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 深以為然
季陵祯這話說完後,楚蕭便被兩個黑衣帶刀侍衛沖進來拉扯到了旁邊的雅間裏,只是這隔壁雅間裏似乎有人,那黑衣侍衛臉上揚着一抹驕傲的神色,對着屋子裏的人高聲呼道:“現在這間屋子被我們征用了,你們出去。”說完這句話後便揚手扯開那墨綠色的卷簾。
楚蕭被這兩個人鉗制着,怎麽也掙脫不開,甚是狼狽,只是在擡起頭的那一瞬間驚訝起來,雅間桌子上坐着的不是別人,是程溪,而他對面坐着的似乎是曾經與她有過一面之緣的李昔知?
程溪也是驚訝不已,筷子脫手而落,他扭過頭來看着楚蕭被兩個黑衣人鉗制着,頓了頓,一改方才的慌張神色,雙手握緊,聲音低沉:“你們是誰,竟然如此亂了規矩,這雅間是我一早就定了下來,豈是你們說闖就闖的!”這聲音就像一把把刀子般如此凜冽。
“就算你是古洛的貴家公子,這地方現在我們還就是要了。”黑衣人當真是有些狂傲,一手松開楚蕭,然後上前要将程溪和李昔知兩人趕走。
竟然要在品齋拔劍趕人,楚蕭渾身一頓,側過身子轉身朝着另一個黑衣人狠狠踹了一腳,然後落在了一邊,朗聲道:“你們這些賊人,竟然想要在古洛生亂子。”
“程溪,他們不是什麽好人,逃犯季陵祯就在隔壁,舞啓國的四殿下正在與他商談着什麽,你是朝廷重臣,他們定然是不敢拿你怎麽樣的,這件事一定要告訴陛下。”一時半會楚蕭沒法将所有事情給解釋清楚,只得将重要的點全部說了出來。
“怎麽會這樣。”程溪也是十分驚訝的,很快便回過神來,走到了楚蕭身邊,站定在楚蕭之前,一副保護的模樣。
李昔知有些發愣,一雙美眸就這樣盯着眼前的一切,外面的雨淅淅瀝瀝下的有些大了,她感到後背有些發涼,有點刺骨的寒冷,慢慢垂了垂眸子,低頭看着鞋尖,兀自勾了勾唇,多麽可笑啊,原來他在乎的人從來都是無可替代的。
黑衣人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變化,一時有些迷惑,正要拔起劍一刀捅死程溪的時候,外面有人突然闖進來,舞知臻一進門便看見了屬下拔劍與程溪對峙,高聲斥責道:“蠢貨!住手!”
季陵祯跟在舞知臻的身後,眉眼間帶着一種說不出的戲弄嘲諷感。
“想不到季陵祯你還沒死,我想你也不用再策劃你的複仇大計了,有些東西從一開始就成了定局。”程溪護着楚蕭,高聲道。
季陵祯就這樣定定地看了一眼程溪,然後伸手握拳向前掬了掬,最後踏步走了出去,舞知臻饒有興致地看着他們,那眼神從她與程溪到李昔知面前來回輪轉,然後道:“程大人,本殿無意擾了你今夜看燈會的好興致,原本就是些小事,剛巧在這品齋遇見了蕭妹妹,相邀她同游燈會,倒是沒想到蕭妹妹會如此抵觸。”舞知臻說着還輕聲笑了笑,臉上還真的就揚起了一副歉意的神态。
楚蕭咬了咬牙,反擊道:“舞知臻,你又何必裝作是什麽正人君子,你自己心裏的詭計你自己有定數,你這個樣子,舞舅舅難道就不會發現嗎?是我一開始認錯你了,還以為你是真的疼愛知紛妹妹,想必這也是假的吧,你就是想要裝作一個好哥哥的樣子,我對你不齒。”
舞知臻那臉上的笑突然一僵,沉聲道:“楚蕭,我已經給足你面子了,日後不論我們兩國會有什麽樣的關系,你這筆賬我是記下來了。”
“我不會管你這些,你心中有奪嫡的心思我也不會告知舞舅舅,我們今日就當從未見過,你日後也不要從我身上下手。”楚蕭突然從程溪的身後走了出來,慢慢走到舞知臻面前,一雙眸子定定地看着他:“你想當一國之主,我可以理解,但是你千不該萬不該在國家大義面前倒戈,更不應該拿我一個女子出來做文章,舞舅舅當年都是憑着刀槍和智慧拿下了皇位,你作為他的兒子,難道非得學這些旁門左道嗎!”楚蕭說完便狠狠地推搡了舞知臻一把,雙眸中帶着一股将士特有的狠勁。
