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吶,夏未,和我喝交杯酒吧。”
驚訝的翠色錯愕地看着遞到自己面前的那個酒杯,千回百轉的思緒最終化作一聲無言的嘆息,她不是不懂他的執着,因為她也同樣有着想要守護的東西。
他将自己視作了家人,而她也潛意識地将奴良組當成一個非常獨特的存在,哪怕她不想把他們牽進狐族的争鬥之中,卻也似乎沒有辦法真正與奴良組斷絕關系——她知道自己大概做不到。
“我遲早會成為像爺爺和父親一樣強大的妖怪之主,如果你不願意接受我的庇護,那麽就和我結盟吧,千重山之主。”如果這才是她能夠接受的方式,他願意後退一步。
他想給予她的,從來就不是施舍。而唯有擁有了那樣的立場,她才不會輕易拒絕他的援助。竟然她可以和爺爺結盟,那麽他也可以。
不是和奴良組,而是和未來的魑魅魍魉之主結盟……嗎?夏未狐貍不由得覺得好笑,這又有何區別呢——誰不知道奴良組的下任當家人只可能是他。
雖然是這樣,但她竟然還是沒有辦法拂逆他的堅持。拿着酒杯的肉爪子略顯笨拙地與大幅度俯身配合自己的對方相纏,一妖一狐的動作看起來非常滑稽。
醇香的酒釀滑進喉間,唇齒之間還殘留着陣陣的餘香。好甜——某狐貍滿足地眯起眼睛,伸手就要繼續向某滑頭鬼繼續讨要,爪子卻被毫不留情地拍開了,然後将酒瓶高高舉起——
“你不能喝了。”不能讓某只笨蛋狐貍喝醉,是奴良組的家訓之一。雖然他對于當年的雞飛狗跳沒有多大的印象,但是據說戰況是慘烈得很——這笨蛋喝醉之後的破壞力實在是太驚人了。所以哪怕不太清楚她的酒量到底有多淺,但是總之不能讓她多喝就是了。
聞言,某狐貍鼓起臉,果斷地爬到某滑頭鬼的身世,蹭蹭地攀上他高舉的右手,小短爪不死心地不斷撓着,大尾巴晃來晃去地幹擾對方的視線,企圖繼續搶酒喝。奴良陸生的嘴角抽了抽,馬上就換了持酒的手,于是某狐貍蹭蹭蹭地從他的肩膀上追随而去——
如此來回了幾次,某狐貍幹脆膩在某滑頭鬼的頭上潑撒打滾,扯得奴良陸生的頭皮生痛。
“喂喂……算了,給你吧,但是要乖一點。”對上那雙已然有幾分醉意的迷蒙翠色,陸生少年不禁莞爾,用手摸了摸那毛茸茸的小腦袋,卻不經意地看到了對方抱住酒瓶臉上露出的那抹餍足的表情。
由于沒有得到任何的挑釁,某只在喝醉狀态之下一點就爆的紅毛狐貍這次難得出奇地安分,只是在醉得不省人事的時候膩在某少年的懷中死活都扯不下來而已。
還能偶爾任性一下,或許也是一件不錯的
事情。雖然昔日那只笨蛋狐貍經常很讓人火大,但是那張充滿生氣和活力的笑臉總能感染其他人的情緒,仿佛就是韬了她的光一樣,被簡單而純粹的快樂給傳染了。
“包子……”近乎夢呓般的輕喚讓奴良陸生奇怪地低下頭,看着那只鑽在自己衣領裏面呼呼大睡的某狐貍。
“嗯?”不知道為什麽,奴良陸生卻覺得那不是夢呓。
“我果然還是很讨厭小吾……嗯,還有你。”這兩個混蛋都太狡猾了,不知不覺她就被牽着鼻子走了。
聞言,走廊邊的良太貓也怔了一下,側頭卻看到自家少主的額頭瞬間青筋凸顯,忽然便覺得有點好笑。
不過,與其說笨蛋夏未的這句話是一時賭氣還不如說更像是酒後吐真言——那麽,這是真心話麽?
