渾身一震,那日顧煥從他手裏将她救了出來,他必然是知曉的,那顧煥對她的情誼……楚蕭擔心季陵祯會說出來,這樣她又該如何哄騙舞知臻呢。

季陵祯輕輕叩擊着桌面,垂下了眸子,悄聲道:“殿下,我有話想私下與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