舞知臻被撞得有些發愣,很快穩穩站定,輕聲道:“你一個姑娘家沒有必要管這麽多,你只需要将你自己這複雜的感情整理清楚就好了,你難道還不明白?”舞知臻說着便擡起雙眸看向楚蕭他們三人,而後大步向外面走去。
那一個眼神絕對是意味深長,最後這一切都歸為平靜,楚蕭渾身松懈下來,說不出的心安,長長舒出一口氣來,然後扭頭看向程溪,莞爾輕笑:“方才也是巧,若是沒遇見你,不知道今夜會出什麽事情,還好你現在是朝廷重臣,他們是不敢在古洛城中暗殺朝廷命官的,我這才躲過一劫。”楚蕭說着便擺了擺手。
“姑娘,你可以不用那麽拘束了,方才情況緊急,一時有些失禮。”楚蕭這時候扭頭便看到了立在一旁有些局促不安的李昔知,便輕聲喚了喚,這時候程溪才知道自己方才是一直将她給晾在了一邊,突然有些不安。
李昔知莞爾笑了笑:“你們應當是許久未見了吧,程大人,我就先回去了,你們且好好敘敘舊吧。”李昔知說完便微微欠了欠身退了出去。
程溪剛想喊住她,卻發現她已經快步走到扇門之外了,在嘴邊的話又慢慢壓了下去,倒是楚蕭眼疾手快,立刻跑了出去攔了下來:“李姑娘,你先不要着急,今日定是你們相約好的,要一同前來游燈會吧,怎麽說都是我打擾了你們,怎麽反倒成了你要離去呢,再說方才他們都有看見你的臉,你現在一個人回去實在有些不安全,還是先進去吧。”
楚蕭一口氣說了好些話将李昔知拉扯進去,将她按在凳子上安穩坐好,然後掬手道:“打擾二位了。”
程溪臉上一時浮現着些許的羞愧,擡手夾菜,悶聲道:“我以為你随他回去了,沒想到你還留在古洛城中。”
楚蕭聽到他提及顧煥,渾身一頓,然後臉上堆滿了笑容,随意道:“他在零國有要事,急着回去,可我好不容易才能回來一趟,怎麽會輕易離開呢,想着先待些日子再回去。”楚蕭說着便朝着李昔知的碗裏夾菜去,面容淡淡。
“我以為他不會那麽輕易的放你離開。”程溪開口,聲音有些悶沉。
他垂着頭,慢慢斜眼看向楚蕭,只是他并不知道,李昔知也正在看他的一舉一動,只可惜這些他都全然沒有注意到。一個人的眼中一直都裝着另一個人,這樣是何其的心酸,李昔知想到這裏便慢慢收下了自己的眼光,只是低頭看着菜慢慢出神。
“程溪,以前的一切我們都不可追回了,如果可以重來,還是會有許許多多的意外,這些年我所經受的苦難實在是太多太複雜了,現在我已經是顧煥的人了,不會再想其他的,曾經的一切我都很感激你,但我不能耽誤你。”該說的話,楚蕭還是會說,之所以當着李家姑娘的面說,便就是将這一切坦坦蕩蕩、清清晰晰擺在她的面前,省的會有多餘的誤會和隔閡。
楚蕭一眼便看出來,李家姑娘對程溪是有意的。
程溪沉了沉目光,絲毫不避諱有第三人在場,只是輕聲道:“你說的這些我都明白,何況你帶兵去無川前,我們便已經将一切都說出清楚了,我說過我會放手的,蕭蕭你不必擔心。”
程溪這話一說,氣氛反而有些尴尬,楚蕭用了菜,覺得自己有些飽腹了,便慢慢站起身作揖道:“我已經吃好了,就不打擾二位同游燈會了,我還有事。”楚蕭說完便要大步向外面走去,這時候李家姑娘卻叫住了她。
“楚姑娘,你且慢着。”說着李昔知便站了起來,拿起那案桌牆角便立着的紙傘遞了過去:“外面這雨似乎有漸大的樣子,看你出行并未帶傘,想着你還是拿着吧。”李昔知穩妥的将傘遞到了楚蕭手裏,她看起來有些安靜,這副樣子倒是讓她想起了裴南媛。