良太貓忽然想起夏未狐貍這些年來所經歷的事情,明明只是一個心思單純的家夥,卻被逼以死亡為代價換取成年的力量,而罪魁禍首竟是可能比親人還要重要的那只水虎;等她歷盡苦惱終于能夠獨當一面習慣強裝堅強的時候,少主卻帶着奴良組的大家出現在她面前,仿佛在告訴她——其實她不用堅強也可以。
其實他也明白或許放任夏未自己一個的話,她情緒可能會更好過一點,但是他和少主一樣,卻不想讓她從此以後都只活在逞強之中——雖然一開始他們并沒有及時出現在她身邊,但是今後奴良組的大家依然可以成為她的後盾。就算弱小如他,也可以在她累到睜不開眼睛的時候,為她築起一片谧然的淨土。
他知道,等黎明降臨的時候,這家夥就會再度回到她的戰場,所以他很高興可以看到此刻的她還可以安靜地窩在少主的衣服內酣然而睡,起碼這一刻的她肩上的擔子可以暫時放松一下。
奴良陸生瞥了良太貓一眼,大概也知道這家夥跟自己想到一塊去了,于是指尖輕輕點了點某狐貍的小腦袋:“睡吧。”
誰要是真的和這只單細胞動物計較誰就是笨蛋。
他們都在做着以守護為名的傷害,無論是奴良組的大家,還是這只笨蛋狐貍,又或者是某狐貍心心念念的……那只水虎。
……
第二天某狐貍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竟然在空中飛翔,心中一驚,穩住了心神之後才發現自己是被烏龜小吉背着向着千重山禦空而去。
肉肉的爪子揉了揉依然隐隐發痛的腦袋,卻堪堪地只夠得着那張圓嘟嘟的小臉,某狐貍讪讪地收回了爪子,才不緊不慢地開口:“如今情況怎麽樣了?”
小吾被她重傷,大概短時間之內她與他都不會面對面地再次對上。但這并不代表千重山就安全了,相反,天狐的勢力大概會趁着
這個機會打着“為主報仇”的名義,火力全開地想要把她與白狐消滅掉,好在與羽衣狐正面對上之前,掃清所有的不穩定因素。
她知道,天狐的勢力留不得她,而無論她是不是千重山之主。
“所有的白狐都在千重山上,外圍的妖怪雖然數量很多,但是沒有辦法突破結界。”烏龜小吉語氣平淡,仿佛不過是在談論天氣而已。
早在夏未這家夥跟着奴良組的人前往東京之前,他們就已經做好了一切的準備。如今千重山的結界不僅有歷代千重山之主所殘留的力量,也有獲得天狐力量的那只水虎所施加的封鎖,更有眼前現任赤狐與白狐之主心頭之血的力量——除非神明降臨或者天狐與羽衣狐全力聯手,否則那樣的結界恐怕是難以破解。
一切在這只赤狐的計算之內,或者說——她從動身離開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做好了不能在回來的善後準備。他一開始不明白,但是當他接到了來自暮日神社的情報的時候,他就瞬間領悟了一切。哪怕她真的有個萬一,只要白狐一族留在了千重山上,這一個種族不會輕易遭到族滅——起碼在羽衣狐與天狐之戰結束之前,不會有哪個一方之主會笨到花這麽大的代價去破解這個結界。
吓出一身冷汗之後,他不得心甘情願地不承認——涼大人的決定真的沒有錯。或許從真正明白所有事情的這一刻開始,他就應該稱她為夏未大人了,他打從心裏承認她是白狐的主人,也是他的主人。
夏未狐貍輕輕蹙眉,“那等一下我們要進去的話,大概不會太容易吧?”
她的妖力大概只剩下三成左右,而且傷勢未愈。如果來的都是小喽啰倒是沒什麽,只是如果其中夾雜着幾個河僧人之輩,她恐怕也很難占到什麽便宜。
她不能低調地潛回,她要讓那些守在千重山下的妖怪都知道她回來了——這樣才不至于禍水東引。既然已經承了奴良組的情,就更加不能把危險帶去給他們,龜也是明白她的,不然也不會選擇在這種敏感的時刻出來接她回去。
而且就算沒有奴良組,她也必須盡快回來——恐怕在那些妖怪的大肆破壞之下,千重山附近大概已經有不少的生靈被殃及了池魚,千重山可是她的地盤,她有責任保護他們。
“那就由我來斷後吧,您只需要露個面就可以了。”烏龜小吉的語氣依然平靜無波。
注意到對方稱呼的改變,某狐貍愣了一下,臉上随即泛起了一抹無奈的笑容,“龜對我來說,就如吉野先生一般的存在,所以你就不要讓我不自在了。”
腦海裏不禁浮現出吉野先生微笑着對她使用敬稱的一幕——啊嗚,光是想象那場面就已
經讓她想要馬上抱頭蹲下大呼“我錯了”,果然還是太過重口味了。
“如果由你來斷後的話,我不知道我會怎麽樣……”如果讓她眼睜睜地看着吉野先生的事情再度發生在龜的身上,她應該會暴走吧?“所以請你千萬不可以這樣做。”
“你是怎麽出來的,就怎麽進去好了。”如果不顧及她的話,龜那邊應該不用擔心什麽,“不要忘記,狐族可是能夠随意變換形态哦!”
随手拈來一片綠葉,夏未狐貍忽然想起了她與奴良陸生初遇的那一踹,不覺感到有點牙癢癢——嘛,還是算了。
将樹葉貼在額頭上,輕煙朦胧,火紅的顏色漸漸朦胧縮小,最後變成了一只可愛的小鳥,圓滾滾的翠眸靈動而狡黠,而那火紅的毛色還是那樣的耀眼。
“龜,我們也回家吧!”
作者有話要說:一更神馬的……