楚蕭投去感激的笑容,然後握着傘便大步走了出去,果然如她所言今夜這雨勢越下越大,整個古洛城都融入在一片煙雨朦胧中,多了好幾分的迷蒙。
楚蕭頓了頓便撐開了紙傘向長街裏走去,周圍的花燈一條條布置得是那麽的切合心意,再往前面走去,便是她一直心心念念的花魁選舉了,裏面圍繞了許多人,似乎已經是水洩不通了,楚蕭思慮了一番便愣在品齋的樓下,然後仰頭向高樓望去,卻不想恰巧和二樓的季陵祯對視。
四目相對,楚蕭有些微愣,她沒有想到季陵祯既然還沒有離開,難道他就不怕真的被人抓走嗎,還是說他打心底裏對古洛還是有很多依戀的地方呢,楚蕭不做他想很快便握緊傘骨向前面走去,他們之間橫亘着太多的仇恨,這一生怕都是無解了,再也無法像從前那般知根知底的密友了,從一開始就是她錯了,錯在以為這份情誼綿長,倒是自己識人不清,以為他是真心實意的,還不是自己蠢笨了些,輕搖着頭,楚蕭毫不留戀地向前方走去。
飯桌之下又獨獨只剩下李昔知和程溪兩個人,空氣有些凝滞,李昔知輕聲道:“還是很感謝你今夜能邀請我出來看花燈,其實我知道你不單單是因為今天的花燈盛況,更多的是為了那個案子吧,你想要去看今夜的花魁選拔,想知道兇手到底是誰吧。”說着說着,就連李昔知自己的聲音中都多了幾分戲弄,對啊,她心裏明白的很,可是還是會欺騙自己。
可能是一個瞬間她注視了她一眼,然後就深深喜歡上了吧,只可惜他的心裏早就有了另外一個情深意切的人。
程溪自知她是非常機敏聰慧的,定然猜到了他今夜的意圖。
“那你方才怎麽不解釋呢?你若是和楚姑娘解釋清楚,她便不會誤會的……”李昔知還想繼續說下去,卻聽見了程溪斟酒的聲音,他輕蔑地笑了笑:“我的情意在她的心裏根本一文不值,你又何必在我面前強調這些呢?她現在一顆心都在那顧煥的身上,哪裏還能留下半分的我呢?”從前是顧家大郎,現在是顧家二郎,楚蕭啊楚蕭,你此生可就是與這顧家過不去了呢?
程溪長長嘆息一聲,将手中的酒一飲而盡。
看着他這副樣子,李昔知竟然有些心疼,都是些在感情中出不來的人,同是天涯淪落人罷了。
“程大人何必這樣獨酌,我以為大人一向是豁達的,沒想到大人還是為情所困,今日來既然是為了兇手,為何大人卻遲遲待在這品齋中不曾挪動呢?”李昔知就手奪過了程溪手中的酒壺,然後直接朝着自己的嘴裏灌去,渝國的酒從來不會辣到哪裏去,李昔知長長舒出一口氣來。
“程溪,你說過的,你放手了,那便就是放手了,現在這副委屈扭捏的樣子又是在擺給誰看呢?她都已經離開了,她在的時候,你一副潇灑自如的樣子,現在她離開了,你又是這麽個樣子,難道是要我看你頹喪?”鼓足了勇氣,李昔知一口氣将心底裏的話全部說了出來,全然沒有顧及程溪心中所想。
程溪渾身一頓,然後慢慢扭頭看向李昔知,擰了擰眉頭,輕聲道:“你又如何懂我的心意呢?我自小便對她産生了情意,一直小心對待,千方布局,才換來了現在這個局面,誰能想到竟然讓顧家弄得個滿盤皆輸,你當我這顆心就不是肉做的,就不會疼痛了嗎?”程溪臉上還挂着嘲諷的笑,只是話語已經斷斷續續了起來。
李昔知狠狠丢開酒盞,大力拍了一下桌子,厲聲道:“程溪,你真知道也好,裝傻也罷,我李昔知心中有你,你難道就真的一點都看不出來嗎?難道我的心就不是肉長的嗎?我難道就不會心疼嗎?”
程溪搖了搖頭,仍是大呼着:“你不懂,你不懂。”
李昔知小臉通紅,咬了咬牙,真想上去給他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